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星终究还是搬走了，就在他们两个坦诚相待后的第二天。
应山对他们之间急转而下的关系感到无所适从。尽管他们看似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矛盾，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尤其是当祝允星将这段时间住在他家的住宿费和伙食费估算成具体数目，直接转账给他的时候，应山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他没有收那笔钱，心烦意乱地将聊天框关闭了。
应山尽量不去想和祝允星有关的事，可思绪却不听指挥地纠缠在一起，甩也甩不开。手机每接到一条消息提示，他都立刻条件反射地点开，想要看看是不是祝允星发来的。
然而在无数次期望落空之后，他终于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报复一般地开始工作起来。
直到晚上，应山怀揣着希望再次打开手机，却只看到了一条来自商千楹的消息——
“允星从你家搬走了？”
应山：……
应山咬着后槽牙回复——
“你怎么知道？”
商千楹直接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起因是某娱乐博主发了一条视频，名为《深扒古早选秀团Fantasy Time男团学名场面》，用0.5倍速看团员微表情，并进行一通分析，最终得出该团内部成员不和并搞小团体的结论。
在该博主的分析下，作为中心位出道的祝允星成了挑起一切纷争的发起人。他热衷于拉帮结派，培养自己的小团体，并且肆无忌惮地跟团内所有人卖腐，受害最深的就是当初第七名出道的齐渺。结果团一解散，祝允星立刻翻脸不认人，跟谁都不卖了，导致这几对cp结束得十分不体面。
底下评论立刻炸开了锅——
【渺星99】：你是不是断网了，我们渺渺星河上个月刚合体，从来没be过哈。
【星星点灯】：抱走允星，别硬蹭。
【齐渺】：别瞎说，允星哥今天刚叫我帮他打扫新家。乱说话的都举报了哈。
【被南通吓晕】：？？？不是，这是真的齐渺啊？？？？
【只是路过】：我悟了，原来博主是自己人，只需略一出手就能把正主勾过来给我们做饭吃。
【……】
应山心情复杂地关掉截图，而商千楹的电话也刚好打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你们俩闹矛盾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应山隐隐烦躁，“他之前只是暂住在我家，就算有一天搬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哦，这样吗，那你急什么？”
“我哪急了！”
“呦呦呦，这还没急呢。”商千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打趣起来。
“……我挂电话了。”
“别呀。”商千楹连忙制止，“你挂了，谁陪你聊天？”
应山没好气地说道：“你和周文璟真是一模一样的欠，我做错了什么要摊上你们两个损友。”
“别这么说嘛，那家伙怎么能和我比？我可比他贴心多了。”商千楹笑吟吟地说道，“出来碰个面吧，我猜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吧。”
……
两人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商千楹开的私人影院。
此时早已过了营业时间，一个人也没有。两人在水吧坐下，商千楹去前台拿了酒和开瓶器过来。
应山微微皱眉，“我不喝酒。”
“知道你养生，但这酒度数不高，偶尔一次不要紧啦。”商千楹倒了一杯，不由分说地推到应山那边，“再说了，都这个点了，我要给你泡茶，你晚上睡得着吗？”
“你在搞笑吗？”应山淡淡地说道，“喝酒也会失眠。”
“是吗？”商千楹惊讶，“可我每次喝酒之后都会睡着得更快啊。”
“你那是喝晕了吧……”应山无语。
“哎呀，都一样啦。”商千楹浅尝一口，“行了，说你的事吧，你和那孩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有怎么回事。”应山嘴硬，“他找到了新的住处，然后搬走了，仅此而已。”
商千楹坐在对面，若有所思地打量应山片刻，随后说道：“阿山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坦率的样子呢。”
“是吗？”应山冷哼一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商千楹觉得有些好笑，“说说吧，他从你家搬走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应山便将那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大致和商千楹讲了一遍。
商千楹听完事情的始末后，沉默半晌，吐露出两个字：“就这？”
应山：“……”
“嗯嗯，您有什么高见呢？”应山眯着眼看他，十分阴阳。
“要我说，你们两个就是频道没对上。你说你的，他说他的，最后不就成这样了呗。”商千楹说道。
应山目光疑惑，“我有点没明白。”
商千楹轻叹一口气，“我问你，你以为允星为什么要刻意向你隐瞒他得抑郁症的事？哪怕是撞破了你在书房里跟心理医生打电话，也要故意装作没听到？”
“不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病吗？”
“这当然是一部分的原因。”商千楹说道，“可你仔细想想，他如果真的对抑郁症这个东西这么抵触的话，为什么后来又乖乖同意跟你去看医生了？”
应山顿了顿，“我不清楚。”
“笨蛋。”商千楹恨铁不成钢，“因为他真正不想被人知道心理状况的人，是你啊。”
应山愣了一下，目光闪动，“我？为什么……我……”
“没有人希望把不好的一面展示给喜欢的人吧，更别说是心理方面的问题。”商千楹说，“虽说这个社会对‘抑郁症’的普及度越来越高，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无法理解这类群体，并给予他们包容。打个比方，你愿意你以后的伴侣是个抑郁症患者吗？”
应山皱眉，“成为伴侣要看双方的感情，以及性格是否契合，你的问题不在我的评判标准里。”
“这个回答太理想化了。你对这个病症的了解有多少？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不仅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流泪，会出现头晕、心悸、呕吐等躯体化症状，甚至出现自毁倾向。”商千楹直视他的双眼，“当一个人第一次告诉你他很难过，他想要倾诉的时候，也许你会心疼他，安慰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第五次，第十次呢？你还会这样做吗？你不会厌烦吗？”
应山不由得沉默了。
商千楹的问题尖锐且直击要害，饶是从小被教育着以乐善好施为美德的应山，也不免有一瞬动摇。
只是很快，他就有了答案：“如果他真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无论是第五次，第十次，哪怕是一百次，我也会这样做的。”
“阿山你还真是……”商千楹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眼，随后轻笑一声，问道，“那么，祝允星对于你而言，算是很重要的人吗？”
这一记提问，让应山怔愣在原地，一时无法回答。
商千楹坐在对面悠闲地喝着酒，倒也不着急，“其实你要真答不上来，那也没什么。毕竟现在的你，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思考这个问题。允星从你身边搬走，不也正好给了你思考的空间吗？但要我看来，这个问题其实根本就不难。阿山啊，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吧。”
他对祝允星，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
应山不由得扪心自问。
当初在饭局初见的时候，应山正在为了电影选角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听说这个漂亮的男孩是投资方小魏总希望他选用的人，便自然而然地揣测起他们二人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一向讨厌关系户，自然也就对祝允星没什么好感。
可是接下来几次见面，在二人的交流之中，应山逐渐发现，隐藏在这张漂亮皮囊下的，其实并非一颗干瘪空洞的灵魂。
正相反，祝允星有学识、有想法，对所有事物都有自己的理解和坚持。
他共情能力极强，会因文艺作品里的感人故事而流泪，也会将丰盈的情感带入自己的作品中，感染着每一个观众。
应山觉得，这样聪明有灵气的演员，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深挖潜藏在一个人外表下的深刻灵魂，会让应山感到挖掘璞玉的快乐。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惜才之心，逐渐变了意味呢？
他会因他水灵漂亮的眼眸而心动，为他始终如一的真诚所打动，为他过去遭受的一切痛苦感到心疼，也因为他离开时的一番诉说而自省。
他对祝允星的关心和照顾，早已超过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商千楹说得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根本就不难。
是他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去思考，自以为是地向祝允星灌输他所谓的“关照”，并且渐渐将同居视作理所当然的习惯。
“你说你会陪着我，是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立场？”
祝允星的质问令他振聋发聩。
“我想一直陪着他。”应山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被他所刻意忽视的真心话，“以爱人的身份。”
……
那夜，应山向商千楹一番坦白之后，向对方征询起自己该如何做。
“你能发现自己的心意，这很好。”商千楹为他的坦诚感到欣慰，同时也有些隐忧，“但你现在要是一股脑地冲上去表白，他未必会认为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许你是想让得了抑郁症的他好受一点，才故意这么说。”
应山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出于这种草率的理由表白？”
“有的哦。”商千楹满脸写着“你可真单纯”，“而且我在想，允星会不会有些回避型啊？”
这个词汇的含义应山倒是知道，可是……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凭感觉，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商千楹思忖着，“像这一次，你明明是在关心他，是想对他好，他却选择从你家搬走，难道不是回避的表现吗？”
“……”
“不过嘛，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撞破了他的秘密，他觉得窘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想被你看到他发病时的狼狈模样，所以才选择了逃走。”
商千楹继续说道：“不论究竟是哪种原因，都足以说明允星在感情中，会将自己放置在弱势一方，他没那么容易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爱。所以，我是不建议你横冲直撞地上去袒露心扉，没准直接就给他吓跑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允星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商千楹笑着摇摇头，“先去多了解了解他吧。”
已经看清内心了，距离在一起还会远吗[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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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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