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仪翻来覆去地质问,听得谢温非常心慌。
被质问的当事人齐懿却很镇定,好像他面前没有人发疯一样。
齐泽仪看齐懿半天不吭声,逐渐没了兴趣。
“父皇,您不愧是大齐皇帝,哪怕您最爱的人在您面前受人凌//辱,遭人杀死,您也会是不动如山。”
齐泽仪缓缓地坐下,看上去是个掏空的空壳般,喃喃自语。
“我的好父皇,您快写传位诏书,给儿臣盖个章,这样儿臣还能赶在月底之前穿上龙袍。”
齐懿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以谢温的角度她看不见齐懿做了些什么。
只是很快,他拿出了一个盒子,踱步回齐泽仪面前,大手一挥,提起狼毫洋洋洒洒地在空白的宣纸上书写,接着掏出盒子里面的玉玺,朝末尾盖上一个印。
“拿走吧。”齐懿淡然说。
齐泽仪是用双手摸索着那张纸的,微微颤抖地拎起来,看了一会儿,仰头大笑。随身折扇顺着摔落地面,滑到谢温不远处。
“我的好父皇,您可真没让我失望。”齐泽仪笑够了,红晕染上白皙的面孔,发白的嘴唇道出他真诚的感谢。
他衣角一甩,挺直腰身,朝门外走去。
谢温犹豫片刻,瞅了一下齐懿平静的神色,上前把齐泽仪遗漏的折扇带走,便告退了。
一出门,立刻一蹦一跳追上疾步如风的齐泽仪。那张宣纸被他随意抓成一团,在手上晃悠着。
晚间凉风一吹,谢温才意识到额头与后背布满汗水,冰凉冰凉的。
谢温胆大地与齐泽仪并排行走,齐泽仪没有训斥,不如说他出了琉宫,就魂不守舍的,人在走,心不在。
“喏,你的折扇。”谢温把折扇塞进齐泽仪的怀里。
但齐泽仪没有接过,透过灯笼黯淡的光芒,她发现齐泽仪的眼神空洞。
没办法,谢温只好亲自动手,掀开齐泽仪的衣服,将折扇藏在他胸前。
她边塞边说,“大哥,你发完疯没点反应,我很害怕啊。”
“你不会下一刻就要倒地,与世长辞了吧?这里全是你的人,别人按我一个谋杀皇子的罪名,我就真的洗不清了。”
忽然一只手扣住谢温的手腕,她抬头撞入了一双幽黑深邃的双眼。
谢温:“……大哥,清醒了就放手。”
齐泽仪倒是很听话,回过神来的他嘴边又是挂着谢温讨厌的假笑。
“方才听了那么多皇室秘辛,感觉如何?”
谢温挠挠汗水吹干,有些发痒的脸,说道:“能走快点吗?我想回去沐浴。”
齐泽仪面色一僵,阴雨欲来,“你听了那么多,感受就是想沐浴?”
谢温很郁闷:“我也没听很多啊,你们打了不少哑迷,也没有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讲一遍,我听得似懂非懂,我能有什么感觉?”
唯一且最大的感受莫过于,你们全都是疯子,很想找精神病院抓你们,终身监禁。
看齐泽仪面色不渝,谢温眼珠一转,拍拍手掌,“该不会你方才是假装发疯,故意把事情透露给我听的?”但图什么啊?
齐泽仪觑了她一眼,没说话。
灯笼拉散他的阴影,也像赶走他的精气神。
谢温走着走着,脚步开始落后,与齐泽仪隔了一人之远。
齐泽仪:“……你怎么跑到后面去了?”
谢温横着灯笼在两人之间,怼着齐泽仪背部,“我问你是不是假装发疯,你没回答我问题,可见你不是假装,你是真的发疯了。我怎么知道在这条四下无人又黑的内宫长廊,你会不会又发疯,要动手打我?”
她还没有好欸,脸上挂着彩去陪他见皇帝,不过皇帝隔着被布条遮盖的半边脸都能认出她是谢有知的女儿,好像城府蛮深的。
齐泽仪稍感无语,“我不打女人。”
谢温皱眉打量他,“可你会杀女人,你才说过你杀了贺梨和柳依依,更别说还有不少大齐女子遭你毒手。”
“贺梨和柳依依没死。”齐泽仪淡然反驳,“我故意吩咐铁头这么和你说的。”
“至于那些女子,我只是插手了贩卖,没有直接定她们生死。”
轮到谢温面容扭曲,“所以你想说其实你是好人?”
“当然不是。”齐泽仪已经看到铁头出来迎接他们,他伸手接过齐泽仪的灯笼,走在前头替齐泽仪照亮前路方向。
“我说过了,我十恶不赦。”
谢温立即补上:“你没忘记就成,我还以为你发一次疯,就把记忆全部忘记。”
这样她报仇都报的不痛快。
“所以贺梨和柳依依在哪?你骗我她们死了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好处吧?”谢温追问,思忖难道是为了刺激皇帝?
齐泽仪负手在背,铁头听到谢温发问内容,想要说话,但看到齐泽仪的神色,又闭紧嘴巴,沉默走着。
三人脚步声在寂静长廊回荡,齐泽仪语气幽幽,说着不是人话的话,余音回响。
“谢温,你是写话本的,应该写过不少角色死亡吧。”
“那又如何?”
齐泽仪侧头,“你不觉得我们很相像吗?”
“不觉得。”谢温顿时脸黑。
“可你是话本写手,覆手一翻,便可轻松掠夺许多角色的性命。而我是大齐皇子,同样手指一动,就可轻松夺取天下人的性命。”
齐泽仪凑到谢温身边,低头看她,如蛆附骨。
“我们是相像的,皆是他人命运的书写者,我们拥有可以操控别人人生的能力。”
谢温与他对望片刻,铁头也停下等待她们交锋。
谢温:“……我只是写个话本的,我也分得清真假,我连我自己人生都无法控制,把自己操纵成了蹲大牢的罪犯,我还操纵什么别人的人生,别给我乱扣帽子。”她已经过了中二时期,不再认为世界只有她最特别的年纪。
“小仪啊,不是我说你,找个大夫看看吧,讳疾忌医不行的,我认识一个大夫,医术……挺好的,要不介绍给你?”谢温语重心长。
可惜齐泽仪不接受,脸色一变,甩袖走人。
铁头连忙去追,又回头看了谢温一眼,示意她别跟丢。
谢温在他们转身背对时,瞬间拉下脸。
她眼底冰冷无比,看齐泽仪的背影如同看一个死人一样。
但很快,谢温收起情绪,努力追赶上去。仿佛刚才变脸的人不是她一样,与铁头谈论起夜宵吃什么的问题。
在琉宫看太久的戏,心惊胆战的,吃的东西都消耗地差不多。
于是热心肠的铁头为谢温奉上丰富大餐,谢温敞开肚子吃时,齐泽仪正看着皱巴巴的宣纸发呆。
接下来几日,谢温明显感觉到宫中忙忙碌碌的。
一次换完脸上的药后,她问铁头发生何事。
铁头摸摸大秃头,憨笑道:“殿下要登基了,自然需要各方准备。”
谢温叹了一口气,反问道:“外头没有人反对吗?”
铁头咧着大嘴,笑得灿烂,“当然有,但都被殿下杀光了。”
鉴于铁头有蒙骗谢温的前科,谢温再次确认,“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铁头显然也意识到谢温所言意思,摇摇头,“我哪敢骗姑娘啊。”
信你才有鬼,男人的嘴。
谢温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某件事,便顺口问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同僚,就跟你一起看守我的那个。好久没看到他了,去哪儿了?”
铁头笑意收敛,“他……奉殿下命令去伏击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的下属反杀了。”
谢温摸零嘴的手一顿,停滞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摸下去。
善解人意的铁头倒是抓了一把放在谢温手心。
“没事,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这些刀,平日除了护住主人以外,还做好了替主人牺牲的准备。”
谢温琢磨半天,问道:“你们是死士吗?”这么舍得为齐泽仪拼命,只是打份工而已。
铁头摇摇头,“我们自愿的。”
“其实我们与殿下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久了便发现殿下他……其实是个可怜人。”
铁头眼神虚焦,好似陷入回忆。
谢温敬谢不敏,不爱洗白。
“你们在聊我?”齐泽仪悠悠地从外面回来。
铁头立刻退下,不打扰齐泽仪与谢温。
谢温看他人模狗样的,很是无奈。
“你即将得到皇位,开心吗?”
齐泽仪丝滑嵌入软榻上,他一回屋,就会缩到那张榻上,就像那张榻会给予他勇气似的。
“你觉得呢?”齐泽仪果不其然再次反问。
谢温没招了,她实在不理解疯子的脑回路,只是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陪伴在疯子左右,感觉好像也变得疯了。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齐泽仪似笑非笑望着谢温。
“北境正式与蛮族开战,虽然少了苟长命,但苟家根基很深,首战告捷,连夜传进京城急报。”
谢温面无表情,不知道齐泽仪又搞什么花样。
齐泽仪:“其实我知道苟长命人在哪,你想知道吗?”
“我就算知道又如何,我还是阶下囚。”谢温撇撇嘴。
尽管谢温不屑,可齐泽仪不是这么想的。
“你若是知晓了,当然可以通风报信,与他里应外合,将我人头落地。”齐泽仪眼里含笑,说得认真。
谢温索性完全转过身,凝望着齐泽仪。
“你当我傻子?你浑身硫磺味道,证明你经常跑去炼制火药,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提炼,火药又藏在哪里,但我总不能蠢到喊人来送羊入虎口。”
齐泽仪耸耸肩,摊开手,很无辜状,“既然如此,那你只能继续做阶下囚。”
“为了安慰你,我得告诉你另一个好消息。”
谢温并不想听,架不住齐泽仪硬要说。
“我母妃最近急着找你,被我挡回去好几次,然而接下来我得忙着登基大典,恐怕挡不了几回。所以你准备好履行承诺,如何忽悠我母妃了吗?”齐泽仪笑得和蔼可亲。
谢温看着那张快要溢满的恶意面孔,握紧拳头。
“你就不能说一句真话吗?”狗屁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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