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过,竹叶飒飒作响。
良久,谢温问起小师妹刚刚话语里出现的某个词汇,“你说缺一个药引,这个药引是需要我去找吗?”
小师妹眼睛滴溜溜地转动,“药引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只是多需几日观察,你的身体也尚未准备好解毒,暂且先缓几日吧。”
“药引是什么?”谢温有些好奇。
小师妹保持神秘莫测的态度,“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你若是知道了,就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谢温瞧着她人小鬼大的模样,总觉得她不靠谱,为保险起见,谢温打探起某人,“你师姐什么时候能醒?”
小师妹手撑住下巴,看着地面自己重新画出的鬼画符字,说道:“她受了重伤,没三五年估计好不起来。”
谢温眉眼拧住,“她为什么会受伤?”
“我怎么知道?”小师妹耸耸肩,“师父发现她的时候,她就漂浮在江河上,身体最严重的就是几处刀砍过的伤口,以及她有一半的肤腠被火烧过,留下一大片疤。加上她更早之前似乎受过什么人的毒打,躯体早就不行了,现下还能吊着一口气,算是老天保佑。”
“因此我师父才出门去找能救我师姐的药,寻常的伤药根本救不回她。”
谢温没想到那次蛮族短暂的相识又分离,游如素竟会变成这样,要是叫老田知道,作为眼睁睁瞧着自己师姐去送死的人,他心底一定很难受。
“你跟我师姐很熟?”小师妹察觉谢温态度有异,凑到谢温面前,狐疑地盯住她。
谢温默默看着自己与小师妹脸贴脸,一嘟嘴就能吻上对方的距离,有些语塞,“我们能不能保持点病者与大夫的距离。”
小师妹迷茫,“我们之间需要什么距离?病者在大夫面前毫无秘密。”
谢温这才注意到小师妹的手放在她的手腕,像是在为她把脉。接着小师妹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谢温,把谢温看得心里发毛。
“我与你师姐算是有些缘分。”谢温分散小师妹的注意力。
小师妹哦了一下,又凝视住谢温,似乎在等谢温的下文。
谢温开始望天望地,脑里思索如何转走小师妹的话题,游如素发生的一切还是应该让她自己去说,谢温不大好揭别人疮疤。
静谧中,从前面医馆堂内传开的声响格外明显。
谢温:“你们医馆好像很热闹?”听上去有人在打架。
小师妹松开谢温,小脸一扬,立刻跑进医馆。谢温心头一松,捣拾捣拾自己,也跑去看戏。主要她目前认不清竹楼,回不去自己住的,就只记住了最为特色的医馆建筑。
谢温与小师妹前后脚刚到,只见一个竹筛猛地朝她们飞来,谢温眼疾手快接住竹筛,小师妹却是眼睛不眨看着医馆内的景象。
方才谢温见过的整整齐齐的医馆,现下药材零散一地,小伙计苦着脸,弯腰捡着地上的药材。而另一边始作俑者们却是不停制造问题,桌椅被踹得翻倒,两人理都不理,拳拳到肉,揍得鼻青眼肿都不撒手。
小师妹正欲上前,谢温制止住她,“你上去就是挨打。”
话音刚落,单方面被揍得鼻青眼肿的那人逃脱出游暨的魔爪,跌倒在谢温跟前,双方互相对视一眼,那人伸手要挟持小师妹,谢温想都不想伸脚一踹,把那人踹出医馆,连摔好几圈。
谢温见状,想起了她曾经有些困惑的事情,逐询问旁边眼睛发亮的小师妹大夫,“我最近的力气好像比以往大了不少,但我中了毒,按理说应该很虚弱才是?”
小师妹目光灼灼,“你见过哪个疯子发疯时,力气会变小的?”
谢温:“……”她说得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那这样发展下去,我是不是会变成武林高手?”谢温畅想未来。
“去给阎王爷表演大石碎胸口还是吞剑捅成竹筛样?”小师妹仰头,拿起谢温刚刚放置一旁的竹筛,比划着。
谢温:“……你们当大夫的,说话真好听。”
“师兄,那个臭不要脸的来做什么?”估计小师妹看到谢温的脸色不算太好,索性不逗她了,问起收回拳头和小伙计一起收拾残局的游暨。
游暨神情冷淡,手上捡药材动作不停,“来找师姐的,说想履行父母定下的婚约。”
小师妹怒眉挑起,“他还敢娶师姐,我呸!”
游暨不语,谢温疑惑地看着愤怒的小师妹,“刚刚那个人是谁?”
“他?”小师妹翻了个白眼,“就是个白眼狼,我师父当初真是猪油蒙心,怎么会撮合他与我师姐,要不是有他在,师兄也不会……”
“银瑶!”游暨忽然呵斥道。
小师妹立马闭口不提,脸上闪过几分心虚,最后也跟着一起收拾医馆。
谢温往外瞥了一眼摔成狗吃屎的“白眼狼”,尽管对方的脸肿成猪头,谢温依然感知到他浑身散发着不甘心与仇恨的气息。
“他会继续报复的。”谢温道。
小师妹瞅瞅游暨,假装收拾,小幅度地移动到谢温旁边,轻声细语说道:“我们知道的,只要师姐的婚事一日未除,那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最想要得到师父的医学传承和这间医馆。”
随后小师妹像是发觉到游暨冷淡的目光,又噤声,默默擦桌。
谢温本想帮忙,但被游暨阻止了,“我们医馆没有让病者动手的道理。”
谢温:“……可我刚刚都帮你们踹走那个人了。”
游暨神情一时有些不自在,“总之不要干多余的事,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们是医馆,不是义庄,不想替别人收尸。”
谢温搓搓脸,这药王弟子们,真是从头到尾,没一个说话“难听”的。
游暨不需要谢温帮助,谢温也不自讨没趣,麻烦小伙计再次带路,这次谢温把路线图都画上,肯定不会再认不出竹楼,迷了路。
“对了,游如素的房间在哪?”
小伙计准备离开时,谢温叫住了他。小伙计挠挠头,“游师姐的竹楼就在旁边啊。”
说着,小伙计指住谢温右手边的竹楼,“喏,就是那间,馆主说这里最是清幽,适合病者居住,我瞧姑娘你也是有病在身,于是就安排你也住在这里。”
谢温顿时无语凝噎,她只知道左侧是她娘,没想到右侧就是游如素住的,之前进竹楼时,她打量过四周,右侧感觉没有人住的气息,所以她才没往那边想。结果想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也不晓得她刚刚迷路的期间是怎么一回事。
小伙计见谢温脸色不渝,担忧她病发作,嘱咐几句让谢温早点歇息,就回去前院。
谢温犹豫片刻,还是往右边的竹楼走去。右侧的竹楼有些空空的,不像谢温她们住的,门前都挂满一些艾草包,用来赶走虫蚁。
她先是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后才轻轻推开,霎时间一股腐臭味传出。
谢温对这种味道有些熟悉,无论是在蓟州地窖,抑或是蛮族的羊圈,她都闻到过,因此在那个瞬间,很多恶心的回忆冲击着谢温的脑海。
微乎其微液体滴落的声音,在偌大的竹楼里就此掩埋。
谢温的动作很轻,很快躺在床上浑身缠绕深浅不一布条的病者映入她的眼帘。游如素的脸此刻倒有几分与谢温在羊圈见过的那个骷髅女人的相像。
“兜兜转转,我们终是再相见了。”谢温感叹道。
游如素眼睛闭着,谢温望着那张几乎没有呼吸的脸出神,“思来想去,我欠你两句谢谢。”
“第一句,是谢谢你在我儿时救我与我娘一命。”
“第二句,是谢谢你在羊圈里对我的关心。”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有谢温自言自语。
“那个小女孩回家了,也吃上了她心心念念最爱吃的糖葫芦,还请我们每个人都吃了。”
“不过现在想来,你好像没吃到?”谢温轻笑一下。
“快些醒来吧,醒了,请你吃糖葫芦。”
谢温望着游如素毫无变化的样子,些许日光透过竹楼的木窗落在她惨白的脸上,仿佛下一刻她就要消失一般。
“吱呀——”是有人进来了。
“你怎么在这?”游暨说。
谢温回头,见到游暨拿着药箱,看上去要给游如素换药,但他神色有些冷意,连带看谢温的样子都像是在看敌人似的。
“我来看看她,毕竟我们勉强算是一场相识。”谢温并不在意游暨的态度。
“相识?”游暨双眼微眯。
“她以前治过我娘和我。”谢温一句话解释,至于更深层的关系,谢温并不打算说。
游暨一副思虑状,“我看你娘不像痊愈的样子,她体内还有毒,但比你稳定多了。”
谢温微微颔首,“所以我们才会大老远从京城跑来西南。”
说到此,谢温提出另一件事情,便是聘请游暨前往北境,去医治变成木头人的仇三。可话没有说完,就被游暨拒绝了。
谢温内心叹气,只能考虑将希望寄托在那位小师妹身上,得不到靠谱的助力,谢温只能回自己的竹楼。她替游暨关上房门前,瞅到游暨在面对游如素时异常柔和的表情,当下有了几分猜测。
“既然他不愿,那无须强求。”
谢温已经习惯神出鬼没的苟雪闻,“本想着游暨能出手,但现在看来,游如素没有好转……应该说醒来之前,他都不会离开西南。”
“天下大夫众多,总会有办法的。”苟雪闻倒是乐观。
谢温的内心却是阴霾笼罩,久聚不散。一回头,刚想反驳苟雪闻,就见到小师妹不知何时到来,挤出古怪神色望着她们。
谢温:“……你有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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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脉相承的嘴,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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