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当晚没走成,和宣毅谈完话出来,还没走多远他就收到了杨黎的第二封密报。
仔细看完后他索性原路返回去找宣毅。
“陈路德已死,陈府破败不堪,什么人会从这里面派人来南边,这事也是皇帝和你商量的?”
宣毅看过那信,对去而复返的阮清笑道:“这下你是真走不成了,我的消息估计也快到了,等等吧,多知道一些回去你也多一分应对。”
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阮清明确知道这人就是耍无赖想多留他一会儿。
“刚不还说不要信你的废话吗?”阮清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现在就让我等你消息了?”
宣毅被他这么看着,眼都没眨手就先摸上伤口。
熟悉的哀嚎声还没来得及传出来,阮清率先伸出一根手指:“最多留一晚,明日寅时消息不来我就必须要回去了。”
宣毅知道轻重,也没再多劝,把门外守着的宋步沉找来又给阮清要了间上房,左右此刻那两人不会来烦他,安排好后宣毅索性赖在阮清房间了。
“你这样和他们争论起来,皇上知道了可不好解决。”
“吵起来才传不回皇上的耳朵。”
阮清来得晚几日,平时又尽量和他们避开,没有宣毅对他们那般了解。
“皇上只是随便找个面熟的人过来看着我,他真正用得上的人且不说你定然认得,就说皇上自己,也会把信得过的人留在身边对付王府。”
宣毅走到窗边,遥望着京城的方向:“他们两个也摸不准皇上的态度,平日在皇上身边行事又大致清楚我的性格,如今被吓一顿,更是担忧消息传回去皇上先治他们的罪。”
阮清静静听完,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道:“离了京城做事有脑子不少。”
“王爷,到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话里有话了吧?”
阮清不认可:“宣将军看着不像那么容易暴露底牌的样子。”
“那要看对方是谁,”宣毅回过身直视房间里的人,“阮君意,你是我的什么人?”
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是刚刚宋步沉安排小二送的午饭。
眼神示意宣毅躲起来,阮清则亲自过去开门。
“宋步沉虽然是个男子,没想到做事倒细心。”
小二将菜摆好后离开,阮清扫过满桌子的吃食,竟全都是他和宣毅爱吃的。
“我好像没在他面前吃过东西吧?他是如何知道我喜好什么的?”
默契地不去提刚刚的话题,宣毅看着靠近自己的云片火腿和鲜蘑菜心,给阮清夹了一块鱼肉:“你不是也知道我爱吃什么?”
吃下碗中的鱼肉,两人相视一笑。
算了,左右谁没算计过谁呢。
宣毅的消息来得比两人想象中快。
用完饭时间还早,宣毅本打算缠着阮清出去走走,就在阮清松口,被推着向外走的时候,刚开门两人就撞上了正准备敲门的宋步沉。
“......王、王爷!”
看他下意识藏东西的动作,阮清无语一笑:“知道不能给我看还敢送到这来?”
宋步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得到宣毅的暗示后才笑着装傻回话:“哪有什么不能给王爷看的,是属下一时反应迟钝了。”
“京里的消息?”
“是,加急。”
适时打断两人的对话,宣毅对自己属下很清楚,再这么聊下去宋步沉马上就要被阮清骗到了。
好不容易有人转移话题,宋步沉一点不敢耽误,将密信交给宣毅后半分犹豫没有,转头就跑。
“看来你的消息不想你出门散心。”
宣毅匆忙将信看完又递给阮清,语气里满是遗憾:“现在看最多留你到子时了。”
阮清微微挑眉,看起来十分诧异宣毅会有这般觉悟,直到将手中的信看完。
“你也在调查武相?”
“行为有异,自然要查。”
宣毅说得大公无私,可惜阮清现在半分都不信他的话,多看他一眼后抬手朝他示意那信:“金丝楠木的事按理说早就过去了,这老东西现在禁闭在家还要忙着砍树,怎么看都不太对啊。”
“皇上应当已经准备对宣府下手了,他做官多年,嫡女又曾是中宫皇后,想知道些宫里的消息应该不难。”
“是吗?”
阮清不像宣毅般直接将信件给对方看过,心里盘算的消息自然比宣毅多。
“皇上清算宣府,单独把你送出京做什么?陈路德也早就死了,武相自己的事一大堆,还专门忙着调查陈府不成?”
“而且,我至今也想不通,当初在朝上我和武相针锋相对,你又明确在替陈府说话,陈路德何必要放弃一家老小,为了个所谓嫡子血溅朝堂?况且他、”
他答应过张寻嫣,不会将她和孩子的事情告诉别人,而且这人对阮清来讲十分重要,他一时半刻还不想让宣毅知道。
懊恼地动了动手指,阮清有些窘迫地收回后面的话,坐在桌子旁不再出声了。
宣毅看他虚空转扇子的动作就知道,这人是在和自己生气。按理来说他应该抓住阮清话中的漏洞刨根问底的,但看他这幅生闷气的样子他又实在不忍心,憋着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无论他们是为什么,皇上这次做的这些事,总有一件是定下来的。”
阮清抬头正撞进宣毅自信又含笑的双眸。
宣毅:“他想清除异己。”
阮清眉目一凛:“废话。”
宣毅:“京中的异己可不止朝中。”
阮清:“羌人使者?”
宣毅摇头:“后宫。”
“别忘了京郊之地,他是让谁过来监视我们,你查到的消息皇上若也查到了,长公主殿下或许便要不久于世了。”
阮清这才意识到,皇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提过昭阳和宣毅的婚事了,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盯着皇上不好干预,今日被宣毅这样提醒后他才惊觉,可能皇帝现在也不是十分信任昭阳。
看他出神的样子,宣毅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行了我的寂王爷,这些事您久等回京再慢慢想吧,眼下先和宣某安心待半日?”
阮清其实不是很懂他为何如此热衷于和自己独处,而且还总是做一些很幼稚无聊的事,若是换一个人自己定然没有这般耐性:“又想做什么?”
时间匆忙,宣毅不想带人出去乱晃,在屋子里环顾一圈,看到棋盘时眼睛一亮:“对弈几局如何?”
阮清微微颔首,注视着宣毅将棋盘折腾到两人中间。
“王爷执黑?”
终归还是存了些试探的心思,阮清推开了那人递过来的黑棋,将白棋换到自己面前,宣毅无所谓地点点头,随手在棋盘上丢下一枚黑子,看着完全是打发时间,并未认真的表情。
但随着棋局变化,棋盘上的黑白博弈越发激烈,两者互不相让,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意思。
“再不主动,可就彻底下成死局了。”
收下几枚白子,宣毅为阮清斟茶提醒道。
“既决定走后手,自然要有接招的本事。”
于是宣毅也不再多说,短暂的对话后,两人又重新集中在棋局上。
这一下,直到晚饭前两人都没离开过棋盘。
还是宋步沉晚饭时过来,棋逢对手的两人才从自己的世界中被拽出来。
“最后再下一局?”
阮清刚被宣毅赢了一局,这种不服气的时候定然不会拒绝他,当即便点头。
只不过新一局宣毅像是变了个人,完全没了之前的步步为营,反而每一步都漏洞百出。
几个来回后,阮清才发觉宣毅的意思,持棋的手放下片刻,盯着棋盘上的两处位置犹豫不决。
宣毅见状强硬地扯住他的手腕,逼迫他在一处落子,似笑非笑道:“落这,回京不要做多余的事。”
感受到手下对抗的力道,宣毅用力更甚:“我能赢你,黑子也能。”
“这几日下来,宣将军管得有点多了。”
阮清冷着脸抬头,宣毅的话在他耳朵里无非就是替皇上说合。
“你若真能把皇上逼到束手就擒,还会到如今步步为营的局面吗?”
阮清冷笑,挣开宣毅的手,取出他的一枚黑子换掉自己白子中护得密不透风的腹心之地:“本王也奇怪呢,怎么一局棋到最后一直护着的白子变了阵营。”
这局意见相悖的棋局还是没下完,可怜的宋步沉不知道多少次成为两人谈话的终结者,这次面对自家主子的眼神杀,宋步沉甚至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忽视了。
单手托着巨大的餐盘,另一只手三两下将两人乱七八糟的棋局捣乱挪到一边:“两位主子吃着,属下去分棋子,药已经在煎了,二位养伤期间还是莫要如此费神。”
相顾无言地吃完一顿饭,阮清叫小二送上来两坛酒,看都不看宣毅一眼便掀开盖子喝起来。
后者看着他,刚刚得罪了人家,现下他想拦却不敢出声,好在阮清吃过饭后乖乖喝了药,如今不过就是喝些酒,有自己守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一坛酒饮尽,阮清只觉得心中越发清明,想将一直妥帖收着的破扇子还给宣毅,但迷迷糊糊间耳边又响起了宣毅有意讨好的声音。
‘阮君意,咱们不能每次分别都要闹脾气吧?’
找扇子的动作逐渐迟缓下来,直到双手脱力垂下,阮清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明明是你每次都要找茬……”
“什么?”
原本已经做好一晚上听不到阮清说话的准备了,骤然听到他的声音宣毅并没有听清,只能凑到他身边小声回问。
彻底喝多的阮清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只知道自己就要动身回到那吃人的京城,要趁着现下身边有人撑着,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
于是宣毅就看面前喝多的醉美人眯眼呆滞地打量了他片刻,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最后才满意地一头朝他砸下来,整个人都歪倒在他身上。
被寂王殿下一头砸懵的宣将军:“……”
刚暗戳戳骂我的是谁来着?我就戳你一下算反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屈起手指想在他额头上敲一下,却在偏头时看到阮清枕在自己肩上熟睡的侧颜。
他们两个今日这房间选的好,桌子正对着窗户,抬头便是月亮,月光照进来正正打在阮清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清冷的微光。
最开始宣毅还只是感慨,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将高处不胜寒一句这般精准地体现在自身上,半是心疼半是气地在他眉心一点,等他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吻上了他紧皱的眉宇。
压抑许久的感情,在这个只有宣毅自己知道的夜晚,肆意疯长,彻底将阮清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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