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落枕了？”
想想他之前睡觉那姿势，Kevin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果然晏曦嗯了一声，却僵着脖子不能点头。
Kevin被他那样子逗乐了，问：“疼得厉害吗？”
“只要维持一个特定的姿势就不疼。”
“就你刚刚擦头发那姿势？”
“嗯。”
“那还能吃饭吗？”
晏曦没有回答，上身微躬，右手顶在歪着的头侧，左手拿汤匙盛粥，身体力行地展现了一下自己吃饭的能力。
他肩宽腿长腰背直挺，那么半拄着俯趴在桌边看着还挺舒展。
那样子完全不像是落枕了，倒好像在夏威夷海边靠在吧台上跟美女酒保聊天，颇有点惬意的氛围。
盛粥的动作闲适优雅，假个机器就能直接拍广告片了，皮肤好得都不用给面光。
但再优雅也仅限于把汤匙举到嘴边了。
晏曦头歪着，只能保持那个角度根本正不过来，那勺粥横竖是没办法一滴不漏地送进嘴里。
Kevin抱臂站在半步开外，看他撅在那，一勺粥在嘴边左晃一下右挪一下，好半晌终于放弃了，又放回碗里。
才开口问：“pose摆够了吗？”
“……”
“坐过去。”
“干什么？”
“我帮你按一下。”Kevin推着他往沙发那边走。
“不要，你懂吗就瞎弄？”
“那你跟我去医院。”Kevin点头，又要拉着他出门。
可晏曦还是拒绝，拍开他的手：“我不去。”
“为什么？”
“不去就是不去，哪来的为什么。”
“那你坐下我给你治。”说着两手抓住着他肩膀。
晏曦想闪开，可他现在半边身子跟被石化了似的，动作特别不灵活，被Kevin按在沙发里。
“背挺直。”Kevin说。
晏曦想甩开他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可根本使不上力：“你就不能等我自己恢复吗？”
Kevin隔着衣服在他后背和肩膀僵硬的地方捏了几下：“等它自己恢复得多久你知道吗？你这跟半身不遂似的，不能弹琴，曲子什么时候才能写出来？”
“怎么不能？”晏曦立即高声反驳，蹭一下站起来，这一动又扯到了梗着的那根筋，一瞬间感觉像被人照着脖颈敲了一棍子，从太阳穴沿着后脊梁一路疼到腰椎。
他硬挺着不发出痛呼声，憋的脸通红。
指着要过来扶他的Kevin说：“你别动！”然后以左脚为圆心点地，腰以上完全不动，跟仪仗队标兵似的做了个标准的向右转。
如果不是歪着脖子的话，乍一看还挺有精气神的。
晏曦直奔琴房，立刻就要证明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
Kevin刚跟到门外，就听到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还不等他进门，声音便戛然而止。
登登登鞋底跺地的声音，快速靠近，晏曦已经冲出来了。
Kevin刚想笑话他一下，却见他直接越过自己抬脚朝沙袋猛踹一脚。Kevin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白色的软底拖鞋蹬上红色皮面。
晏曦这一脚下去沙袋就像神庙门口的立柱，纹丝不动，倒是他自己脚下一滑失去重心。
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短促的摩擦声，下一秒，晏曦就见红色沙袋钻到自己脚下，而天花板突然被拽到眼前。
他立即想伸手撑地，却发现自己从脖子肩膀到半边后背都像被冻住了一样，不是使不上力那么简单，而是压根儿找不到它们在哪。
紧闭上眼，准备用后脑勺撞击地球，却咚一下砸到一个温热的胸膛上，然后滑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接住晏曦的Kevin觉得自己要被晏曦折腾出心脏病来了，一手托着他的头颈一手托着他的背，几乎是求饶一样说：“你能不能别折腾了。”
“我怎么折腾了？”
“你不折腾？不折腾你还不起来？”Kevin刚刚一个箭步冲上来，前弓步跨度大得都要扯到蛋了，手上又托着一百多斤负重，就算是经常锻炼这会儿也实在不好受。
他双手微微用力想把人扶起来站好，可手上这人就是躺着不动，不仅一点也不借力还越来越沉。
晏曦双脚掌触地，膝盖弯曲90度，大腿和上半身成一条直线，平躺在Kevin双手上。
一个标准的铁板桥。
“躺得舒服吗，少爷？”
“还行。”那闭目养神的德行看得Kevin牙根痒痒。
“快起来我站不住了！”他感觉两脚之间距离竟然有渐渐变大的趋势，地板太光，鞋底也不防滑，晏曦再不起来他就要从前弓步变一字马了。
晏曦仍没有起来，甚至没动一下，只睁开眼用下眼白看他：“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得起得来啊！”
见Kevin脸越皱越紧，额角青筋披着细汗，他继续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身首分离了，大脑根本没办法控制躯干和四肢。”
晏曦除了眼睛，基本只剩一张嘴还能动，干脆摆烂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Kevin的角度只略微垂下眼就将晏曦一张疼到煞白的脸尽收眼底，包括那个欠揍的表情。
“我就应该直接松手，摔死你。”
“你摔。”晏曦完全没在怕，“摔死我再找别人给你们作曲，肯定比我写得好，甲方一定爱死你了。”
人都已经疼得开始冒冷汗了，还嘴硬。
Kevin调整姿势要收回后撤的那条腿，晏曦却突然出声阻止：“你别推我，疼。”
他赶紧停下：“哪疼？”
“哪都疼！你就不能直接把我平放在地上吗？”
“怎么放？直接把你扔下去还是我劈叉下去？”
Kevin不听他瞎指挥，还是慢慢收回腿，终于成功从弓步变成马步，然后托着怀里疼疼疼叫个不听的晏曦轻轻放到地上。
晏曦直挺挺躺在地板上，轻轻转动手腕脚踝放松肌肉，但从肩背道脖子仍不能动，只得斜着眼睛看着岔开腿坐在旁边的Kevin，问：“现在怎么办？”
他总不能躺在这不动了。
Kevin手肘撑着膝盖，握拳顶着头，同样斜着眼睛看回去：“你有两个选择。”
晏曦眨眨眼：“说说看？”
“选择一，叫救护车把你抬走。”
“不行。”晏曦果断否决。
“怕丢人啊？那选第二个。”
“是什么？”晏曦心里大概猜到了可能是什么，眼睛盯着Kevin等他说。
“我帮你治。”Kevin看着他，表情平静，甚至是有点无奈，折腾这么久到最后还不是得用他的第一版方案？
晏曦真的是跟甲方金主一个德行。
他说完就等着晏曦拍板。大少爷躺在地上，上身都不能动了，可两条腿不知什么时候交叠在一起，轻轻摇晃着，跟在沙滩上晒日光浴似的，连脚趾头都透着悠闲。
看他盯着天花板出神，Kevin催促：“行不行快决定。”
“我在计算。”晏曦说，眼睛仍看着一片空白的屋顶。
“计算什么？”
“概率。”晏曦收回目光转向他，“你失手把我按成瘫痪的概率。”
Kevin闭眼深吸一口气，起身去拿手机：“我给你叫救护车。”
“不用。你来吧。”
Kevin低头，对上晏曦的视线，确认道：“确定？不怕被我按成瘫痪了？”
“我接受来自命运的挑战。”晏曦闭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啧，死要面子。”Kevin嗤笑，蹲下来将一只手掌伸到晏曦脖子后面。
“干嘛？”晏曦吓一跳，“别抱我，会散架的！”
他现在只能保持上半身挺直，公主抱这种高难度动作根本超出他的完成范围。
“翻身，趴着。”
“哦。”
借着Kevin托力的帮助和自己两条腿的努力，两人终于在晏曦哎呦哎呀的哼唧里挣扎着帮他翻过身。
“然后呢？”晏曦一侧脸贴地，挤得嘴巴变形，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等着。”Kevin也不知怎么想的，抬手顺了顺乱糟糟还带着湿气的粉毛，才起身去洗了手，又回来按住晏曦颈侧。
粉毛下传出短促的吸气。
“疼？”
“有点凉。”
Kevin移开手指，双手搓热，又再次放上去按了两下。
“现在呢？”
“疼。”
“真是少爷……”Kevin低喃，声音很小，他以为晏曦听不到，可却听对方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他这称呼很有意见。
手托着他头颈缓慢用力，牵拉着僵硬的肌肉。
晏曦从齿缝中吸气，发出连声的嘶声：“疼，轻点。”
“轻了没用，放松。”
“放松不了……”晏曦疼得说话都有颤音。
见他疼得肩膀都在抖，Kevin说话转移他注意力：“你睡觉姿势有问题。”
“平常不这么睡。”晏曦小声说，好像担心大声一点就会扯疼肌肉一样，几乎只有气音。
“而且，刚起来没这么严重，洗头发的时候突然动不了了。”
“然后就这么扭着坚持到洗完？”Kevin把他的头慢慢转向另一边，一点点加重力道。
“不然呢，嘶……”晏曦闭上眼，眉峰拧在一起，“顶着泡沫光腚出来？”
“呵……”晏曦很少说话这么粗俗，Kevin不禁笑出来，手上力道一时没控制好，按得晏曦抖了一下。
哎一声叫出来，缩着肩膀想躲。
Kevin按住那个湿漉漉的粉色脑瓜不让他躲：“忍着，一会儿拉开就好了。”
“疼就是疼，怎么忍？”
“刚起来撞到茶几不是忍住了？”Kevin这么说着但力度还是轻了一点，动作也放慢。
“我那根本没反应过来，现在也疼呢。”
听他说话居然带着鼻音，Kevin侧头去看他的脸，可晏曦立即用仅能动的左手盖住了不让他看。
但还是被Kevin看到了他一点泛红的眼角和一点水痕，且并不准备装看不见。
调侃他：“疼哭了？”
“这是生理性泪水。”晏曦声音闷闷的。
“嗯。”Kevin点点头，没放过他，“哭了也正常，给我妹妹按她有时候也哭。”
被他说自己还不如小姑娘晏曦嘶一声就想转头反驳，却被卡着后脖颈按住背根本起不来。
“别动。”Kevin拉起晏曦手臂弯折到脑后，扶着他的头向后温和用力。
晏曦疼得额头冒出细汗，颤着嗓子问：“你妹妹学舞蹈的？”
“嗯，猜得挺准。”Kevin换到另一条更僵硬的手臂。
“运气。”晏曦感觉到比刚刚更剧烈的疼痛，憋着没喊出来，尽量放松小口呼吸，“什么舞种？”
知道他是在用聊天转移注意力，Kevin虽然不爱聊这个话题但还是顺着他回答：“芭蕾。”
手上力气逐渐加重，听到晏曦闷哼一声后放开，拍拍他的背道：“试试起来。”
然后扶着他慢慢坐直再站起来，让他在沙发上坐定：“坐下。”
按着他肩膀把他头转向另一侧，手臂从下颌绕过整个环住他的头脸。
“你干什么？”晏曦立即抬手要挣开他，却被Kevin按下去。
“别乱动。”
这裸绞一样的姿势让晏曦整个人紧张起来：“你不会是要勒死我吧？”他两手扣在勾住自己的那条手臂上，条件反射地想要扯开。
Kevin拍掉他的手，将他的头转会侧面：“转过去，放松。”
“放松不了一点。”晏曦呼吸急促起来，被人卡着致命部位，他现在条件反射想要反抗。
“就你那点力气，我要是真想勒死你，你反抗也没用。”Kevin按着他肩膀穴位略一用力，晏曦半边身子立刻一麻，松了劲儿。
随即又安抚道：“最后一下了，忍忍就过去了。”语气柔和像哄小孩一样，像从前安抚妹妹那样。
晏曦缓缓吐气，只感觉环住自己那条手臂越勒越紧，呼吸和心跳都不自觉急促起来。
粉色脑壳勾在怀里，柑橘香味冲入鼻尖，湿漉漉地在鼻腔内每一寸细胞留下痕迹。
Kevin能清晰感受到晏曦的心跳和呼吸频率通过两人彼此接触的皮肤和发丝传导过来，混在自己的心跳声里，像一场细雨滴滴答答洒落湖面，敲碎一片平静的水面。
咔嚓一声轻响。
伴随着晏曦的哀叫。
Kevin缓缓松开手臂，快速后退半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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