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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梅下雪上

雪停了。

日光从云外倾泻而出,鎏金的天光飞流而下,在皑皑白雪上晕染为一池金鳞。

纤足的鹤在缎面般的新雪上踱过,留下两行斜斜的爪印,它矜傲地向天昂首,高亢的唳鸣刺破了日升的静谧,在寒气中不断震荡回响。

“嘘……”

路过的宫人匆匆赶去,将备好的冻鱼投入鸟喙中,阻止它继续扰人清净。

她落雪无声,甚至未留下半分痕迹,步伐间仪态挺直庄正,隐隐带出些军旅中的烙痕。

雪上仍只有两行鹤鸟的行迹,而稍远处的一片纯白却在不知不觉中塌陷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严密的碾过,与它处松软的雪地格格不入。

宫人心中一惊,仓皇抬首。

紧闭多日的屋门已悄然大开,屋内的陈设都隐没于阴影中,明明有着修士超乎常人的感官,她却如何都看不分明。

……!

她心中大骇。

一滴墨汁突兀地在白纸般的神魂上绽开,却并非盛放于当下,这墨色明明一直烙印于此,偏在此刻才被后知后觉。

哪怕如此异样,如此醒目。

直到这一瞬息,宫人才意识到——那门前分明是站着人的。

先在意识中永恒的,是似雪非雪、飞瀑而下的白发。

千缕白发半浮在空中,无风自动,在日光下没有分毫瑕疵,祂生着一副世间难有的、人的样貌,增一分则浓艳,减一分则寡淡,本是倾国倾城的女儿身,但那容色却尽数被神态压下。

祂赤足站在雪上,压出与鹤相同的浅坑,却似乎从未在那里行过。

眼瞳是极温柔极潋滟的紫色,却透着令人悚然的空洞,或雪或人或世皆为虚妄,瞳中空无一物,直要将一切全部抹煞,因为任何都不值得祂投诸半分心神。

飞雪生于云端,却终奔向凡俗,没有永不跌落的白雪,而祂偏要向上升去,将万物并贬作尘泥。

祂就这般漠视着她,也漠视着整个世界。

在这样冰冷而疏离的眸光下,她的神魂也似乎被不断攥紧、碾压,最后拖出这尘世,任她如何尖叫、崩溃,都无法在真实中留下一丝回响。

宫人回过神时,屋门前空无一人,只留下足尖立过的浅印。

一滴冷汗从额边划下,在无垠雪上烙出一点墨迹似的深痕。

她想起那彰显着身世的白发,想起那些口口相传的风闻。

楚国的那位殿下,名讳似乎是……

月……央?

世人于祂,洞见若琉璃。

来到燕国的数年间,虽说足不出户,但月央却并非全然无知。

若将世人比作灯盏,神魂便为芯火,在祂眼中,那焰光全然**。

絮絮扰扰的心念始终在祂心间盘桓,月央最初还对这些祂从未接触过的族裔存着几分心思,但现如今却早已厌倦而视若无睹。

千人千面,心念却大同小异,无非是出于自身的欲求,或名或利或情,藏污纳垢、肮脏不堪。

虚伪的人心……如此浅薄,如此卑劣。

祂飞掠上高翘的檐角,赤衣蓝袖飞扬,如鹊鸟振起飞翼,顿足于厚重的积雪之上。

“……嗯?”

直到此时,祂才后知后觉到四肢百骸传来的冷,足尖已然麻木,微微绷紧,苍白的痛意在心中生发。

仿佛被朦朦的雾所层层裹挟,心念与肉身间仍有着微妙的延迟,月央从不在乎这如泥尘躯,也因此迟钝自外而来的一切。

白发的“少女”俯下身来,用手指粘了一点屋檐上的洁白,含入口中。

那点凉意并不露骨,迅速被口腔的温度熏软融化,却依旧能让祂将细微的感受与此时四肢的感官等同。

——这种被称之为“雪”的东西,原是会让祂感觉到冷的。

平淡的切断了自身与躯壳间知觉的联结,祂想起刚才在那人族神魂中摄取到的记忆。

燕国的皇宫内,似乎是有着梅林的。

祂原先觉得人与草木也无甚分别,都是神魂羸弱的蝼蚁,却在接触到人的心念后转了心思。

——草木比人更洁。

在来到燕国后,月央就一直在思考,要给哥哥带回去些什么特产。

与祂不同,哥哥并非长留宫中不得出,令祂新奇的事物对月煦来说或许是司空见惯。

最著名的特产,大概是银眼睛的人族。祂想。

那样的眼睛除燕国的几个外绝无仅有,哥哥定是没见过的,祂挑些品貌良好的带回家便是。

然而现在,白发的半人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族,这个品种不好,不能要。

翻遍宫人的过往,月央找到了额外的替代。

只在雪上成活的、终年不败的赤梅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最重要的是足够洁净。

雪又下了起来,罕有的并不压抑沉重,而是在单薄的日光中轻盈的飞上梅梢,倒接近了南地文人诗中所颂之雪。

成林的赤梅是无垠雪发顶的红纱。

天地一白,仅有茫茫薄红如烟如雾,昏沉地氤氲其间,让天与地隔帘遥望,使霜雪醉上酡颜。

夹杂在簌簌落雪声中的,是空气被斩开的凛音。

银光飒沓,剑光比朔风更冽,散溢的剑气不慎将赤纱挑下一角,几朵梅花被剑锋斩碎,在空中零落地盛放,仅昙花一现便走向凋零,碎瓣和着琼花缠绵地回旋于空中,转眼间惟余遍地残红。

几点落红钩缠着银发,自微乱的发尾滑落,少年不悦地抿了下唇,眉稍暗暗皱起。

骤然失去的视力还是对他的剑法造成了影响,至少在往日他绝不会伤及任何一瓣梅花。

陡然,凌歧抬起下颌,颌线还带着稚嫩的圆润,却刻骨地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他冷声呵到:“出来。”

从理性而言,凌歧没有发现分毫异常。

灵力感应内没有除己之外的第二个源头,一股诡异而粘腻的感觉却黏上了他的脊骨,全身的汗毛猛然竖起,他警觉地环视四方,然而那种如鲠在喉的被凝视感却依旧环绕着他,如影随形。

凌歧近乎不可控地向后微倾了一下脖颈,他的骄傲却不准许他露怯,他仅畏缩了那错觉般的短短一瞬,便恢复了以往的镇定。

凌歧眯起了无人得见的双眸,在此刻,他终于明了了如何去形容那视线。

帝蟜祭日后,他曾旁观过宫中御厨为设宴而炮制食材的过程。

切开巨蟒下腹处层层堆叠的鳞片,将内脏尽数掏出,然后灌入冰雪所融之水,淘尽污血与器官的破片。

御厨的动作娴熟而又漫不经心,将寒水中纠缠的血丝,脏腑不成型的碎屑一并视若无睹,因为他对这种妖蟒如此了解,并且由衷的自傲于这样的熟稔。

当年注视蛇腹中粉水的,也是同样的视线。

凌歧感到一种由神魂深处升腾起的恶心,随后被二次引燃为冰冷的怒意。

这样一种尽在掌握、居高临下的剖开,早已漠视了人的自我,傲慢的将有意志的活人视作死物。

——而凌歧平生最恨失去自由,哪怕是在非实质性的目光中。

他已隐隐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被红梅半掩的檐上蓦然显现出一个人影,正对着凌歧所朝的方向,也是他直觉中那股视线的所在。

祂隔着黑绫的遮盖,于赤梅团簇的树冠之上遥遥投来一眼,虽然未曾看到对方的眉目,视线却在心照不宣中交锋。

在这样双向的对视中,反而是月央先移开了视线。

没有?

祂甚至像那些祂蔑视的族裔一般微侧了头去,做出一个聆听的动作。

什么都没有。

白发的少女神色一冷,低垂的眼睫上结着怒气凝作的霜。

像不晓事的孩童一般,因为没有得偿所愿,于是对着周遭的一切大发雷霆。

——除了这副皮囊上的感官,祂什么都感觉不到,连最基础的心音都没有,仿佛对面存在的是毋有神魂的死物。

紫眸半眯,不悦的飓风自眼底悄然生发,愈演愈烈。

遥望过这一眼,月央仿佛成为了祂最厌恶的人族,被锢定于无用的肉身之中,羸弱、愚蠢、一无所知。

祂无法容忍低劣的人族有超越祂掌控的存在,在月央眼中这与折辱无异。

赤红的光芒镀上紫色的瞳孔,瞳孔随即紧缩为针尖样的一点,而光芒却从眼瞳中泛滥而出,电光石火间,似虚似实的赤光已弥散为烟海涛涛,随后每一丝缕,每一粒,每一隅都在倏忽间由静止而沸腾,爆燃为万象光辉,赤色的梅海间仍悄然无声,没有落红纷纷,只有星雨般的余烬叹息着跌落。

然而在爆燃的中心之处——

银发的少年依旧冷淡地站在残缺的梅枝下,甚至疑惑地挑起了眉梢,透着强自按捺的不耐。

“你到底在做什么?”

见到月央后,他最后的一丝疑惑终于消散了。

这样傲慢的非人,是不屑于对燕国不利的。

月央的心情却肉眼可见的更坏了。

白发被神魂的力量鼓动,飞扬间带起赫赫风声。

祂咬字的腔调带着轻微的古怪,字字之间还透着微妙的断续,似乎是生疏于开口。

“我杀不了你。”月央面上更寒,“我为什么杀不了你……”祂这话不像是给凌歧听的,更像是在拷问自我。

“甚至是个……”视线停留在凌歧脸上的黑绫,“瞎子。”

甚至连燕国特产都算不上的,最普通的人族。

“……呵。”少年平稳的气息乱了一瞬,近乎咬牙切齿地从牙关中挤出一声冷嗤。

他可真是被气笑了。

黑绫飘落在绣着银色竖瞳的袍角旁,隔着隐隐绰绰的梅影,月央漫不经心的向下看去,正巧望入一双湛银的明瞳。

眼型狭长,上挑的眼尾勾着直破天穹的利,透出一股盛气凌人的漂亮,这双眼睛本与燕皇如出一辙,气质却是迥异的。

凌芷将锋刃掩于翻涌的红袖间,潜藏在弥散着醉意的颓阳中,凌歧却从不遮掩自身的锋利,他是彗星曳出的剑芒般的长尾,生来便应斩破无星的永夜。

瞳色极为浅淡,恍若最为粹美的冷琉璃,此时眼中充斥着冷意,便更显得熠熠生辉。

明明站于低处,但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太过优渥的傲慢,让人无端觉得他才是俯视他人的那一个。

“孤无目而你无心。”他冷冷地睥睨着坐在檐角上的半人,反唇相讥到。

“比起可拔除的无目,难道不是残缺终生的无心更可悲。”

月央能听出凌歧的真心实意,他竟由衷认为祂是劣等的……真是稀奇,从来只有祂蔑视人族的份。

白发的少女平生第一次提起了好奇心,祂无从读取凌歧的心声,自然也无法得知令他这般作想的原因。

他凭什么?月央想,只凭他侥幸未曾死于祂手下吗?

月央紧盯着那双没有焦点的明瞳,去掉了多余的遮盖后,祂倒看出了些名堂。

那眼球上携带着的力量竟比他全身上下的总和还要多,甚至隐隐让祂感受到了本能般的心悸。

只是克制祂……或者说克制神魂相关的能力吗?也正是这种力量阻断了他对视力的控制。

原来如此。

“是吗?真是不巧。”祂的唇角不禁兴奋地向上扬起,然而唯一在场的两人一个目不能视,另一个也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月央的声音中带着慢条斯理的愉悦,祂轻笑到:“你视力恢复之日……”

“——就是我杀你之时。”

到那时,人族又将重归到祂的意料之中,而这样无用的种族也无需再关注了。

楚国的皇女离开了。

凌歧能听到檐上呜呜的风声,它们毫无阻碍地呼啸而下,与积雪相擦发出粗粝的摩挲声。

祂所言何意?

凌歧能感受到月央的恶意,但身处燕宫内,无论如何祂都无法得偿所愿,因此他毫不在意祂那无用的杀心。

相比之下,反而是祂最后一句话更为有用。

——他眼盲的原因,与祂杀不了自己有关?

失明的两千年间,无数名医都对凌歧的眼睛无可奈何,他们看不出任何问题,因为燕国凌银瞳的特殊性更不敢下手医治。

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看来是不得不接触这令人生厌的半人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眼盲心瞎组合

月央:(恼羞成怒)(丢真伤即死)

凌歧:(机制怪)#免疫即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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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梅下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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