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见谢温好像顿悟了,优雅地站起来,踱步到她身侧。
“我们这位陛下啊,很狡猾,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
“他不在意我心里藏着谁,更不在意我满屋子里皆是那个人的物品。”
皇贵妃绕到谢温身后,声音是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传入谢温脑海。
“他不在乎有知,不在乎太子和泽仪。就算他知晓我二十多年前对你娘下毒,他也不会训斥我半分。就算泽仪通敌卖国,他仍是丝毫不在意。”
大宫女的眼神与皇贵妃对视,虽然皇贵妃比楚楚要高上一点,但楚楚的气势并不比她弱,更因为皇贵妃提到太子与二皇子,她的眼神充满怒火,寂静燃烧着。
“这就是你说的荣宠吗?”谢温声音有些沙哑。
“你喜欢别人,陛下也心甘情愿忍受你为他建了这么个地方,爱你爱到宁愿戴绿帽?”
“什么戴绿帽?”皇贵妃转到谢温跟前,不解问道。
“……没什么,反正陛下很爱你就对了。”
谢温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可皇贵妃似乎并不认可,反问道:“你真的认为陛下爱的人是我?”
谢温惊讶,“原来你知道陛下爱的不是你吗?”
那她怎么还那么大胆压迫贺梨,还甩她耳光。
“当然啊,陛下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我只不过是他的棋子。”
皇贵妃的自我定位倒是很清晰,但这么说来,又兜回原始问题了。
“既然陛下爱的不是你,为何要从皇后怀里夺走二皇子?”
她听到的版本是皇帝爱皇贵妃爱的发癫,硬生生从皇后手中抢走齐泽仪,放在她膝下扶养的。
皇贵妃像是要答,后来转头一想,竟把嘴闭上了,“你的问题够多了,跟除掉贺梨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回去了。”
谢温一怔,“不是啊,很有关系啊。”
她如果不问清楚中间环节,怎么能断绝齐泽仪所有退路,将毒瘤连根拔起。
可是皇贵妃是完全不想再理谢温,叫人将她们两人送了出去,自己则是继续深情凝望小人木偶。
在谢温的脚彻底迈出小殿时,皇贵妃的话幽幽飘来。
“说起来,苟大将军已经披甲出征,真希望他能活着回来啊。”
感觉皇贵妃话里有话,谢温不由一愣,太监借此机会将谢温送走。
谢温与大宫女像被赶瘟神一样,赶出了火离宫。
默默跟着大宫女回月宫的谢温,眼神失焦,路过长长的朱红宫墙,看着狭窄的天。
“姑姑,你说到底为什么要把齐泽仪弄去给皇贵妃啊?”
大宫女眉间微蹙,“你该尊称为二皇子殿下。”
“好的姑姑,没问题姑姑。”谢温低声回复,“所以齐泽仪为什么遭有此难?”
大宫女:“……”
她稍稍阖上双眼,再重新睁开,回月宫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大宫女也松了一下口。
“娘娘不知道的事,我们当奴婢的怎么会知晓。宫里的秘辛,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此事你不是心知肚明?”
谢温叹气,生活不易。
“姑姑,横竖我都难逃一死,总得死个明白吧。不然阎王爷问我因何而死,我也答不上来啊。”
大宫女面不改色,“你只要好好替娘娘做事,为娘娘分忧,自然能保你不死。”
“保到什么时候?”谢温一秃噜地问出,叫大宫女沉默许久。
谢温瞅了瞅她的表情,恍悟后瞬间脸黑。所以这个保险期效难以保证,连最低期限承诺都给不出。
“反正你能活。”大宫女干巴巴地挤出这句话,落在谢温眼里就是在画饼。
大宫女与谢温一前一后回到月宫,刚进门口就觉得不对劲。
谢温看到月宫似乎多了不少人,还有一些带刀禁军挤满回廊。
大宫女立刻脸色大变,脚步焦急,面带焦虑但又不忘宫中礼仪,稳稳地进入外殿,谢温迷茫地跟着。
一进门就瞳孔收缩,某位只有偶尔在祭天大典上,寥寥数几的面见之缘,甚至到如今只是一个模糊概念的人,映入了她的眼里。不久前,还是她与皇贵妃的话题主人公之一。
大宫女率先下跪,谢温脑子发懵,行动跟着,一同叩见大齐皇帝。
齐懿虽已过壮年不久,岁月带来不威自怒的气势,五官深邃散发成熟的魅力,以及无数的沉淀积压双眼,看人如炬,洞察内心般。
他淡然地命二人起身,转头看向气色非常不好,自他进来也没有几句和他谈的皇后。
“芷若,你最近是操劳过度吗?再怎么担忧太子,也别忘了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将自己关在寝殿内,终日不出门。”
谢温垂头藏在大宫女身后,大宫女也正有藏匿谢温的意思,遮挡去大半个身躯,务必让皇帝看不见谢温的存在。
皇后没有回应皇帝,本来她就不情愿接见,是齐懿硬生生闯了进来。时隔多年,自夺走明谐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上门看她。
皇帝不在乎皇后的态度,只是叮嘱大宫女要好生照顾皇后。随后,甩袖离开。
皇后坐在原地,动也不动,恭送话也不说,她们之间早就将那点夫妻情分磨灭掉了。
谢温探头,看皇帝真的走远了,立马跑回皇后身边,问道:“陛下来干什么?”
皇后轻饮茶水,道:“说听到我好些日子闭门不出,因此跑来关心我的身体,让我莫要为太子失踪的事情忧心。”
谢温点点头,才想起来太子失踪了,最近事情比较多,一时把他给忘记了。
不过皇后明显是因为齐泽仪的事伤心难过,才闭门不出,外面传言如此,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了。
“事到如今,只是惺惺作态,叫人恶心。”皇后非常不接纳皇帝的探望,叫大宫女把皇帝碰过的东西拿去烧掉。
谢温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大宫女收拾。忽然头顶传来问话。
“贺灵怎么说?”
谢温想了想,把来来往往的原话讲了一遍。
皇后在听闻皇贵妃对谢有知依然死心不息,面露厌恶。听完她们立下字据,要求谢温拿来一观。
谢温乖巧地奉上,皇后没几下就看完,问出了皇贵妃非常关心的点。
“你有什么方法叫谢有知喜欢上贺灵?”
“谢有知那小子,说的好听叫忠贞,说的难听是倔犟。要他改变心意,怕是有点难度。”
谢温仍是选择闭口不言,“这法子不能外传,不然天下大乱,我身边已经有一个例子,反正挺惨的。”
皇后没见过实例,不懂谢温所言,见状淡然地说道:“既然惨,也要用在你爹身上?”
谢温单手握拳,一副很坚毅的样子,“这算是为国捐躯,为百姓分忧,他应该很乐意!”
其实只是夺权争斗,但含义拔高一下,就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反正夺权也是大齐的权,勉强叫为国,皇贵妃和她们也是大齐百姓,四舍五入就算是为百姓分忧。
皇后不在这个问题逗留太久,谢温心中有数即可,“那你打算怎么对付贺梨?”
“她有多少手段,我们目前是未知的。”
谢温沉吟片刻,“我觉得得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小孩?”
“不是,她有一个帮手一同入宫了,名为柳依依,是她从蛮族里救回来的人。”谢温说着顿了顿,补充道:“这个柳依依,曾是蛮族王的妾侍。”
瞅了瞅皇后的脸,将她曾和二皇子勾结的事,吞回肚子里。
“蛮族王的妾?”
“对,后来激怒蛮族的王,被处死,估计中途有岔子,被贺梨救了。”谢温三言两语就把柳依依的事交代完。
皇后听完,依然不理解谢温准备做什么,“她能怎么对付贺梨?”
“我还要找另一个人,等我找完他,我再解释此事。”谢温转头一想,觉得好像仍然有点势单力弱。
“谁?”皇后没料到谢温还要找人。
谢温认真地说道:“您的二儿子。”
与齐泽仪合作,谢温之前是没想过的。但思来想去,对柳依依这个人下手,齐泽仪是十分贴合的。
癫子总要找个癫子去治,以毒攻毒。
谢温在皇后五味杂陈的眼神下,拿到她的出宫令牌,又有砍锁链大哥侍卫的沉默护送,抵达了齐泽仪的别院。
齐泽仪已经从出宫建府了,但他并没有长居皇帝赐的府邸,而是居住在他的别院,曾经囚禁谢温的那间别院。
谢温看着依然清逸雅致,没有门匾的别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引得侍卫侧头不解。
通传完,出来负责带路的人是铁头,他看到谢温时,也是一愣,“谢姑娘,你怎么在这?”
谢温眼神复杂看着他,“来找你家主人的。”
铁头惊疑,可也认真替她引路。
好死不死,齐泽仪就在上次关押谢温的那间厢房看书。
看到铁头将人带进来,毫不惊讶。铁头特别熟练地给谢温奉上茶,礼貌性地问了一下侍卫大哥需不需要,得到一个沉默回应。
齐泽仪将书册合上,放在桌面,抬头看向谢温,嘴角一勾,颇有深意。
“真是稀客,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谢小姐会主动上门。”
谢温没心思跟他耍太极,尤其这个人还将自己送进大牢。
“我若没记错,谢小姐如今应该是在刑部大牢,怎么会有余闲找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装了,我就不信你收不到消息。”谢温毫不客气吃起桌面上的茶点,酥脆的外皮零碎散落,铺满桌子的一角。
齐泽仪保持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那不知谢小姐有何贵干?”
谢温直捣黄龙,“你曾经跟一个叫柳依依的人联手,之后把她送去蛮族地界了,还记得吗?”
齐泽仪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所以呢?”
“所以她利用你,又把你给甩了,现在呢她搭上了你养母的胞姐,她们准备抢走你的储君位置,因为你爹在外头有个私生子。”
谢温说得全是拱火话,但齐泽仪竟是无知无觉,像是不感兴趣一样。
“不是,你们不是要抢皇位吗?她们抢你东西欸!”还不快点打起来?
折扇倏地合起,被抚摸着,外头一股风恰好吹来,卷走茶水的热雾,将齐泽仪的表情完全暴露。
他是没有一丝起伏波动,非常冷淡,褪去斯文败类又阴鸷的假象,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
“我为什么要与她们抢皇位?我对皇位又不感兴趣。”
谢温:“……”崽种,你敢不敢直视我?!
搞了那么多屁事你现在跟我说其实你不想要皇位?!你在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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