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记忆画面如同被生生掐断的丝线,最后定格在顾清韵那双满是不甘的眼睛里。
凌溪沐只觉得眉心一阵刺痛,紧接着耳边便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模糊却又清晰。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朦胧到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龙祈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是龙祈身上独有的气息,原来自己晕倒在地时,是龙祈将她抱在了怀里。
此刻对方正源源不断地将温和的灵气渡入她的体内,顺着经脉游走,缓解着她因幻境冲击带来的疲惫。
“凌姑娘!你终于醒了!”见她睁眼,龙祈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几分放松,渡入灵气的手又加快了几分,“你刚才突然就直挺挺地倒下去,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可吓死我了!”
凌溪沐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四肢还带着几分虚软。
她靠在龙祈怀里,轻轻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因幻境带来的心神震荡。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青璃的绝望、慕霆瀚的抗争、沈翊布下的祭坛与禁区,还有那句反复被提及的“半月后青丘有缘人”。
结合此前在辟邪灵脉中看到的碎片,她心中早已明了,那个能克制煞气的有缘人,正是过去的自己。
只是现在的她尚未觉醒记忆,这个秘密,她不能对任何人说。
龙祈是姜焱的人,这一点她从一开始就清楚。
姜焱对自己复生的秘密虎视眈眈,若让他知道自己与“有缘人”的关联,恐怕会提前对她下手。更何况,她此刻尚未恢复前世的记忆与力量,贸然暴露只会引火烧身。
“我……我没事。”凌溪沐缓了缓,才开口说话,声音还有些沙哑。
她避开龙祈的目光,看向祭坛方向,故意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刚才踏上祭坛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很强的磁场,头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大概是被那磁场影响到了。”
龙祈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放心。
她抬手摸了摸凌溪沐的额头,确认没有异常温度,才稍稍松了口气:“真的只是磁场影响?我刚才探你气息,总觉得你体内的灵力乱得很,不像是单纯晕倒的样子。”
“可能是那磁场带着点阴寒气,搅乱了灵力吧。”凌溪沐顺着话头往下说,刻意避开幻境的话题,“现在有你渡灵气,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
她说着,挣扎着想从龙祈怀里起身。
龙祈却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你刚醒,灵力还没稳,再靠会儿。这祭坛看着就不对劲,刚才你晕倒后,我试着靠近了两步,都觉得浑身发寒,要不是你说没事,我都想直接带你离开这儿了。”
凌溪沐心中一动。
龙祈虽看不到煞气,却能感知到祭坛周围的阴寒,这说明沈翊布下的临时封印虽暂时压制了顾清韵,却没能完全掩盖住残留煞气的气息。
她抬头看向祭坛中央的枯木,只见那道从地底渗出的活水依旧潺潺流动,只是水面上泛着极淡的黑气,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先别急着走。”凌溪沐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我们来这儿是为了找青璃阿姨留下的线索,现在还没找到,就这么离开太可惜了。我休息一会儿,恢复点灵力,我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线索就在这祭坛附近。”
她知道,青璃作为辟邪王的妻子,若真来过这里,定会留下些痕迹。
更何况,她心中还有太多疑问,沈翊口中的“半月之期”、前世的自己如何抵达青丘,这些都需要她亲自去探寻答案。
龙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再歇会儿,我守着你。要是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咱们立刻走,线索什么的,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凌溪沐心中一暖。
虽然知道龙祈是姜焱的人,可此刻对方的担忧并非作假。
她靠在龙祈怀里,闭上眼睛,表面上是在休息恢复灵力,实则在脑海中梳理着所有线索。
从无主之地秘境看到的顾清韵恨不得撕碎了顾清禾,到断尘崖底的辟邪族旧祭坛,从顾清韵与顾清禾的恩怨,到沈翊布下的净化祭坛与术法禁区,从慕霆瀚体内的煞气,到青璃寻找有缘人的奔波……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当年半月后的青丘之约,指向过去的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参与了这场跨越前世今生的劫难,但她清楚,自己必须尽快觉醒记忆与力量,否则不仅无法帮助慕青解除体内的煞气封印,还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卷入这场怨劫之中。
“龙祈前辈。”凌溪沐突然开口,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你知道青丘在哪里吗?”
龙祈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青丘?那不是你们狐族的聚居地吗?据说在妖界与魔界的边境,神魔大战后,青丘已经破败不堪了,很少有人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凌溪沐笑了笑,找了个借口:“没什么,就是刚才晕倒时,好像梦到了一片满是桃花的山,不知道是不是青丘。”
龙祈没有多想,只是随口说道:“说不定是你太累了,才会做这样的梦。等咱们找到线索,离开这断尘崖,我带你去仙界的桃林看看,比梦里的肯定好看。”
凌溪沐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她知道,关于青丘的事,不能再从龙祈口中套出更多信息,若想知道那记忆里的青丘之约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只能靠自己去探寻。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凌溪沐感觉体内的灵力恢复了大半,便从龙祈怀里起身:“我没事了,咱们去祭坛附近找找吧,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龙祈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
断尘崖底的风依旧带着几分寒意,可比起刚才,空气中的阴戾气息淡了许多。
两人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凌溪沐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祭坛周围的枯木上,还残留着沈翊布下的临时封印符文,只是金光已经黯淡了不少。
崖壁上的缠斗痕迹依旧清晰,那是当年辟邪族族人与顾清韵交手的痕迹,溪边的果树早已没了果实,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晃。
突然,凌溪沐的脚步顿住了。
凌溪沐的目光落在祭坛西侧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上。
方才起身时,她无意间瞥见石板边缘嵌着一缕浅粉色的绒毛,质地柔软,带着极淡的灵气,绝非崖底寻常草木所有。
“怎么了?”龙祈见她驻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到布满裂纹的石板与散落的碎石。
凌溪沐蹲下身,指尖抚过石板表面的苔藓,指尖传来的触感比其他石块更温润。
她试探着用灵力轻推,石板发出“咯吱”的闷响,缓缓向一侧挪动,露出下方深约半尺的暗格。
暗格里铺着一层干枯的桃叶,叶片虽已失去光泽,却仍残留着微弱的狐族灵力。
而桃叶中央,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玉佩,玉佩呈狐狸尾巴的形状,玉质通透,尾尖处镶嵌着一颗淡粉色的晶石,晶石周围刻着一圈细密的狐族符文,正是青丘独有的祈福纹路。
“这是……狐族的尾玉佩?”龙祈凑过来,眼中满是惊讶,“传闻青丘狐族女子会将随身玉佩刻成尾形,既是身份象征,也能寄托灵力。”
凌溪沐拿起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便有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她丹田处的灵力隐隐呼应。
玉佩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沫”字,笔画磨损严重。
她反复摩挲着玉佩,试图从中感知更多信息,可除了那缕熟悉的灵力,再无其他线索,没有信件,没有灵力残留的画面,甚至连玉佩上的符文都因年代久远,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只有这个吗?”龙祈在暗格里翻找了一遍,除了干枯的桃叶,再也没有其他物件。
她站起身,看着凌溪沐手中的玉佩,语气带着几分惋惜,“虽能不确定是不是辟邪王妃留下的,也比什么线索都没有的好。”
凌溪沐将玉佩收入怀中,指尖轻轻攥紧。
她本以为祭坛下会藏着更多的关键信息,或是与“有缘人”相关的指引,可如今只有一枚玉佩,连青丘的具体方位都没能进一步确认。
“走吧。”凌溪沐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既然找不到更多线索,再留在这里也没用。”
龙祈点点头,帮她将青石板归位,又在周围布下简单的隐匿符文,避免后续有人发现暗格。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折返,断尘崖底的风渐渐大了,吹得崖壁上的藤蔓簌簌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无果的探寻叹息。
回到姜焱的地盘,那座建在半山腰的幽冥殿时,夕阳正将殿宇的飞檐染成金红色。
刚踏入殿门,一道身影便快步迎了上来,正是慕青。
“溪沐!你可算回来了!”慕青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满是焦急,目光在她脸上反复打量,“听说你在辟邪祭坛旧址晕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重夜跟在慕青身后,虽未说话,却也眼神关切地看着凌溪沐,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刚温好的补气血的汤药。
凌溪沐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就是被祭坛的阴寒气扰了灵力,龙祈前辈渡了灵气后就缓过来了。”
“没事就好。”慕青松了口气,拉着她往偏殿走,“我听说你们去了断尘崖底,一直担心你,重夜还特意去药房煎了药。”
龙祈见两人相谈甚欢,便走上前道:“凌姑娘既然有慕姑娘陪着,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你若有任何不适,随时让人传信给我。”
凌溪沐点头应下,看着龙祈转身走向幽冥殿的主殿方向,心中隐隐有丝不安,她知道龙祈定会将今日的事告知姜焱,尤其是她晕倒的细节,只是不知姜焱会如何猜测。
偏殿内,慕青将汤药递给凌溪沐,看着她喝完才问道:“你们在辟邪旧址,有没有找到我娘的线索?”
凌溪沐从怀中取出尾玉佩,放在桌上:“只找到了这个,是青丘的尾玉佩,背面刻着‘沫’字,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线索了。”
慕青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符文,眉头微蹙:“这符文确实是青丘的,可除了证明她去过那里,也就没别的了,再说这都几千年了,我们现在连青丘的具体位置都不确定,这线索又断了!”
凌溪沐沉默着,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狐狸尾巴纹路。
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有缘人”,可如今尚未觉醒记忆,即便知道青丘的位置,也未必能解开煞气的秘密。
更何况,姜焱对她的复生之事虎视眈眈,若让他知道自己与“有缘人”的关联,后果不堪设想。
“先别着急。”凌溪沐收起玉佩,语气平静,“至少我们确定了青璃阿姨留下了青丘的物件,只要再找些关于青丘的线索,总能找到方向。”
慕青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便和重夜一起离开了,她知道凌溪沐需要休息,不便过多打扰。
而此时,幽冥殿的主殿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姜焱坐在主位上,指尖把玩着一枚墨玉扳指,目光深邃。
鬼帝郁垒坐在一侧的客座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龙祈则是坐到了郁垒的身旁,将今日的事全部托盘而出:“我和凌姑娘在辟邪旧址的祭坛处,凌姑娘突然晕倒,我探她气息时,发现她体内灵力紊乱,像是被某种力量冲击,后来她醒了,只说是被祭坛的磁场影响,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之前在盘龙柱封印魔界时,凌姑娘曾多次追问血色铃铛的事,眼神很是专注,甚至忘了避开魔气,我当时觉得奇怪,却没多问。”
话音刚落,主位上的姜焱指尖一顿,墨玉扳指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鬼帝郁垒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黑雾缭绕的指尖停在了半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二人都知道,血色铃铛是那位的法宝。
第二次神魔即将大战时,她正是用血色铃铛牵制住了姜焱,将他封印在了墓中,只是后来那人陨落后,铃铛也随着封印失去了作用,最后的去处郁垒就不得而已了。
“她竟会关注血色铃铛?”姜焱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你确定她只是单纯看?有没有流露出其他情绪?”
“没有明显情绪,只是看得很入神,像是……在想什么事。”龙祈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如实回答,“后来魔气扩散,还是我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
鬼帝郁垒靠在椅背上,黑雾在他掌心凝聚成一团小球,语气带着几分疑惑:“辟邪旧址的祭坛残留着令辟邪族自相残杀的东西,寻常人靠近都会觉得不适,她却会直接晕倒……难道她的灵力比我们想的更弱?”
“不像。”姜焱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殿外的夕阳上,“她能在无主之地秘境存活,又能感知到辟邪灵脉,灵力绝不可能弱,或许,她晕倒另有原因。”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殿内陷入沉默。
他们都知道血色铃铛与那位的关联,也察觉到凌溪沐的异常,可谁也没将眼前的凌溪沐,与那位陨落千年的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轮回转世之事太过玄妙,且那人当年魂飞魄散,按理说绝无复生的可能。
龙祈站在一旁,见两人不语,便颔首道:“那还需要我继续盯着凌姑娘吗?”
郁垒指尖的黑雾骤然淡了几分,语气也少了平日的冷硬,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盯什么盯?你从断尘崖底来回奔波,又渡了大半灵力给她,眼下脸色都透着白,还不赶紧去歇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龙祈眼下淡淡的青黑,补充道:“凌姑娘那边有幽冥殿的侍从看着,真有动静会立刻传信,你如今灵力耗损,再硬撑着反倒误事,快去偏殿补补灵气,别在这儿杵着了。”
姜焱抬眼瞥了两人一眼,指尖敲了敲扶手,顺着话头道:“郁垒说得是,龙姑娘,你今日辛苦,先去休息,明日再盯着也不迟。”
龙祈愣了愣,没想到郁垒会如此直白,耳尖微微发烫:“那我先去休息了。”
郁垒见她应下,眉头舒展了些,挥了挥手:“去吧,别让旁人再扰你。”
话音里的关切,连一旁的姜焱都看得分明。
待殿门关上,他才看向郁垒,语气低沉:“你觉得,凌溪沐与血色铃铛,还有辟邪旧址的晕倒,会不会有关联?”
鬼帝郁垒指尖的黑雾消散,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不好说,你也知道血色铃铛是……嗯……你那位的法宝,如果凌溪沐跟她有关,那不应该认不出来,或许只是巧合,至于晕倒……可能是她体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疾,大概被什么诱发了。”
“巧合?”姜焱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却没有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她身上的秘密,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多。”
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继续盯着凌溪沐,不管她晕倒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管她为什么关注血色铃铛,只要她还在我们的地盘上,就翻不出什么浪花,另外,派人去查狐族,辟邪王妃居然和狐族有关联,或许能从这里挖出更多秘密。”
鬼帝郁垒点了点头,黑雾在他周身涌动:“我会让人去查,若那凌溪沐真与你那位有关,说不定能借助她,找到你妹妹。”
两人的目光交汇,都带着各自的算计。
而此时的偏殿内,凌溪沐正握着那枚尾玉佩,靠在窗边。
夕阳的余晖落在玉佩上,淡粉色的晶石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猜都不用猜,姜焱和鬼帝定在讨论她的事,青璃迟早会被他们关注到。
“半月之期……青丘……对了,小狐妖胡沫沫。”她轻声呢喃,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沫”字,“看来,必须尽快找到青丘,觉醒记忆了。”
窗外的风渐渐凉了,吹起凌溪沐的发丝,也吹起了一场跨越前世今生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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