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要跳崖为什么你还如此淡定?”
老田一只手捻着胡子,另一只手负腰背,脸上毫无急色,“我先前路过京郊那处山崖,没我们山庄的山高,我们家少爷平日无事惹他爹生气时,都会被痛揍一顿丢下山涧。别看他娇娇嫩嫩,实则浑身肉厚,京郊那座小山,最多摔断腿,不巧我也是名大夫。”
谢温显然没想到对方竟不讲医德,见老田告辞请去,她想了一下决定快速收拾行李,随后拖上绿荫驱车直往京郊而去。虽然老田不在意,但李紫瑚好歹是她亲戚,总得照看一下。
“小姐,都快要下山了,山路崎岖,您现在的身子不便上山,不如回去吧。”绿荫瞧着谢温气喘吁吁爬上山,马车的车轱辘无法攀上陡峭的山坡,剩下的路只能靠双腿行走。
换作以往,谢温的身体至少能撑到半山腰,如今不知是否因为毒药侵蚀,刚到三分之一就几欲昏厥。
“不,不行。我舅舅没了一个女儿,我总得保住他的儿子,不然我哪有脸面去见他。”谢温大喘着气,这两人的事情与她千丝万缕,因此做不出视而不见的事。
好不容易爬上一个小山坡,已是日落西沉,黄昏景色跃然人前,触手可及。但谢温没心思欣赏,她发昏的双眼模模糊糊瞥见前方有个黑影蹲着。
“小姐,是李公子!”绿荫惊喜地说着,搀扶谢温的手更是使劲把谢温送到坐在大石上呆呆望着落日的李紫瑚身边。
“呼呼——我说你,失个恋为什么要生要死,做人可不能如此恋爱脑!”谢温一坐下,就开始不停输出。
“何为恋爱脑?”李紫瑚沙哑的声音有些幽怨。
“额,就是只想着爱人,为爱生为爱死,其余什么都不在乎。”谢温简略地解释。
李紫瑚扭头,表情奇怪,“你跟我阿姊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你很支持她的爱情。”
谢温:“……”那是因为她没有坐在山崖边,一副生无可恋下一秒要跳下去的样子。
“她是遇上了自己爱的人,她爱的人刚巧也爱她不是?但贞娘对你……”谢温不再继续下去,因为李紫瑚都懂。
“如果世间的情爱,有你写的话本那么简单就好了。”李紫瑚蔫蔫的,像失去所有的精气神。
“不然我学你的话本,找人制造误会,比如说突然有个远房表妹欢喜我,要与我成婚,我们演一场戏令贞娘吃醋?”李紫瑚突然手舞足蹈很兴奋地说。
谢温:“……你有远房表妹吗?”
李紫瑚默默与谢温对视,“没有,表姐倒是有一个。”
下一刻李紫瑚扒拉住谢温的手臂,苦苦哀求道:“我的姐,不如你牺牲一下,帮帮小弟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谢温反打掉李紫瑚的手,翻了个白眼:“我说我要皇位,你是不是还会起兵造反?”
李紫瑚瞬间缩回手,“我们谈点实际的,我的姐。”
“实际就是,贞娘的未来里没有你,别白费心机了。世间女子这么多,你去找别人不好?”谢温全方位打击着李紫瑚的美梦。
“贞娘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并且正在为这件事而努力奋斗,爱情只是她享受生活的一部分,并不能成为她未来人生的全部,你也不应该剥削占领掉她的全部。”
“更可况,贞娘根本就不喜欢你。”谢温直接指出最关键的点。
李紫瑚蹭地一下站起来,背对着落日,阴影打在他的脸色,叫谢温瞧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觉得贞娘心中是有我的,她总是对我很温柔,哪怕我在书局闯祸了她亦不恼。我送她礼物,她也从不拒绝。”
谢温挠挠脸,“这不是对弟弟的反应吗?”
李紫瑚像是僵硬住,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谢温再来一次攻击,“你现在就是属于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
“错觉,这一切竟是错觉吗?”李紫瑚喃喃自语。
“我的弟,你阿姊不在,大齐里头我就是你唯一的姐,姐姐我属实不愿见你一头栽进去。我写的话本大抵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话本不是生活,你也瞧见我的话本惹出多少风浪,结局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谢温轻拍李紫瑚肩膀,安抚道:“贞娘已经重新出发了,我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打算去西南找解药,老田也会随我一同前去,你是留在京城帮你哥为书局老板我打工,还是与我一起上路?”谢温念起老田所说失恋散心的事,逐礼貌性地邀请李紫瑚。
李紫瑚气息虚弱,“我跟你们一起去西南吧,我不想留在京城这块伤心地。”
谈妥的两人开始下山,对于谢温来说,下山与上山一样要命。但至少谢温来京郊一趟,把失意青年塞回家,下山再痛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温回到家已是入夜渐深,饭桌上弥漫谢温熟悉的萝卜餐味道,是谢母先发现谢温的身影,忙拉她坐下,“身子不好又去哪里野了?”
谢温直接夹起烧得软烂的萝卜轻咬一口,“我去找田大夫商量去西南的事。”
一旁默不作声的谢父不由询问:“你去西南做什么?”
“是呀,你爹已经派人去西南找解药,你何须自己跑一趟?”谢母亦有疑惑。
谢温眼神闪烁,“娘,这药怎么能随随便便乱吃,总得让大夫亲眼瞧过才作准。”
“所以我不就是叫人把大夫带回?”谢父眉间隆起,好似要发怒。
谢温:“……”要是等你找到如素,不如她再去一趟北境找到的可能性更大。
谢母看着谢温半晌,轻飘飘地说道:“偕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没说?”
“我能有什么事,我活得清清白白,不像您二位,秘密多到一屋子都放不下。”谢温扯开话题。
谢母依旧凝视谢温,谢温干脆撒泼,“双管齐下,我爹那头找,我自己亲自去并不冲突!”
谢母与谢父对望一眼,谢父微微颔首,“不如你陪偕柠一起去?”
谢母眼底闪过几分了然,“你想让我们避开京城的局势?”
谢父面怀愧疚,“今日偕柠在宫中发生的事,已经说明皇贵妃是不会放过她的。我也怕极你在我护不住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伤害。”
谢父轻握谢母的手,神情尽是后悔。谢温看见这个场景,总觉得前不久也发生过一模一样的,连台词都相差无几。
“好,我去。”谢母终是应允谢父的建议。
两人之间忽然浮出含情脉脉难以叫旁人融入的气氛,谢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拉完饭,又火速撤离暧昧现场。
谢温早就打包好行李,只是回到房间的她站在书桌前,凝望桌面的宣纸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把未完成的书稿塞进包袱里面。
次日一早,绿荫备好的马车里就坐着老田与李紫瑚,谢母上马车时还稍感意外,但见有大夫一路陪伴,她无须额外操心谢温的身体,心头大石半松,愉快地与老田交谈起来。
谢温在车外与谢父面面相觑,谢父又望天须臾,终才开口,“此行你万事要小心,如果有不舒服的,记得要与田大夫说。”
谢温不知为何忽然回忆起前几次与谢父分离时的场景,刚开始皆是这般苦闷温情,后来却是鸡飞狗跳。念此,谢温嘴角稍稍上扬。
谢父见状,眉间舒展,“此去西南,必会路过青州,我在青州城有一至交好友,你带上这块玉去找当地姓方的大户人家,他们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说着,谢父将一封书信和翡玉交到谢温手里,谢温低头看了一会,幽幽说道:“这位至交好友该不会又是指腹为婚吧?”
谢父无语,“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哪来那么多指腹为婚?”
“难说,你之前总骂我的话本无耻,结果你不也是满大街的情史,丰富得很,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外面偷藏个小的。”谢温小声嘟囔,却又用谢父刚好能完完全全听到的声量。
“我对你娘,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你不要乱说话诋毁我声誉。”谢父一副你污蔑我的模样。
“嗯嗯嗯好的丞相大人,没问题丞相大人。”谢温敷衍过去,摆摆手爬上马车。
“偕柠!”
谢温回过头,是谢父严肃又复杂的表情。
“你要保重。”
谢温嘴角勾起,“我还没报仇,死不了。”
“哦对了。”谢温钻进马车的动作顿住,朝谢父交待道:“爹,我书局您多看着点,最近丞相系列的话本要卖去蓟州和北境,加上要在这两地建分局,有些供不应求,您有空就去帮帮忙!”
谢温说完不顾谢父僵住的神色,催促绿荫快走。安安稳稳坐进马车的谢温,瞧瞧缩在角落抑郁的李紫瑚,以及在交流食补药方的老田与谢母,边摩挲着下巴,边喃喃自语。
“这回应该不会再有人拦车了吧?”
谢温的担忧终成空,一路风平浪静不似之前总会出现一二三四五的人跑出来拦车。马车行驶了一段风餐露宿的旅程,路过一个小城镇,谢温等人决定在城镇休息。
绿荫拖着半死不活的李紫瑚出去晒太阳,在镇上绕了一圈找到一间客栈,绿荫说客栈虽有些陈旧但颇为温馨有烟火气。但谢温带着谢母与老田入住时,敏锐察觉到客栈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客栈的食客稀少,三三两两坐着,可身边都放置一把未出鞘的大刀。
而谢温在某一桌上满菜肴正大口大口吃菜的人里头,瞧见一位不该看到的人。
“谢姑娘,好久不见啊!”那人发现谢温的视线,很是高兴地向谢温打招呼,外头的日光穿过木窗打在他灿烂的笑容上,却令谢温毛骨悚然,只想逃跑。
“谢小姐这是想去哪?”一道黏腻阴狠的声音止住了谢温转头就跑的脚步。
“谢姑娘,你们也住宿啊?”许久未见的打手铁头一副哥俩好地凑到谢温面前,挡住谢温的退路。
谢温仰头看着陈旧的屋顶,叹了一声,强迫自己面对那个要她命的人。
“二皇子,好巧啊,你也住宿?”谢温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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