“是，而且那人做事利索，半分痕迹不曾留，每每走到死路，都有莫名的线索证人送上来。”
说起这事来老四犹觉不服，王府中查探消息这事上，他称第二定然无人敢称第一，如今竟然给他遇到了这等事，一种被挑衅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王爷，给属下两日时间，定然查出这人的身份。”
阮清却是摇头：“没时间了，今晚就要逼这人现身。”
“可他从未露面，如何逼出来？”
“晚些你带人去武相府上探一圈，只将他们府上的地形图摸透绘制出来即可。”
阮清没有直接回答老四的问题，思索片刻后给他交代了一个看起来全然没关系的任务。
老四不是很懂，但他家王爷做事向来出其不意，于是也不再浪费时间做无用的思考，领命后便带着人准备去相府踩点了。
杨黎在边上默默听完全程，见人走了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小心翼翼道：“王爷，小主子那边？”
“让接应的人继续查，你先不必过去，今晚带着人随我一起去相府。”
当晚，杨黎依命带着人远远跟在阮清身后，时刻警醒着附近是否还有其他人。
回忆着来之前阮清交托给他的任务，杨黎心下越发紧张，只不断祈祷着能在自家王爷动手前抓到那暗中人。
独自走在最前面的阮清按照老四送来的地形图，在武相府里绕了两圈后，于宣毅儿时居住的那破院落中站定。
他看似轻松地环视着周围一切，视线在扫过杨黎藏身之处时，仿佛是累极了般在园中石桌上不顾灰尘地撑了一下。
同时刻，杨黎见到他的动作，按约定向天放出一枚信号弹。
夜色在一瞬间被烟火点亮，原本宁静的武相府顿时嘈杂起来，府兵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阮清藏身的院落赶来，杂乱中又带着一丝章法。
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可阮清像是彻底失了力气，刚刚还到处翻转腾挪的人这会儿肉眼可见的脸色青白，满头冷汗，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那紧窄袖口下正颤抖着的胳膊。
武相府中的人似乎都被专门训练认过阮清的画像，第一批府兵赶到时见到院中人的那一刻表情皆是如临大敌。
为首的那人看起来有些脑子，见同伴隐约萌生了退意，眼睛一转当即便大喊道：“贼人夜袭相府，我等若能将其活捉至相爷面前，相爷赏罚分明，立功者下半辈子必是不用愁了！”
靠后些赶到的府兵听到了这句话，有那贪功者为了利益人都不看便急着张弓放箭，前面赶到的人见状，更是急着动手，生怕被人抢了功劳。
一时间，数支箭矢朝着阮清飞来，偏生他持扇的手抬了又抬也没能挪动多少，看起来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样。
杨黎在远处看着，心中越发觉得他们家王爷这计划不靠谱，抬起的手就要挥下带人现身。千钧一发之际，比他靠前些的位置闪出数道黑影，有条不紊地落于阮清三步之外，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一直低着头似是在忍受伤痛的阮清嘴角微勾，暗自打量着面前的五人。
其他几个他确实没什么印象，但是最前面那低喝着让其他人护他离开的领头人他倒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过往的记忆再次浮现，当年他封王出府不久就被宣毅暗杀，失败一次后，宣毅第二次再来杀他便是和这人一起。
此刻见他拼命保护自己的样子，阮清先是忙里偷闲地感慨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便是对着不远处的人比了个手势。
杨黎隐忍了半晌终于得到许可，登时便带着人冲了出去。
这边保护阮清的人见到这场景，为首那人立刻反应过来中计了，回头和阮清带着笑意的眼神对上后，当机立断沉声吩咐着其余几人撤退。
可惜被装虚弱的阮清眼疾手快地几扇子封了穴位，杨黎专门分过来的人更是分工十分明确地每人扯着一个将其带离了相府。
将好不容易逮到的几人抓回王府，为了防止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阮清索性直接将人捆着关进了书房，边让府医换药边亲自盯着他们。
“王爷今日这么一闹这伤又是白养了！”
府医对自己这个唯一的糟心病人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伤口本就不易愈合，用了小主子送来的药才隐约见好，结果这才几日，又是骑马又是打架的，府里最不要命的暗卫养起伤来都比他配合。
阮清被他唠叨习惯了，无所谓地扫了一眼又开始渗血的伤口，淡淡道：“无碍。”
府医知道劝不住，颇为哀怨地看向被五花大绑的五人，只能自己在心中暗自祈祷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宣毅让你们来盯着本王？”
五人低着头皆是默不作声。
阮清打量着为首自己眼熟的那人，心下隐约有了些许猜测。
“他这执念也算重，怎么，本王就只能死在你们王府的人手里了？”
靠后一个看着最年轻的暗卫听到这话十分替自家主上的好心叫冤，当即便要抬头反驳回去，被贺风及时眼神制止。
只不过贺风也清楚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不可能瞒过阮清，几经思考后他主动开口道：“将军派我等监督王爷，莫要做出什么悖逆之事。
阮清恍然大悟地点头：“那看来将军也对皇上和武相积怨已久啊！”
贺风虽说脑子灵活，但也着实跟不上阮清的脑回路，紧忙瞪大眼睛摇头道：“将军一片丹心，王爷莫要胡乱猜测！”
“胡乱猜测吗？”阮清收起调笑的表情，给门口守着的老四递了个眼神，后者将几张字条和一份书信一起摆到贺风面前，“你们家将军给本王送来的信，字迹可是和本王手下近来收到的字条一模一样。”
“说来，本王还奇怪着，近些日子查探武相陈府和皇帝的消息怎么如此顺利，现在想想有将军这等皇帝身边的近臣暗中相助，顺利也是自然的。”
贺风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自己亲手写的字条从未见过的的书信，脱口而出道：“将军尚在南下路上，怎会写这些，这分明是我、”
说到一半，他猛然抬头，却见阮清点了点头：“南下了啊，看来确实没偷着回来。”
“王爷！你、”
确定了宣毅的大致动向，阮清总算是松了口气。
“皇上前些日子让你们将军的副将带兵南下剿匪，想来和你们将军走的是一条路了？”
这下贺风眼中的迷茫可就不是假的了：“这些事只有宋首领知道，我等不敢擅自推测。”
这话阮清是信的，于是也不再为难他，话题一转又问起这些日子的事。
“你们暗中查探消息可将痕迹清扫干净了？”
“王爷尚要以身入局才能将我等引出，他人更是无从下手。”
话说到这，阮清对宣毅的印象倒是发生了些许变化，这些人的心思都不算多，但办起事情来倒一点儿都不含糊，宣毅作为主子想必没少费心教导。
但能将人带到这等地步，让他再去相信宣毅只是个忠心的帅才便不太像话了。
看贺风的意思，显然这几个人是一直在他身边守着的，可若不是老四查消息的时候碰壁得他们援手，这几人若一直不出面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小瞧他了。”
“王爷这次露面，之后相府必然有所防备，王府不好做的事我等可暗中查证。”
“阶下囚也不必想那么远，本王还没说要放了你们呢。”
阮清挨个记住几人的长相，扇子在手中有节奏的敲打着：“本王露面那老东西也只能认命吃亏，不过你们几个被认出来便是麻烦事，这些日子在府中安生待着，不必外出了。”
“多谢王爷关照，但我等尚有任务在身。”
暗卫的规矩阮清都懂，可惜寂王殿下从来不是什么守礼的人，只见他摆弄扇子的手越发随意不羁，手腕翻转间尽显上位者的风流和高贵，动作丝滑得好像半分未受手臂上的伤痛困扰。
“本王不听你们这些废话，若是你们不配合，自然有人教你们如何在府中做个普通散役。”
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阮清现在满心都是宣毅，无心再和他们扯皮，也不再管他们是否答应，摆了摆手示意老四将人带下去。
既然如今知道了些不一样的消息，重新再看宣毅回京后的所作所为，演戏的痕迹就有些过重了。
“演这傻子给谁看呢......”
阮清低声问着自己。
皇帝？武相？还是他？
可明面上无论哪一方对他都没有什么威胁，贺风他们只有五人，没有信息网和暗桩他们不可能短时内探出这么多老四都不知道消息，宣毅明显没有谋反的心思，那他要这信息网又要做什么呢？
皇上这莫名其妙的一场流放戏究竟又是唱给谁看的？
若说之前阮清还只是单纯担忧宣毅被皇帝下套，如今他倒是更想知道宣毅明知有诈还要配合的原因。
“王爷，消息都送出去了，两日内便会有回信。”
正想得出神时，杨黎从外面进来。
“两日吗......”
阮清低声重复着杨黎的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是，南下的路比西北好走，咱们南边的暗桩也更多，消息送到后不过一日便能有人去寻小主子，定然不会出问题的！”
杨黎听到阮清的低语，以为他还在担忧，拍着胸脯做下保证。
可惜没等他将包票打完，太师椅上坐着的阮清便将扇子拍在桌上，突然道：“今晚子时我要南下去找他，让小九按着老规矩易容假扮我，我不在的日子不必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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