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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余震与样本污染

秋里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栋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摩天大楼,如何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穿过楼下光鲜亮丽、步履匆匆的人潮。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浸入骨髓的寒冷。周遭的一切声音——汽车的鸣笛、商场的音乐、行人的谈笑——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他本能地朝着地铁站的方向挪动,身体机械地完成着刷卡、进站、挤上沙丁鱼罐头般车厢的动作,对周围的拥挤和异味毫无反应。

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与尖锐画面交替占据的战场。空白时,万物失声,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麻木地跳动;画面清晰时,便是宋余那张精致却毫无温度的脸,她平稳到冷酷的语调,递过协议时那双修剪整齐、没有任何装饰的手指,以及那句将他最后一点挣扎和尊严都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理性选择”。

四十万。

那个他亲手签下的名字,价值四十万。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压垮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对自己失败人生彻底失控的、白纸黑字的证明。画廊的王总,那个在他最落魄时给了他一份工作、虽然苛刻却也未曾真正放弃他的小老板,会怎么看他?愤怒?失望?还是彻底的鄙夷?失去了恒远科技这笔业务,还要倒赔四十万,本就摇摇欲坠的画廊还能支撑多久?而他,这个直接的责任人,又将何以为继?会不会被告上法庭?会不会……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想掏根烟,却只摸到那个廉价公文袋粗糙的触感和宋余那张质感坚硬的名片边缘。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而比眼前的经济困境和未来恐惧更让他窒息的,是宋余那种彻头底里的、将他视为虚无的“无视”。她记得他那幅得了奖的素描,记得那点他早已丢弃、如今听起来像个讽刺的“灵气”,却可以如此彻底、如此轻松地将“秋里然”这个人,从他曾以为至少存在过的、共享的过去中剥离出去,删除得干干净净。她看他,如同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在观察培养皿中一个发生了预期变异的菌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客观的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验证猜想后的、冰冷的满意。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痛苦,习惯了在生活的泥泞中打滚,习惯了用酒精和麻木来掩盖失败。可当宋余以这样一种方式,用理性作为手术刀,将他七年来勉强结痂的伤口再次血淋淋地、精准地解剖开来,他才绝望地发现,有些痛楚从未真正消失,它们只是被深埋、被压抑,等待着某个更强大、更残酷的引信,将其彻底引爆,炸得他尸骨无存。

经过漫长而混沌的地铁旅程,他终于回到了那间位于城市最嘈杂、最破败区域的合租房。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和各家各户混杂的饭菜气味,墙壁上满是斑驳的污渍和小广告。他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合租的室友似乎不在家,房子里一片死寂。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那张吱呀作响、弹簧早已失去弹性的单人床上,激起一阵灰尘。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仰面躺着,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楼上漏水而留下的、形状狰狞的黄色水渍,一动不动,如同死去。

身体是麻木的,像不属于自己。但脑海里却如同海啸过境,一片狼藉。羞辱、恐惧、愤怒、自鄙、还有那丝可悲的、未曾完全熄灭的、对于“过去”的微弱眷恋,所有这些情绪如同失控的野兽,在他内心疯狂冲撞、撕咬。

黑暗中,他蜷缩起来,像一只在寒冬里被抛弃的、受伤的幼兽,发出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的呜咽。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粘腻的脸颊,渗进粗糙肮脏的枕头布料,留下深色的印记。他不是因为那四十万而哭,至少不全是。他是因为,在那个女人面前,在那个他曾付出全部热情、最终却被他亲手摧毁(或者说,被她引导着摧毁了一切)的女人面前,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卑微软弱,如此不堪一击,如此……不像个人。

他甚至无法怨恨她。因为她所做的一切,都符合“理性”,都站在规则的制高点上。他的怨恨无处着落,只能反弹回来,加倍地施加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室内投下诡异的光斑。饥饿感和喉咙的干渴将秋里然从那种半昏迷的麻木状态中拉扯出来。他挣扎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狭小逼仄的厨房,拧开水龙头,直接用嘴接了几口带着铁锈味的自来水。冰冷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烧感。

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半袋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吐司,边缘已经发硬,还有几瓶廉价的啤酒。他拿出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味道涌入胃袋,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

他需要麻痹自己。需要让这翻江倒海的痛苦停下来。

他坐回床边,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一瓶接一瓶地喝着啤酒。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头脑变得昏沉,那些尖锐的画面和思绪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但这种麻痹是虚假的,如同在伤口上覆盖一层薄冰,冰层之下,痛苦依旧在啃噬。

他醉眼朦胧地拿起被扔在床上的公文袋,摸索着,将里面那份他签了字的《和解协议》和那张烫金的名片一起掏了出来。他盯着名片上“宋余律师”那几个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仿佛在灼烧他的视网膜。

“宋余……律师……”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含混,“呵呵……哈哈……”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他想起她最后说的话——“如果你在未来,遇到其他需要法律咨询的事情,可以按上面的方式联系我。”

法律咨询?

他还能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咨询如何更快地破产?咨询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追债?还是咨询……如何像她一样,变成一个没有心的、冰冷的机器?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掏出那个屏幕碎裂、反应迟钝的旧手机,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凭着记忆和名片上的信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了宋余的手机号码。

他当然不会拨打。他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那个资格。他只是看着那一串数字在屏幕上闪烁,像一个通往另一个他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触及的世界的密码。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和酒精赋予的虚假勇气。

他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没有落下。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肮脏的地板上,屏幕闪了几下,彻底暗了下去。

他瘫倒在床上,意识被酒精和极度的疲惫拖入黑暗的深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如果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她说出“分手”的那一刻,他能够保持一丝理智,能够不那么幼稚地崩溃、诋毁,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但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就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君衡律师事务所顶楼,宋余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她处理完了“星辉画廊案”的后续文书工作,并将任务分配给了助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和案件摘要,对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

她关掉电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这座**都市冰冷而华丽的轮廓。她端着已经冷掉许久的咖啡,却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俯瞰着脚下这片她凭借理性与法则征服的疆域。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这种绝对的安静,有时会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并非情感上的孤独,而更像是一种系统待机时的绝对静止。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某栋大楼闪烁的航空障碍灯上,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出白天秋里然离开时的背影——那踉跄的、仿佛被彻底击垮的步伐,那微微佝偻的、承载了太多失败重量的肩膀。

她微微蹙眉。

这种不受控制的信息回放,被她归类为“无效神经反射”。类似于视觉暂留现象,是大脑对强烈刺激源的惯性处理,并不具备实际意义。她尝试调用“法则一:情感是决策系统的噪音,必须被识别并隔离”,试图将这段影像数据标记为“冗余信息”并进行清除。

然而,这一次,清除指令似乎遇到了一丝微弱的阻力。

那幅他高一时的获奖素描,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脑海。画的是学校后巷一只在阳光下打盹的流浪猫,毛发蓬松,眼神慵懒而警惕,光影处理得极其细腻柔和,充满了那个年纪特有的、未经世事的观察力与温情。

这幅画面的清晰度,远超她记忆中存储的、关于“QLR样本”的其他数据。

紧接着,是白天他提到“手术”这个词时,那双通红的、充满了复杂难言情绪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除了痛苦和绝望,似乎还有一丝……她当时未能立刻解析出来的东西。不是怨恨,不是乞求,而是一种近乎于……了悟的悲哀。一种对自己命运轨迹的、迟来的、痛苦的认知。

这种“了悟”,与她数据库中关于“高敏感性个体受创后行为模式”的预期反应,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偏差。

宋余端起咖啡杯,发现自己的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麻痹感。她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稳定的手指,这种生理性的异常反应,再次被她记录为“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导致的末梢神经疲劳(需监测)”。

但理性分析无法完全解释此刻内心那种极其微弱、却持续存在的……扰动。

就像一台常年保持绝对恒温的精密仪器,内部某个微不足道的传感器,突然反馈了一个无法被现有模型完美解释的、小数点后无数位的温度波动。波动本身微不足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其“无法解释”的性质,却对仪器的绝对控制权构成了潜在的挑战。

她不喜欢这种失控感。哪怕只是最微小的、存在于她自身系统内部的失控征兆。

她放下咖啡杯,走到书桌前,再次打开了那个加密的电子笔记。她没有添加新的观察记录,而是调出了关于“QLR样本”的所有历史数据,从高一的选择、诱导、催化事件,到七年后的状态评估,进行了一次快速的交叉复核。

数据链完整,逻辑自洽,结论稳固。

那么,这种微弱的“扰动”来源是什么?

她闭上眼,尝试进行更深层次的系统自检。排除了生理疲劳、工作压力、环境干扰等所有可能的外部变量后,一个可能性浮出水面:样本本身携带的、未被完全识别的“污染”因子。

秋里然,这个她亲手选择、塑造并观察的样本,在经历了七年的沉沦与今天的二次刺激后,其反馈数据中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噪声”。这个“噪声”不足以推翻她之前的任何结论,却像一粒投入平静湖面的芥子,引起了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微观层面的涟漪。

它干扰了她绝对理性的“观察者”状态。

宋余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平静。她迅速在电子笔记中新增了一条最高优先级的待办事项:

“系统自检与升级:识别并清除由特定样本(QLR)引发的认知扰动。重新校准情感隔离阈值。必要时,考虑启动‘信息屏蔽’协议。”

她不会允许任何东西,哪怕是来自一个早已被归档的失败样本的微弱回响,来挑战她耗费巨大代价建立的、赖以生存的理性秩序。

她关掉笔记,拿起外套和公文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稳定,清晰,不容置疑。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而她内心的那丝微小涟漪,已被强行压制,归于那片她亲手打造的、冰冷的绝对平静之下。

只是,那粒名为“秋里然”的芥子,是否真的能如此轻易地被彻底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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