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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讯出有风

燕宫倚着群山攀援而建,它将高耸的天树半抱于怀中,也被天树稀疏的树冠荫蔽了半边,这红柱银瓦的宏伟宫殿群始终与天树共享着权力与信仰,鸟瞰着整个仪京。

细小的雪粒打在澄澈的蓝紫色枝叶上,发出沙沙的窸窣声响,凌歧站在凸出的一角崖壁上,透过耀目的虚影向下看去。

他并未像十年前一般随意散着银灰色的长发,而是高束着马尾,发尾似蒲扇一般在腰下扫出圆润的弧度,绑发的发带是厚重的墨色。

——十年前,这发带还飘扬于他眼前。

修养的十年对长生种远算不上长,至少对凌歧来说不算难以忍受,他甚至由衷地认为……

——那两下挨的可太值了。

那一次瞳力的觉醒后,他不再像先前那样瞎如蝙蝠,而是逐渐能看见些隐隐绰绰的影子,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视力,便天天独立于天树下凝视着过往的人群,尽管他们尽是色块也乐此不疲。

褐衣粉发,短衣窄袖,修为平平。

约莫是寻常百姓。

灰甲无发,质感沉重,行动间有刀剑铿锵之声。

巡城归来的朔漠卫。

玄衣青发,边缘宽大,气息极盛,朝着燕宫行来。

……文青宥。

他偏过头去,眉间显出几分郁色,暗沉地压在银瞳上。

他实在不愿看这位世家之首半刻,必要时卑躬屈膝就罢了,平日里他从没有自虐的习惯。

视野边角划过一抹赤色,凌歧心不在焉地用目光扫过它。

红衣蓝袖,白发。

白发?!!

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凌歧手中之剑早已出鞘,结结实实地横在了月央脖颈之前。

剑刃光可鉴人,祂垂眸看下去,朝着倒映出的紫瞳心情颇好地勾勾唇,半是满意半是新奇地看见那粼粼的镜像潋滟地弯起。

这一剑控制的实在精准,月央放开神识,发现他神魂外的防护并未有先前那般严密,至少能让祂隐隐感受到心绪的起伏。

很好,希望他掌握瞳力的速度再快上些,这样祂也能早日得偿所愿。

“看来你应该不是全瞎了。”视野中紫色的所占之地更小了些,想来应当是月央眯了眯眼睛。

祂毫不见外地凑近,全然无不顾喉前被压出的暗红血痕,靠近少年的眼前挥了挥袖:“能看见多少?”

“啪——”

剑刃移开的同时,手腕被严丝合缝地锢住,指节在抓握中无意间搓过凸起的腕骨,他攥着嶙峋的骨骼,硌人的手感一路传至心底。

红粉骷髅。凌歧无端这么想到,剖开这副羸弱的皮囊,惟余腐烂的、不容此世的死躯。

他盯着那两点紫色,缓缓地说:“还是看得见你动手动脚的。”

他顺着月央抽手的力道从善如流地松开手,这才正经回答道:“至少能分的清大致形貌色泽。”

话音落下后,天树下一时沉默,只有雪粒的声音沙沙作响。

十年未见,本就只见过寥寥几面,最后一面还是毫不留情的生死相搏,两人之间绝非朋友,但似乎又算不上全然的敌人,还能心平气和地在一处说话。

抛开月央想杀死他的时刻,凌歧并不算厌恶祂。

至少与祂同处时,所言所行皆出自凌歧的本心。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松软的白雪被靴底压实、塑形,发出规律且宁静的咯吱声。

虽说修士步履无声,但除了凌歧的母亲,这里从没有人会悄无声息地靠近他。

又及,月央不算人。

祂不仅会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还会悄无声息地砍他。

“殿下。”

来人的语气也是刻板的,这是一个说话时也显得缄默的人,她浑身都裹在贴身的皮甲中,用暗色的头巾遮掩了绝大部分讯息,仅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红眼,犹如干涸的血迹。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陛下应允了您前往有风的请求,属下也将同去。”

说罢,这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迅速在凌歧眼前溃散,在日光轮转的一翳中融入了山崖的阴影下,没有泄露出一丝半点活物的气息。

凌歧并不意外大人的应允,但极淡的欢欣依旧从上挑的眼尾渗出,迅速地溜上眉梢。

“你在开心?”感受到他轻飘飘上浮的心绪,白发的少女这才转过头来。

银瞳如镜如泊,倒映出祂无波无澜的神色,在其他人族踏入的那一刻起,月央始终秉持着几近淡漠的沉寂。

祂始终未曾看她一眼,紫瞳凝视着拍打在天树上的飞雪,哪怕它周而复始、一成不变。

在北地,这比尘还微贱的落雪在祂眼中都比人更贵,祂傲慢至目下无尘,自然也不屑向人投下任何一眼。

凌歧这才恍然。

祂仍是初见时那个由衷鄙夷着人族的皇女,而漠视便是最极致的厌恶。

即便与凌歧交锋过几次,祂也并非是正视人族,而只是正视凌歧罢了。

“还算不错。”他矜持地承认到。

他向来情绪内敛,如此明显的好心情实在少见,月央想了想,神识向全宫的每一隅阴影笼罩而去。

侵入神魂、摄取记忆对白发的半人来说是再浅显不过的本能,如鱼生而会泳、稚童降世便会啼哭。

“……原来如此。”纤长的指尖抵在唇边,紫瞳滴溜溜的转了两圈。

“九思山…帝蟜…有风……嗯……”

凌歧听着祂若有所思地呢喃,不禁在雪中打了个寒噤。

他直觉感到不妙。

月央右手握拳,啪——的一声打在左手掌心,理所当然地宣告到:“我和你一起去。”

……直觉成真了。

他崩溃地阖上眼,刻意地控制着自身的吐息,直到将混乱的心境吐出体外才幽幽开口:“你去做甚?给人添乱吗?”

“我不想在杀异兽时还提防着被人背后捅刀,何况你又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他与凌芷对话时仅天知地知,即便是凌芷最信任的暗卫也不知晓二人打了什么哑迷,大人现下在寒诸前线,月央即便能读取记忆也要有人可读。

月央古怪地看向凌歧,仿佛他说的是些昏了头的蠢话:“那又怎样?”

“我又不像你一样有些目的,也不打算帮你……为什么要知道?”

“想去就去,哪需要什么其它理由。”

“我只是想离开这乏味的……”祂顿了顿,似乎是在艰难地措辞,“……人巢,就是这样。”

“还是叫人穴或人窝?”

“……是燕宫。”

凌歧最终还是放弃了和祂争辩房屋能不能用“巢”“穴”亦或是“窝”来描述。

他懒得和祂徒废口舌,只是扬起下颌低垂着眼皮,银瞳向下漫不经心地一瞥。

“随便你。”

才怪。

他疯了才把这么个疯子带到燕国大街上晃荡。

夕日的绮辉渲染上天边,五色明辉和着絮絮的软雪落下,祂在檐脊上缓缓行过,只有影子在斜光中远远迤出。

三千白发是仙人衣摆间散不尽的云气,于这碌碌人世间自成一派,它从不被任何色泽侵染,永远洁白无瑕。

祂纠缠了凌歧整整一天,无论他冷言冷语还是刀剑相向都无动于衷,最后凌歧也倦了,翻着白眼让祂自便。

月央在燕宫的居所偏僻,罕有人迹,如今也只有一宫人在这院内,她提着一柄青铜壶,绯色的细流从修长的壶口淌出,将它沿着宫道的必经之处洒上一圈,陈雪积成的冰壳就悄无声息地复归为松软的白雪,叫人不至于滑倒。

看来即便是它的主人不走寻常路,宫殿洒扫也从未懈怠。

月央忽略了兢兢业业的宫人,径直从屋顶上跳下来,雪上隐隐透着古朴的幽芳,丝丝缕缕的沁入祂的鼻腔。

——有些熏人。

祂皱了皱鼻。

……

并非所有的生灵都能在燕国苦寒的气候中来去自如,仅有大城与其结界庇佑的地域才算适宜行路,然而有风一城远居北方边界,即便从都城仪京出发也不可避免离开结界范围。

不过无妨,帝蟜祭日将至。

天色将暗,萧瑟的角声盘桓在行进的车队上,无数车架日夜不歇地向北面奔去,仿佛在进行一场世代相传的朝拜。

车队看似一体,可细细看去,每一架车却都是独立的,从大小、制式到拉车的灵兽都迥乎不同,只有周身铁一般的坚毅气魄别无二致,一条条黄色的旐旗被风卷起,露出其上人蛇如山岳逶迤的长尾。

她,或者说是祂立起上身,侧首回望着尾稍圈护着的土地,始终以那威严且慈悲的眼神凝视这片皑皑的北地。

龙马披鳞挂角,龙鳞一般的菱形甲片紧密地行行齐列,它足下踏着描金的云气,转瞬之间便牵着车架越过了无数同行之人,甲光向日晃出耀目的光斑,也惹得旁人频频瞩目。

但凡与龙沾上些干系的总不是什么凡物,龙马也算得上龙族近支的血裔,哪怕在勋贵遍地的仪京都是稀罕物,何况这只龙马长角圆润如玉,周身龙鳞齐整,须尾俱全赫赫生威,显然不是只沾了些龙气龙血的虚辈。

与威风凛凛的龙马相比,它身后的车架反而普通的有些突兀,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铁疙瘩,线条刚硬,透着天然的朴实与粗犷,似是因为无处可用而随意找个了用处一般,然而有了术法的存在,铁块中也可暗藏玄机。

膝上置着摊开的长卷,上面绘着众多面目狰狞的凶兽,笔触生动,仿佛连粉彩勾勒的单薄线条都惹上了凶性,奇怪的是,这些凶兽即使习性五行各有不同,却通通拖着龙蛇般的长身,像是一条条糙笔曳出的墨线。

少年虽摊着画卷,却全未将这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内容置于眼底,而是侧耳倾听着车外的窃窃私语,眉梢勾着一线极淡的不满。

“都和大人说过不要龙马了。”

可惜母亲说着些什么“这是宫中最寻常的坐骑了”,诸如此类的话语,随后便交予他这匹龙血浓厚的龙马,美其名曰打不过了也能带他逃出来。

四处密不透风,于是凌歧也未曾遮掩那双标志性的银瞳,他出走仪京已逾三月,日夜兼程,距有风已不算远。

这段赶路的时日,甚至近乎是享受了。

他自幼长于世家的层层禁锢之下,虽始终居于铁疙瘩般密不透风的车架中,但他却感到了罕有的,心的超脱。

没有如影随形的监视,没有不敢行将踏错半分的谨慎,如同云霄之上的劲风,不为悖心之物驻足,逍遥天地任自由。

“咯噔——”

路途似是不平,车架仿佛压过了雪垛碎冰,轮毂间发出碾过异物的脆响,明明是雪地行车无可避免的情形,却无端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凌歧直起倚在软枕上的上半身,屈起指节扣了扣车夫身后的铁壁。

这是早已约定好的暗号,是停车的密令。

……无人应答,仅有轮毂轮转不休。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车身逐渐偏斜,直至脱离车队,远离平日的轨迹。

是劫车?

他左手又敲了两下铁壁以作最后通牒,右手却已扶在腰间乌鞘之上,银瞳敛着深沉的冷光。

依旧无人回应。

凌歧依旧端坐于车上,面色如平时般冷淡,端得是一派天横贵胄的沉稳持重,暗中却早已将重心微倾,绷紧的薄肌掩在宽袍大袖下。

他左眼尾下生着一点秀丽的泪痣,平日里并不惹眼,而当那张漂亮的脸绷紧时,它总会如此醒目的生在他的眼尾。

“咔哒……”

车停了。

他听见极轻的陷落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凌歧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鞋履陷入雪中的画面。

近了,越来越近了。他将系于腰间的长剑缓缓抽出,剑刃的冷光倒映在瞳中,熠熠生辉。

车厢铁壁上的暗门被打开,一缕日光透过门缝照入厢中,正巧照到凌歧的左瞳上,使银瞳霎时反射出琉璃般粹美的华光。

打开车门的是一只粗粝的,男人的手,可以看出这只手的主人定是惯于做粗活的,凌歧正欲抽剑向前,目光却在划过地面时突兀地顿住了。

狭长的影子身形纤巧,如鸾鸟般轻盈地踮足立着,将半个身子探到车中。

双目对视的瞬息,极微末的讶异攀上上扬的眼尾,随后化作一种后知后觉的了然。

眼边的小痣向下沉了沉。

“好久不见?”月央回想了片刻人族的礼数,祂无声的轻笑一声,认真又轻慢地问到。

“在这里见到我,你很意外吗?”

月央,一款从任何地方探出头来盯着你的小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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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讯出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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