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毅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消息有误。
半信半疑地接过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确定的确是杨黎发来的消息后，他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伤还没好他来干什么？
还是一个人，万一出事怎么办？贺风为什么会让杨黎替他发消息？
来不及思考阮清是如何知晓的他的路线，宣毅当即便想按杨黎说的路线找回去。
房门开出一条缝隙时，小二在楼下为开店做准备的声音隐约传了进来，宣毅焦急的神色暂停了须臾，随后警惕地透过门缝检查一番，确认无人才重新合上门。
“你亲自去接他，找到他人后租一辆马车回来，”宣毅掏出几张银票交给宋步沉，随后像是预判到阮清的回应般补充道，“若他执意赶路就告诉他我在这边拖着，不见到你们赶过来不会启程。”
从来执行任务有什么花销都是他们自己出，毕竟跟在宣毅身边，他们的赏银从来没少过，偶尔应付些之处也没人在意。第一次见到宣毅这般细心，像是生怕他没钱亏到寂王殿下，宋步沉接银票的动作都带着些许打趣。
“他吃穿用度都讲究得很，主上我怕你半路成乞丐。”
没什么信服力地解释一句后，宣毅想了想继续道：“传信回去看看贺风怎么回事，这次是杨黎还好，下次被相府的人摆一道，他还有命了吗？”
“属下明白。”
-
自家主子有多着急宋步沉是看在眼里的，从宣毅这边出来他便直接朝回走去接阮清，自然也无从知晓宣毅究竟打算如何拖脚程。
“午时让兄弟们扮做刺客来我这闹一场，见点血。”
宣毅边说边将手里和阮清一对的玉坠子交给手下：“带着这东西，动手的时候尽量让那两个人看到，小心些别碰坏了。”
当时送给阮清的坠子，原是一对，他像中了邪一样扣住其中一个，说不出的情愫和心思压在心底，就连他自己也不愿去深思究竟为何如此。
准备流放这几日阮清躲着不见他，宣毅便靠着这东西睹物思人，想着带出来也算个物件，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这般用途。
“让兄弟们模仿杨黎他们的身手，装得像些。”
手下们显然已经习惯自家主上在王府之事上的异常行为，沉默着接过玉佩恭敬离开。
房门关闭后，宣毅行至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沿街叫卖的小贩和行人，雷打不动地挨个扫过去检查一番，确定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后才回到桌边坐下。
从袖口中拿出杨黎传来的信笺，宣毅盯着上面寂王二字移不动视线。
阮清会来他无疑是高兴的，但他也清楚阮清是为何而来。
我到底是谁，值得你这般不要命的护着？
收起那信笺，宣毅召来了一只连宋步沉都不知道的信鹰，给他喂了些食物后，他才将备好的字条放入它爪子上的传信筒。
在信鹰脑袋上点了两下，只见那鹰拍了两下翅膀，像是临行前的道别，直到看见宣毅点头，才朝着远方飞去。
宣毅跟着它的视线一起看向远方，莫名矫情地想着若是缘分足够，这信鹰回京的路上或许能比自己还能先见到阮清，随后又有些诧异自己的念头，用力摇头企图把阮清从脑子里晃出去。
戏演多了，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将计就计了。
外面客人渐多起来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响了宣毅的房门：“将军，我们是时候该上路了。”
“吃完午饭就动身。”
“已经安排好了，将军移步楼下便好。”
宣毅这才开门跟他们来到楼下，除了他要落座的位置，旁边两张桌子一张已经坐满了，另一张还是空的，宣毅指着那张只有菜的桌子道：“剩下的人呢？”
边上角落里不甚起眼的小兵顺嘴搭话：“去前面开路了。”
那两名官兵没当回事，自顾引着宣毅朝座位上走。
宣毅这边堪堪落座，刚搭话的小兵便拿着酒杯过来，逐个斟满杯中酒后干脆坐下和几人说笑划拳。
一行人正热闹的时候，酒馆里又进来几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前后加起来有五六个，看着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几人站在门口环视一圈，最后直奔宣毅附近的空位走来，落座后小二凑过来招待也不见几人说话。
那两个官兵不想惹事，见状也不再说笑，低声和手下宣布快些吃完，一副速战速决尽快走人的样子。
短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上菜，宣毅起身时状似不经意地和小二撞上，一整份汤羹直接冲着那几人浇下去，眼看着就要将人烫伤，最边上坐着的人腿上发力，直接以坐着的动作腾身而起避开了那热汤。
刹那间的动作像是宣战的暗号，只见那五六人顷刻间全奔着宣毅而来，招式间分明是要取宣毅命的意思。
“保护将军！”
那两名官兵不知是武力一般还是不愿暴露，花拳绣腿地上前打了几下，没过两招便被人踢飞，摊在楼梯上大喊着其他人。
宣毅那些早已被替换的人见状也不敢擅动，只装作普通官兵的样子对打几下，随后纷纷倒地，个个都装出一副酒囊饭袋的草包样。
几招过后，宣毅胳膊上已经挂了好几道彩，等不到他的令，领头那人也不敢擅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眼睁睁看着又是一刀要捅进宣毅肩膀处，持刀之人心知这一刀下来不同于其他几处的小打小闹，定然重伤，正思考着如何假做失手，就听旁边倒地的那两个官兵之一惊呼。
“王府玉饰，你们是寂王的人？”
几人闻言好像犹豫了片刻，直到看见宣毅暗示的眼神后，才纷纷旋身而出。
“将军伤得如何了？”
食客早就被这场面吓没了影子，小二也躲到后厨不敢出来，见宣毅捂着流血的伤口白着脸色单膝跪地，其他人也没再回避称呼。
一窝蜂地围到宣毅身边，七嘴八舌地跟着问，最后还是宣毅那些早换好的人看不下去，喊了一句找郎中，才有一人匆匆跑出去。
郎中请回来时，宣毅已经被送回房间了，伤处还是他自己强撑着简单包扎了一下，看得郎中满脸不忍直视，只是碍于他们不像什么好惹的人才再三憋着没开口训斥，写下药方给宣毅换好药才被几人送出去。
那两个官兵原本想跟着一起出去，被宣毅迷迷糊糊地扯住：“何以见得是寂王的人？”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向前一步：“他腰间那玉坠子我等见王爷带过，定不会认错，不过将军如今受伤，还是专心养伤的好，上路的事情我等回报给圣上，定然不需要将军操心。”
宣毅这才点头，对两人摆了个退下的手势。
关门声过后，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宣毅才重新睁眼，盯着床幔久久不曾动：“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
“醒了？”
怎么说都是受伤流血，宣毅这一觉睡下来，再醒天色便已黑下来了。
未等他彻底醒过神，房间里便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宣毅便抽出枕下的匕首冲着发声处刺去。
那陌生人见他动作，喝茶的动作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匕首快要刺到那人眼睛时，宣毅及时收势，坐在他面前：“不是说了不急着过来。”
“寂王府江南的眼线给我送信，说你被我王府的人重伤，本王听着惊奇，过来看看你如何了。”
抬眼扫过宣毅包裹着的几处伤口，阮清平静的眸子中多了一丝狠厉：“这就是你拖时间的办法？刺客装作王府的人是想给皇帝一个清算的借口还是和我划清界限？”
宣毅原本打好了一箩筐的腹稿和他解释京中的误会，没想到阮清不安常理出牌，一句不提那些事。
反而他自己被这人关心的冷脸骂得反而心情越发不错了，想到自己在这人面前本就在装傻，索性装作无赖的样子捂着伤口喊疼：“本将军好心替王爷谋划，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对我！”
“事出有因，我是武人没有王爷的玲珑心思，只能想到这般法子，若王爷听话来的晚些你我见面时我便已经好了，谁料到王爷脚程这般快，倒是白费了我这么多血！”
宣毅睡着的时候阮清已然检查过他的伤口，明知道那伤只是看着唬人，可听他这样不讲理地嚎一顿到底还是不忍心。
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阮清皱着眉头起身。
“脱衣服。”
“？”
“脱。”
见他拿药箱的动作，宣毅才陪笑着单手将衣服脱下，战场上练出来的一身腱子肉让他十分自信，暗戳戳地使力企图在阮清面前呈现最好的一面。
阮清把伤药和纱布都拿出来，看着他伤处的白纱布越来越红，十分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冷哼道：“这儿没姑娘看你，仔细血尽而亡。”
“王爷这不是心悦于我吗，痴心一片追到这来，我不能让王爷白来不是？嘶~”
故意在他伤口处按了一下，阮清弯腰，不怀好意地凑到他耳边：“少在这扯浑话，本王既然过来自然没有空手走的道理，今日有些晚了，等明日你这破伤好些有的是需要交代的。”
小心翼翼地帮他将伤裹好，那娴熟程度让宣毅有些好奇：“你还会这些照顾人的东西？”
阮清走到床边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一会儿过后，宋步沉和另一人从窗外翻进来，先后放下三晚药后目不斜视地便离开。
看得宣毅直呼叛徒。
“他也是为了你好，知道你这般发疯回来的时候跑倒了我王府两匹马。”
阮清将起哄一碗药放到宣毅面前，自己端起其中一碗仰头饮尽：“偶尔带人出来做些事，难免有人受伤，一个两个为了护主不要命，总不至于我手脚能动还不舍得帮他们换个药。”
不是想听到的答案。
宣毅撇撇嘴，不是很想答话。
但看着阮清喝药的动作，空气中熟悉的苦味烦得他作呕，宣毅这才注意到这人给他换药用的是他送去王府的生肌散。
压下不让他喝药的念头，宣毅皱眉问道：“王府没人拦着你喝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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