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谢徵很讨厌她,薛元秋便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当他真有其他的急事,才会这么着急寻找那位神医。
她适应能力很好,即便现在屋子中只剩下她和谢徵两人,她也能坦然自若地待在屋中。
反而是谢徵,像是忍受不了和她共处一室,蹙眉离开。
薛元秋垂下眼睫,拿起一块桂花糕静静吃着。
如今已至初秋,院子里的桂花开成金黄一片,昨日下了一场雨,桂花散发出的香气清冽而浓郁。
林婶子最擅长做糕点,便摘了些,蒸成桂花糕。
薛元秋一连吃了三块,直到胃中产生饱足感,才喝掉一杯凉茶解了渴意。
这时候,秦桑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魏知县明日邀请他们去参观红叶矿场。
不过在去之前,魏知县说,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欢迎,特意请他们去当地最有名的酒楼一叙。
对此,秦桑只说:“最好不要吃任何东西,我怕有诈。”
很快便来到次日,他们到的时候,魏知县已经在雅间中等候着。
雅间熏着淡香,不自觉就让人放松下来。
于是等薛元秋再抬头去看时,桌上就只剩下谢世子身旁的位置。
“……”
此时也不好再换位置,她硬着头皮落座,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茶杯,将身旁存在感强大的少年视作空气。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少年身躯微微一僵,喉结滚动,下意识端起茶杯想要饮下。
然而在杯沿触碰到唇边的那一刻,他垂下眸,又将其重重搁在桌面上。
声音引起魏知县的关注,他搓着手,小心翼翼道:“谢少侠,可是这茶有什么问题?”
谢徵没回答,在他旁边侍候的祝白先笑眯眯道:“茶自然没什么问题……”
魏知县闻言笑开,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便听见祝白下一句话:“只是我家主子向来吃不惯这种下等的茶叶,还请知县大人见谅。”
魏知县脸色铁青,强颜欢笑道:“原来如此,那本官让人换一壶最好的茶来。”
“不必了。”谢徵指尖敲了敲桌面,明显不耐的姿态,“看来,魏知县似乎不想让我们到矿山去。”
魏知县笑脸一僵,声音不自觉地变大:“当然没有,各位少侠能来参观矿山,这是本官的荣幸啊哈哈哈。”
虽说是荣幸,但魏知县还是接着拖延了半晌,一刻钟后,众人再次来到红叶矿山。
今日的矿山异常安静,那些瘦弱的妖奴消失不见,仅余留一些还未搬走的矿石。
魏知县脸上藏不住笑意:“各位,请吧。”
谢徵率先进入隧道,薛元秋跟在后面,悄悄攥紧袖中的符纸。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知县表现出的奇怪举动,矿山里恐怕有陷阱。
走到矿山深处,魏知县依然满脸笑意,对守卫的介绍还时不时地点评,像极了来视察的领导。
薛元秋观察着石壁上的标记,发现他们快走到了那扇神秘的石门附近,但就在这时,那守卫话锋一转,道:“各位大人,前方乃是死路,不如换左边走吧?”
薛元秋往前走了一步,想回绝,垂在身旁的手臂却突然被攥住,隧道有些昏暗,她勉强看清那臂膀来自于前面一身玄衣的世子殿下。
他的手掌往下滑,无声地捏了捏她的手腕。
魏知县半眯着眼问:“薛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薛元秋犹豫一下,而后宛如悲烈赴死般抬脚上前,顺势抱住了谢世子的手臂,抖着嗓音道:“……这里好黑,我害怕。”
她确实害怕,但不是因为黑暗的环境。
而是在她贴近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脸颊旁的手臂越发紧绷,像拉满的长弓,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穿心射死。
薛元秋心脏一抖,倏然松开了手,倒退两步,扯扯唇道:“我、我不怕——”
话未说完,一只宽大的手掌将她揽了过去,她惊愕抬头,对上黑暗中少年更加黝黑沉静的眼睛。
“现在呢?”他问:“还怕吗?”
薛元秋愣愣摇头:“不、不怕了。”
所以你能不能松开我啊!!
令她失望的是,谢徵非但没松开她,还揽着她换到左边的隧道继续走。
魏知县笑道:“两位的感情可真好。”
秦桑和连玺交换了个眼神,无奈地跟了上去。
左边的隧道相比之前更加幽暗,薛元秋走着走着,倒真生出一股不安感。
身侧的手掌似乎察觉到她微微紧绷的身躯,安慰似的拍了拍。
薛元秋敛着眼睫,唇也轻轻抿着,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已,不要再抱有任何期待。
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耳畔忽然传来幽幽的滴水声,她抬头一看,面前的路被一道铁门封死了。
魏知县适时介绍道:“此处是用来关押妖奴的地牢,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到别处去——”
“把门打开。”
魏知县声音顿住,对上玄衣公子看不出情绪的眼眸,肩膀一抖道:“既然少侠想看,那本官自然不会让诸位失望。”
他立即吩咐随从将铁门打开,令人牙酸的开门声过后,出现在薛元秋面前的是一间间狭窄的牢房,和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着幽光的眼睛。
它们似乎不会人类的语言,在看清魏知县的面容后,喉间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魏知县轻蔑一笑:“妖物天性凶悍,没有直接杀了你们,已是本官的仁慈。”
薛元秋扫过牢中形销骨立的妖物,忍不住皱起眉毛,它们其中还有年龄小的,头上还顶着灰扑扑的兽耳,除去那些显眼的特征,躲在成年妖族身后,看上去竟和人类小孩别无二致。
实在无法让人相信是魏知县口中所说的,凶悍的妖物。
一路往地牢深处走,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下,薛元秋也跟着驻足,循着谢徵的目光疑惑地看过去。
这间牢房中的妖奴非但没有躲到角落中,反而挣扎着向前,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身旁少年的脸色早已冷了下来,凤眸中像含了冰霜,薛元秋一愣,当即反应过来他们大概不是妖奴。
而是镇妖司失踪的成员。
连玺和秦桑大步走过来,几人对视一眼,此刻的想法无比的一致。
若过了今天,魏知县难保不会将他们转移,或者直接杀了以绝后患,现在是救人的最佳时机。
砰——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时,只听一声巨响,整座山跟着震起来,薛元秋扶住石壁,视线看向出口,只见魏知县早就消失在原地,而地牢的门也被重重锁上。
谢徵收回视线,道:“先救人!”
他手中的断月刀扬起,劈向锁住的铁链。
合力将镇妖司成员救出后,头顶也开始落下碎石,按理说这时脑中应该只有逃跑两字的,但薛元秋却在陨星般的落石中看见妖奴们的眼睛。
绝望却又平静。
它们没有求救,安静地坐在阴暗的角落中,仿佛是它们选择了奔向死亡。
一丝不合时宜的仁慈令薛元秋的脚步顿了顿。
然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她拎起手中的刀,砍向牢房——
铁链断开,她的手也被震麻,但紧要关头,没有时间等麻劲消失,她看了眼神情诧异的妖奴,继续朝下一间牢房跑去。
但还没等她劈下去,便听见别处传来铁链落地的声音,她看向声源,视野中出现一把熟悉的弯刀。
再往上,年轻公子转过俊俏的面容,眸中映着摇曳的火光,看向她。
薛元秋猜,那一定是怒火。
将妖奴放出来之后,隧道变得更加狭窄,加上不了解这里的布局,他们走到了死路。
薛元秋内心焦急,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就在这时,她的手被拽了一下,是一个目光怯生生的妖族小孩。
“姐姐,我知道出口的方向。”
对呀,这些妖奴终年生活在这里,石壁上都是它们所做的记号,肯定要比只来过一次的他们要清楚。
于是她摸摸妖族小孩的兽耳,道:“那就拜托你带我们出去了。”
那妖族小孩眸光微亮,羞涩道:“好。”
年轻力壮的妖奴在前面带路,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相互扶持跟在后面,薛元秋牵着那小孩的手也在其中。
只不过她走得急,不小心踢到石头趔趄一下,便松开了小孩的手,好在有人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薛元秋道了声谢,那人也没有松开手,而是抓过方才她和妖族小孩交握的那只手,牵在自己的手中。
她心中一惊,但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停下,只好边躲避着落石,边往前跑。
很快,眼前出现一丝光亮,薛元秋心情激动,下意识反握住对方的手,跟随人流冲出了洞口。
隧道轰然倒塌,劫后余生的妖奴都在欢呼。
薛元秋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弯着腰,也被这气氛所感染,眼中荡起笑意。
她笑眼弯弯地抬起头,下一刻,笑容僵住。
对方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察觉到她的目光后,黑黝黝的眼珠微转,与她视线相接。
正是曾不止一次说过离他远点儿的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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