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尹纤昀下楼时，罕见地发现黎煜溏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她面前摆着她的战略笔记本，手里拿着叉子，正对着面前那盘精致诱人的草莓松饼发呆。
尹纤昀脚步微顿。这是他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他不动声色地在她对面坐下，拿起咖啡，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黎煜溏盯着松饼，眉头紧锁，仿佛面对的不是早餐，而是一道世界级难题。
她拿起小勺，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这声叹息，婉转悠长，充满了哲学的思辨。
尹纤昀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
“……不合胃口？”
难道厨房发挥失常？
黎煜溏抬起头，眼神凝重：
“尹老板，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说。”
“松饼，它为什么要叫松饼？它明明这么扎实，一点都不松。”
“就像孟絮霖，表面看起来冷硬得像块花岗岩，谁知道他内里是不是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柔软？”
她说着，又舀了一勺，恶狠狠地塞进嘴里，“就像这草莓，看着鲜艳，说不定是转基因的！”
尹纤昀：“………………”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熟悉的配方，诡异的味道。
这聪明，果然还是掺了沙子的。
“你的新战略，”他决定不接松饼和孟絮霖内在柔软度的话题：“制定得如何？”
黎煜溏立刻放下勺子，拿起她的宝贝笔记本，翻到一页画满了箭头和奇怪符号的纸，表情严肃得像在汇报军情：
“经过我昨晚的深度复盘和战略推演，我发现我们之前的策略存在严重问题！”
“哦？”
“我们太被动了！总是等孟絮霖出招，我们再接招！这不行！”
她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松饼上的草莓都抖了三抖，“我们要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
尹纤昀挑眉，示意她继续。他倒要看看，她这“主动出击”能有多主动。
“我的计划是”
黎煜溏压低声音，身体前倾，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要打入敌人内部！从基层瓦解他们的斗志！”
“具体？”
“我决定，去孟絮霖公司楼下摆摊！”黎煜溏语出惊人。
尹纤昀：“……摆摊？”
“没错！”黎煜溏信心满满。
“卖煎饼果子！我观察过了，他们公司那群白领，早上都匆匆忙忙的，不吃早饭。我在他们公司楼下支个摊，物美价廉，生意肯定火爆！”
“然后呢？”尹纤昀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接受极限测试。
“然后？”黎煜溏邪笑。
“我就可以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孟絮霖的上下班时间、座驾型号、甚至他秘书喜欢加几个蛋！这都是宝贵的一手情报啊！而且，我还可以在煎饼里……”
她做了个神秘的手势。
“下药？”尹纤昀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冰碴子。
“哎呀不是！”黎煜溏摆手。
“是加入一些……独家秘方！比如让人吃了就忍不住想说实话的酱料？或者让人工作效率暴跌的香菜？兵不血刃，瓦解他们的战斗力！”
尹纤昀看着她那双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以及那副“快夸我天才”的表情，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他忽然觉得，昨天那个安静沉默的黎煜溏，或许……也不错。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驳回。
“为什么？！”黎煜溏不服。
“第一，你会因为无证经营被城管抓走。第二，孟絮霖不会吃路边摊。第三，”
尹纤昀看着她，语气微妙：“我怕你还没瓦解敌人的战斗力，先把自己毒进医院。”
黎煜溏：“……”感觉有被侮辱到！
她气鼓鼓地坐回去，抱着手臂：“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干等着？”
尹纤昀放下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城西那个项目，孟氏志在必得。他们下周会举办一个内部的方案研讨会。”
黎煜溏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研讨会？我们能混进去吗？”
“不能。”
黎煜溏肩膀垮了下去。
“但是，”尹纤昀话锋一转，“负责会议茶歇的甜品店，是尹氏旗下的产业。”
黎煜溏的眼睛“唰”地亮了！
“我懂了！”她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我们在蛋糕里做手脚！把他们的方案变成一团浆糊！或者在里面放上我们尹氏的LOGO小卡片，进行精神污染！”
尹纤昀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跟这个女人说话，需要强大的心脏和非凡的理解能力。
“我的意思是，”他一字一句，尽量说得清晰。
“你可以，以‘监督甜品质量’的名义，去那家店‘实习’一天。也许，能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
比如，孟氏那边负责接洽的人，会不会在订甜品时，无意中透露点什么。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黎煜溏愣了两秒，随即恍然大悟，用力一拍大腿：“高啊！尹老板！实在是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我是去监督蛋糕甜不甜，实际上我是去窃听……啊不是，是去采集声波信息！不愧是您！”
她看着尹纤昀，眼神里充满了崇拜，虽然理解完全跑偏。
尹纤昀看着她那副“老板英明”的狗腿样子，忽然觉得，让她保持这种状态似乎……也还行。
至少，比昨天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顺眼多了。
他挥了挥手：“去吧。别把店炸了。”
“保证完成任务！”黎煜溏噌地站起来，抓起她的笔记本就往外冲，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剩下的草莓松饼塞进嘴里。
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不能……浪费粮食！这也是……战略物资！”
看着她风风火火消失的背影，尹纤昀揉了揉眉心，对不知何时出现的助理吩咐：
“跟那家店的经理打个招呼，给她安排点……无关紧要的活儿。还有，看紧她，别让她真的往蛋糕里加什么独家秘方。”
助理憋着笑：“是，老板。”
黎煜溏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那家隶属于尹氏集团、格调高雅、香气四溢的甜品店。
经理早已接到通知，看着这位被老板特别关照来“实习”的黎小姐，脸上堆着职业微笑，心里却在打鼓。
“黎小姐，您今天的工作主要是……学习一下前台点单和包装。”经理尽量给她安排最不容易出错的活儿。
黎煜溏却一脸严肃地拒绝了：“不，经理！老板派我来，是为了更重要的战略任务，监督甜品质量，尤其是即将送往孟氏集团研讨会的那批！”
她掏出那个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用彩色笔画了个巨大的箭头指向“孟氏研讨会”，旁边还标注着“重点监听（划掉）监督对象！”。
经理嘴角抽搐：“……那，您想怎么监督？”
“当然是亲口品尝，严格把关！”黎煜溏说得义正辞严，随即目光灼灼地扫向操作间。
“尤其是那个星空慕斯，我怀疑它的甜度不足以麻痹敌人的神经！还有那个抹茶千层，层次够不够分明？”
“能不能象征着我们尹氏碾压孟氏的层层优势？我需要深度测评！”
说完，她也不等经理回应，就自顾自地溜达进操作间，以“质检”为名，开始了她的“试吃”大业。一边吃还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星空慕斯，甜度85分，口感绵密，疑似能让人产生幸福感，降低敌方警惕性，建议保留。”
“抹茶千层，层次清晰，但苦味不足，无法象征孟絮霖内心的苦涩，建议微调。”
“提拉米苏，酒味……呃，好像没啥酒味？差评！无法让敌方决策层醉醺醺！”
操作间的甜点师们看着这位一边狂吃一边胡言乱语的“质检员”，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与此同时，别墅书房内。
尹纤昀看着实时传输过来的甜品店监控画面，以及黎煜溏那本被镜头捕捉到的、写满了离谱“质检报告”的笔记本，面无表情地对助理说：
“把她测评掉的那部分甜品，记在她账上。”
助理：“……是。”
内心：老板，您这招杀人诛心啊！
甜品店这边，黎煜溏终于吃得有点腻了，决定开展真正的“情报工作”。
她溜达到前台，恰好听到店员在接听孟氏行政部打来的订餐确认电话。
机会来了！
黎煜溏立刻竖起耳朵，像只警惕的土拨鼠。
“……是的，王秘书，您订的五十份茶歇甜品，明天上午十点准时送到……好的，还是老位置，顶楼会议室……明白，会额外准备一些无糖的……”
王秘书！顶楼会议室！无糖的！
黎煜溏眼睛唰地亮了，立刻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重大情报！孟絮霖的秘书姓王！会议地点顶楼！有无糖需求，疑似孟絮霖本人怕胖？或用于招待重要且挑剔的客户？此信息或可加以利用！（比如在无糖点心里偷偷加糖，让他/她当众出丑？）】
她写完，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离核心机密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黎煜溏心里一咯噔。
苏浨怎么来了？是巧合？还是她也盯上了这家店？
苏浨看到穿着店员围裙、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的黎煜溏，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她果然在这里。
“煜溏？你怎么在这儿？”苏浨故作惊讶，语气温柔。
黎煜溏大脑飞速运转！不能让苏姐姐发现自己是来搞情报的！
她立刻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苏姐姐！好巧啊！我……我这是来体验生活，深入民间，了解甜品制作工艺，争取以后能自己开个店！”
苏浨看着她那身不合身的围裙和明显吃撑了的小肚子，心里门儿清，却也不点破。
她笑着点了杯咖啡，状似无意地说：“体验生活挺好。正好我过来选点明天开会要吃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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