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处生脉于昭融五十三年冬末，在王城上清竣工。在此之前，人们通过自然交合诞生后代，通常三十到四十次，自然会赐予结晶，选择一名交合者，腹中怀子十月怀胎。”
——《昙经》
楚楚是谁？我请罗萝在瑶光池边吃土鸡，希望她能给我解答。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入座，说才从灵枢监出来，不知哪个新来的潜力股，昨夜点灯笼的时候把上月的各地灵枢记载全烧了，差点儿让全监下狱。
还好她过目不忘，昨晚看过一次，花整个上午累得跟狗一样，全部复写出来。
“抓到人没？”
“不知道是谁闯的祸......你刚才问什么？”她很快平复了心情，回头叫侍者上壶好茶，手撕着鸡腿等我答案。
我说清前后因果后，她大为震撼，也大为感叹。“陛下倾心于她？我以为陛下从草根到元皇，早已剔除情根，戒了俗世俗念呢。”
她见我呆呆的像个新来的，立马为我解释。
陛下出身贫苦，她创业两百年才有今日，是名副其实的焚膏油以继晷，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从未主动涉身风月之事。
“陛下早年还挺不容易，要么熬夜要么饿肚子。”
她接着说：“后宫的那位元妃娘娘，其实是陛下登基之时，三公九卿......当然也包括我，给她设的条件。必须将天枢公之女收为元妃，才可称帝。”
“怪不得娘娘说陛下不喜欢她。”我回答道。
锅里飘出的烟雾挡在我们两人间，香喷喷的云雾缭绕里，我们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罗萝吃得畅快了，想起来我的事业前尘，给我建议说：“你这差事，弄不好几十年都停滞不前，你不如换个方式想想，只要陛下无情事可录，你不就得以解脱了？”
“罗大人的意思是？”我没听出来。
她看着我的眼睛挑起眉头，重重点头。“没错，正如你心里所想。只要当好红娘，拉陛下跟人诞下皇子，你的使命也就结束了。重点在于，当、好、红、娘！”
我立刻坐直了，肃然起敬。劝她再点一壶好茶，我请客。哪想她挥挥手，掏出三张红息元，摆在桌上。“我来。”她说。
我险些涕泗横流，捡起息元转交给侍者。回过头来，她又指着远处开口：“你看到那个地方吗？”
她指的是衍天塔，是灵枢使也就是国师大人所在之处。那里仙雾环绕，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云中的塔尖。
我看着那里左思右想，慧光在我脑海里闪过，“罗大人是说，那楚楚就是当今国师，要我去打探一二，从中调和做媒？”我看见罗大人用孺子可教的神情向我点头，她喝下盏中最后一口茶，拂袖子起身。
“苏修撰不愧三元连中的天才，我很看好。”
我与她告别，独身爬到衍天塔下，向守塔侍卫说明来意后，他直接驱我离开三丈远。
“闲人免进！”
这下我可不乐意。我据理力争：“若你不放我进去，你可别后悔。”
他上下打量我一遍，将头扭开，呵声道：“闲人免进！！”
在这里祈福的群众都看过来，我抬袖遮住脸，心想辱可以受，但脸不能丢，不如改日寻到由头再来。
正要离开，我动手时袖中沉沉甸甸，掏出来一看，是块上刻“灵枢监监枢君”的玉令牌。
我再次大为感动，在心里为罗大人竖起丰碑，将令牌直举到侍卫面前。
这小小侍卫，突然端庄，挪开步子让道。“请进。”声音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多谢。”我说完，即刻踏进塔内。为了来此塔，我已爬过摘星峰的无数级阶梯，已经是喘如野牛，哪想抬头一望，一层又一层的旋转阶梯附在塔壁......
幸而，身着修术服的白衫男子见我孤立无援，挂着温和的笑容就过来了。他看见我手中令牌，引我到达某个小门。
“这些阶梯是我们修术者磨炼所用，大人可直接乘坐运梯上去。”
我走进小门坐上宽椅，他笑着点一下头，珍珠门帘忽而坠下，椅子托着我直入云中，我甚至能闻到空中的水雾的清甜。
踏进顶层，与在下面见到的一样，堆积如山的卷轴和玉简随处可见，书案排列整齐，上面摆放着我看不明白的阵图，术师们围着桌案交头接耳。
我走得小心，生怕在反光地面蹭下鞋底的灰尘。但我还是不够小心，碰到一旁的兵器架，绊出好大一个踉跄。
“小心。”
在我亲吻地面之前，一女子伸手扶住兵器架。我摔在地上抬头看着她时，她摸着架上一把长剑含情脉脉，神情专注说道：“此剑由月山灵石所造，若附上合适的五行元息，一刃能抵千刃。”
我揉着尾椎骨起身，只有笑笑。“望有朝一日，大人能为此宝剑寻得良主，我国元戎则又添一员大将。”
她听见我的话，满意地点点头，似乎这才看见我搓着伤口，都要搓出火星子了，她说“入座”，并为我找来两个药瓶。放在我面前。
“苏大人，左瓶可饮，右罐可敷。前者咽下后有片刻穿肠之痛，但一劳永逸，后者需敷五日。”她在玉桌对面坐下，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姓苏？”我问，目光在两个瓶子见移动，还是选择长痛不如短痛，一饮而下，只觉长肠短肠搅成一团，痛得我呲牙咧嘴。
“苏大人是朝堂官员，我自然知晓身份。但我却不知你的来意？”
术师袍的袖子宽大，她一手捞着袖口，另一手在竹简上飞笔如流，她襟前黑结随之摇摇晃晃。
与此同时她还一心二用，再次抬眸提醒我：“大人在看什么？若这是您的来意，可到我身边详看。”
我哪是对她手下竹简感兴趣，菡林院里的书海已经让我不胜其烦了。我只是见她写得一手好字，颇生心心相惜之感。
“误会。我来这里，是为了大人您和陛下的事。”
她顿住了，搁下毛笔，将竹简推到一边，看起来要严阵以待。“我倒是万分不解，请大人细说。”
我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说我如何在宸极宫亲耳听到元妃娘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陛下真正的心爱之人，是楚楚。”我说完，见她慧眸动容，似是受到重创。
“大人，您怎么想？”我问。
她沉默不动，我们身边的竹简单呼啦啦飞起来，瀑布一样泄开。书本飞起，翻页声如密雨猛坠。我大为震惊，紧紧靠住椅背。“大人你生气时的威力真非同小可。但……您因何不快？”
她伸手按住眉心，食指简单地一挪，空中的各物件儿应声而落。“抱歉，吓到你了。只是，我不曾记得陛下对我有风月之情。”
我心想，她定是难为情，或者一时无法接受，所以如此抗拒。毕竟那位百姓口中“古今唯一”的陛下，与她之间，身份是有略微的不对等。
哪怕她可是一国国师。
但要知道，在当今陛下登基前，我国的元息整体不足，百姓的灵谐度有今天没明日，我国在此界十五国中，可以算是朝不保夕。
听我母亲说，以前的雲州粮食都长不出来，百姓们精气怠惰，连门不愿意出。但现在，雲州虽仍旧落后，但也渐渐风调雨顺，百姓也奔赴安居，越来越有希望。这都是陛下的功劳。
如此陛下，千百年也只此一个。
“大人，或许您与陛下曾经暗结因缘，只是您不知也不觉。”我见她认真倾听，便继续造谣，“或许，陛下暗中对您有意，已到了食不进，寝难安的地步，但碍于天降大任于斯人，不曾对外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说得正起劲，她的目光如钩，锁住我的视线，平静开口：“苏大人是说，真有这么一个人，让陛下情根深种？”
“正是，那个人就是您，元妃口中的楚楚。”
我话音落下，忽觉周围空气紧缩，一股压迫感从我头顶落下，压得我头重重垂下，连呼吸都不畅。“大人，您这是什意思啊？下官哪里说错？”我可怜兮兮对地自照，尽力抬起额头。
“苏大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监枢君的令牌，我误以为她是有正事，所以放行。”那小侍卫不知何时上来了，还落井下石，“大人，是我失职，我这就将人带出去。”
小侍卫过来上手，我整个人以鸡爪状被他拉扯进运梯。“大人！下官句句真言，瑶国千秋万代，就在大人您一念之间呐！”
我好不容易抬起头，却看见她神情冷淡，把我忘了一样，整理着玉案竹简。
“大人不喜欢陛下又如何！委屈和她一起生个孩子也好哇！”
小侍卫大胆，竟按住我嘴巴。我喷他一手口水，他吃惊地把我松开。瞪着我。
“等等。”
“十三，你下去吧。”
“苏大人说陛下倾心楚楚，可是谎言？”
她回心转意，一连说出三句话，我如蒙大恩，立即抬手抱了个拳。“并非谎言！”
她顺手取出一张精美信纸，落笔写着什么。说道：“城南柳叶巷，周楚，苏大人去找她吧。若能说服她与陛下破镜重圆，也算你大功一件，不说陛下，我亦有重礼。”
“若遇挫折，开此信可解。”在我头脑风暴时，她手里的信飞到我怀里，我立马紧紧抓住。
“那大人您和陛下......”
“苏大人难道不知我的姓名？”
“哈哈，怎会，当然知晓。”我不知道。
她看起来并不在意我知不知道，背过身去整理让人眼花缭乱的书架，淡淡道：“褚无情。记住了，下次不要再忘。”
分明是淡淡一句话，却让我打了个激灵。褚无情，褚褚？原来罗大人误以为灵枢使是陛下的心头爱？
不过事已至此，虽然南辕北辙，但也算水到渠成。“多谢褚大人。”我笑着道谢，雄赳赳地迈进运梯，所谓小侍卫十三，也只得退而避让。
“何必言谢，苏大人如此用功，是为早日升官，获得到瑶国星海阁的资格，从而查阅唤醒你弟弟的方法。如此情深义重，我何不助你一臂之力？”
屋内绰绰的灯火交辉下，她仍身姿俊逸，端着书籍低眉翻阅。我心内一沉，笑容僵在脸上，还想说什么，她看过来的瞬间，运梯陡然下降，瞬息后回到了底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