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话，兜帽很大，当她低下头的时候，帽檐可以挡住她大半张脸，昏暗的灯光下更看不清她的脸，整个人没有任何动作，好像瞬间僵化了，大概过了十几秒，她又转起椅子，幅度很大，支撑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周朗清楚感觉到兜帽下恶寒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要把周朗一刀一刀活刮了，周朗活动着脖子，“保持沉默？挺没意思的，说实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们对待辛婷的手段都超出人性的认知范围，当然如果没人性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她站起来，绕到周朗身后，周朗后颈刺痛，冰冷的刀刃刺入他的皮肉，“不是说反派死于话多，我没有那么强烈的分享欲，尤其是跟警察。”
周朗笑着说，“挺聪明。”
她收起刀子从周朗身后走到门口，把那扇老旧的门拉上，也只是拉上，脚步声往上去，随后才是锁门的声音。
周朗确信这是个地下室，还是很深的地下室，周朗挣扎了几下，细铁丝勒得更紧了，该不该说她是个聪明的反派，人狠话不多。
天河区分局，沈东海狠拍桌子，“杨东青你不交代是吧？”
沈东海指着杨东青瞪眼，杨东青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怪不得你风评不好。”
沈东海站起来活动着手腕，笑笑没有说话，转身学着杨东青的样子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手撑在桌面上，“杨东青当年你实习期被警局永拒是不是特别不甘心？特别不服气？你还在警局外面站了三天不服判罚结果，我告诉你，当年警局对你的判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这种人就该被警局永拒。”
杨东青被戳到了痛处，眼神变得愤怒起来，沈东海依旧轻蔑至极地笑笑，“你经手的第一起案子是一桩三人入室抢劫案，这三个人中有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另外两个是警局经常接待的老扒手，油条得很，根本撬不开他们的嘴，你自以为是觉得那名十七岁的少年是突破口，对他威逼利诱，甚至暴力威胁，你抓着他的头往墙上撞，缝了十五针，打断了他三根肋骨。”
沈东海更加蔑视了，不屑地摇头往下说，“案子的真相是什么呢？是那两个老扒手威胁这名少年，让他成为帮凶，而且这个孩子智力缺陷，说话颠三倒四，却被你武断的认为在故意混淆视听，杨东青，朝弱者挥拳是不是很爽？”
沈东海笑得很大声，杨东青脖子上梗起青筋，但是没有反驳，因为时至今日他都觉得只是自己太过冲动，所以才判断失误，不至于受到那么重的惩罚。
沈东海，“你不觉得自己有错，加上上学时候口碑俱佳，好多人为你求情，觉得你只是太年轻而已。可是杨东青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其实你想尽快破案，想加速实习期转正。你一直是个功利心很重的人，你喜欢别人对你的吹捧，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
审讯室的门直接被推开，夏永夜冲进来，脸色太过煞白又一身杀气，仿佛地狱恶鬼冲过来，沈东海忍不住要靠边站。
夏永夜放下手上的文件夹，把一张张照片并列摆在桌面，指着最右边照片上穿红毛衣的女孩儿说，“这是辛婷。”又指着辛婷旁边男孩儿的照片说，他叫陈又宸，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出国，红房子案发生前随关一曼回国，但是他的名字被陈秋山冒用。”
夏永夜又指着陈又宸旁边的女孩儿说，“杨文织，她和你是表兄妹，是你姑姑杨绪和慈爱医院院长严天行的私生女。十五年前慈爱医院爆出重大医疗事故，护士长杨绪跳楼自杀，同时在医院的地下室找到了她十五的女儿杨文织，她被关在地下室整整十五年，出来后送到了阳山孤儿院。”
杨东青看到杨文织的照片脸色都变了，夏永夜拿起杨文织的照片递到他的面前，“杨文织被送到阳山孤儿院后，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事，她把孩子们养得兔子活埋，掐死看门的小狗，把幼小的孩子按进水盆里差点溺亡。院长最后报了警，警方找了医生给她做诊断，杨文织是天生的情感障碍，生性冷漠，又因为被关在地下室十五年，出来后严重应激，至于为什么演变成反社会人格。”
杨东青依旧一言不发，手攥紧，指甲陷入掌心，夏永夜把杨文织的照片丢在一边，情绪太激动了加上伤，夏永夜快站不住了。
沈东海眼疾手快地扶他坐下，“深呼吸，深呼吸，不至于把自己气着了。”
夏永夜捂着胸口坐下来，不明所以地看了沈东海一眼，这家伙不会在伺机报复吧。
沈东海把夏永夜带来的文件夹拿到自己身边，好几张照片，每张照片上人的脸都不一样，沈东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问，生怕哪一句说错了夏永夜再漫画书警告，太惊悚了。
夏永夜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毕竟才醒过来两个小时，身体还处于严重虚弱状态，他自己都担心一口气上不来背过去，再给抬进医院里去，不行，没见到周朗之前他绝对不会把眼睛合上。
夏永夜从沈东海手上抽出一张照片，“杨文织在阳山孤儿院的院长报警之后翻墙逃走，警方曾多次将她带回送到特殊儿童收留机构，但是她多次逃走，为了不让人认出她，甚至在地下作坊的整容机构里进行整容手术，从而改变样貌。”
十四年前八月二十五，那是一个下雨的晚上，杨东青独自一个人在出租房里复习，雨点敲打着窗户，杨东青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他心烦意乱，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杨东青确信有人在敲门，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二点半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杨东青疑惑地走到门前，门被敲得震动，窗外一道惊雷划过，屋里的灯灭了，应该是跳闸了，敲门声还在继续，杨东青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风推着雨涌入门里，杨东青下意识用手挡雨，门口站着的少女左脚踩在雨水里，右脚的鞋子被雨水浸泡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深灰色的运动服被打湿，几乎是黏在身上的，雨水顺着女孩儿的额头流下来，她的眼睛在雨水中看不清楚，“哥哥，帮帮我吧。”
杨东青看着如此狼狈的杨文织心一下软了，赶紧把她拉进来，“你先进来，我去把电闸拉上去。”
两分钟后，屋里重新亮起了光，杨文织还是那么站着，她站着的地方一片水渍，浑身颤抖，慈爱医院出事后杨东青见过杨文织几次，他父母离婚没有条件收养她，被送进孤儿院后杨文织因为虐杀动物被清退，听说被送进了特殊儿童收留机构，但是她又逃走了，反反复复闹了很多次。
杨东青找来干净的衣物，“文织你先把衣服换了吧，我去给你打热水。”
杨文织突然抬起头，眼睛瞪得要凸出来了，吓得杨东青差点坐地上，窗外又是一道撼天动地的惊雷，伴随着瓢泼而下的大雨，敲击着杨东青脆弱的神经。
杨文织梗着脖子冲过来，死死抓着杨东青的手臂，“哥哥，我……我杀人了…那个女人，她…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的，她在调查老师，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怕老师的身份会暴露，我让人给她塞了纸条，约她出来，我……”
杨文织说话的声音是颤抖的，可是她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好像身体里住着一只恶鬼，她还有仅存的意识，又一道闪电落下，杨东青捧在手里的衣服落在地上，杨东青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杀人了，你杀了谁？”
杨文织裂开嘴笑了起来，她本就瘦，瘦得皮包骨头，笑起来阴森森的，“那个女警察，我跟踪过她，我听到了，她在调查老师的身份，我…我就是把她约到了慈爱医院，我掐着她的脖子，就掐着她的脖子，然后她就没气了，她就倒在了那里……”
杨文织死死抓着杨东青的手背，小小的身体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杨东青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推开杨文织后退两步撞到了书桌，试卷掉在地上，杨东青赶紧捡起来。
杨文织抬起双臂，手掌撑开朝上，发出阴冷的笑声，“怎么办？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闪电仿佛落在了窗边，照得整个窗户明亮如白昼，吓得杨东青直接坐在了地上，杨东青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扶着桌子站起来，“尸体呢？尸体在哪里？”
杨文织转过头，又是阴森森的笑容，她歪头盯着杨东青，她的左脚有点跛，走路的时候很明显，哑着嗓子说，“地下手术室，她还在那里，对，她一定就在那里……”
杨文织说话像精神恍惚，身体摆动幅度很大，说话的时候两眼发直，狰狞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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