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挽胆子到底比宁记雪大些。
在听宁记雪讲了他一人孤身赴京赶考被钱京兆诬陷，又被明聆救下，二人结伴来到京城的故事后，文挽深有感触。
他趴在宁记雪耳边，一边压低声音说话一边看明聆:“你不怕他会剜出你的心脏吃掉吗？”
宁记雪不解，挠头:“啊？恩公吃我的心做什么？”
“你没看过话本啊，里面都是那么写的。狐狸精修炼成人形魅惑穷书生，吸干他的精气，把他的心挖出来吃。人心可是大补，比他们修炼一整年都有用。”
“断不可能，”宁记雪笃定，“恩公要吃我早就吃了，何必等到今日。”
“那可不一定，我听闻若是人类自愿献出心脏，吃起来才更美味。”
宁记雪回头看了明聆一眼，又看向文挽。文挽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没想到他猛的后退了几步。
“你少挑拨离间，我与恩公亲如一家，伉俪情深。他绝对不会吃我的心。”
“伉俪情深？”
“……我嘴瓢了，是情同手足。”
文挽啧了一声:“宁兄，你这嘴瓢的属实有些厉害。话说你怎么不上当啊？”
“什么？”
“我说明兄是会吃人心的狐妖，你居然一点都没信，”他摊手，“本来还以为你们会大吵一架。”
宁记雪瞪大眼睛看他:“文兄，你何时有了这等恶趣味？”
“哎。我昨日心伤尤甚，喝了两盅酒方觉世事难料，当及时行乐。”
所以你的乐子就是挑拨我和恩公然后自己在一旁看戏是吗！
宁记雪有些不悦，想起明聆说“人脉亦是资源”的话忍了下来，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你平日从不饮酒。”
“赵元寒要同我表妹成亲了，”文挽的声音极轻，“就在下月初四。”
“哦，这是好事啊，”宁记雪道，“你不替你妹妹感到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替她感到高兴？”
“因为她嫁给了你知根知底的友人，也算良配。”
“也算……良配吗？”文挽垂下眸子，嘴中暗自呢喃着这句话。
“小挽同志，别听他胡说，”系统坐在角落里玩蛇，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喜欢就大胆去追啊，等他真成亲了你后悔也晚了。”
“喜欢？文兄喜欢谁？”宁记雪一头雾水，“难道……你暗恋你的表妹？”
“追？我拿什么追！”文挽突然发狂，将宁记雪手中那盘胡饼掀翻了，“陛下亲自下的旨意，江湖术士亦断言他们八字极合乃是天赐姻缘。我又怎敢坏他姻缘……”
“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没出息。这样的话你想听我每天都能讲一遍。他们算哪门子狗屁姻缘，你和赵元寒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系统道。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圣旨已下结局已定。我与他……再无可能。”
明聆在一旁坐着，看着洒落一地的胡饼叹了口气，再看不下去了:“明尽说的不无道理，术士之言也并非不可破。文挽，至少你要告诉那人你心悦他。”
“……我说不出口。况且陛下极其信任那术士……”
“那你就看着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吧，”系统的嘴犹如淬了毒一样，“最后就剩你一个人，年老色衰，孤独终老。”
“别吓唬他，”明聆拍了拍系统的头，对文挽说，“谢谢你照拂过宁记雪。术士一事我帮你想办法，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了。”
“真、真的吗？”文挽翻身下床，跪在明聆身前，“此事有破解之法？”
“嗯，不难。”
“恩公！”文挽朝他磕了个响头，“从今日起您便是我恩公！”
宁记雪炸毛，呲着牙把他拉开:“乱叫什么，那是我恩公！”
文挽一把抓住他的手:“宁兄，多谢你将恩公送来了我身边。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要出门去找他！”
他说着要出门，但脚步根本就没往外挪动一下，反而抬头直勾勾的盯着明聆看。
“后院有马。”明聆提醒道。
“不，恩公，我在想你既然都是狐妖了，为什么不能用妖法带我瞬移过去呢？”
宁记雪一把抱住明聆:“你想也别想！”
“可以，”明聆好人做到底，把宁记雪的手扒下来，雪白的袖子往文挽身前一伸，“牵着我的袖子，默念你想去的地方。”
文挽伸出手牵住他的袖子，几息之间二人便从宁记雪和系统面前消失了。
宁记雪还维持着被明聆推开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充满了错愕。
文挽是断袖，还抢了他的恩公要去找另一个断袖表白。
后面不是重点，重点是文挽是断袖。
明聆千年前就申明过自己的性向——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
“哎呀呀，两个断袖一起出门，”系统在一旁幸灾乐祸，“小雪同志，看来你的恩公很快就要变成别人的恩公喽～”
“……小黑，帮我呼叫主神大人，”宁记雪双手握拳，手臂上的青筋隐约可见，“我要更改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要把这个世界里所有的断袖全都踢出去，只留他和恩公两个人。
“做什么梦呢，这里是真正的人间，不是我们模拟运行的拟态因域。就算是凌渡来了也没有随意更改天道法则的本事。”
宁记雪的斗志一下子灭了，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双目无神，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劲。你不主动创造机会，等到明聆飞升后凌渡掌控身体，你就更没机会了。”
宁记雪醍醐灌顶:“是啊，虽然恩公距离飞升还差一截，但几十年内突破必然没问题。”
他再不努力，恩公就真要变成凌渡的小狐狸了。
虽然他与凌渡同源，但他亦希望自己能在明聆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日后真被凌渡收回霸占记忆，至少明聆还会记得他。
他起身搬来了一堆册子，研墨落笔。
“……我让你努力，你研墨干啥？”
“写奏折，”宁记雪头也不抬，提笔写下第一个字，“我要做出业绩，升高官拥有更多权利才能造福百姓，才能让恩公记住我。”
系统:“……”
它说的努力是让宁记雪去勾.引明聆，而不是让他奋发向上啊！
系统被宁记雪的脑回路惊到了，看他奋笔疾书的样子也没敢打扰他，带着盘在自己手腕上还没醒酒的烛九阴往后院去了。
另一边，明聆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镇国公府外，预判性的拿出一块帕子，未雨绸缪的准备着。
果不其然，文挽吐了个昏天暗地，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明聆把帕子递给他:“擦擦吧。”
文挽夺过帕子擦干净嘴，漱口后歇了一刻钟才觉得好些。
“恩公，下次我还是坐马车来吧，”文挽心有余悸，“我现在进去，劳烦恩公在外面等我一刻钟。”
明聆点头:“好。”
文挽深吸一口气，熟门熟路的从小路摸到赵元寒的寝殿。
他同赵元寒厮混多年，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今日剖心献于他面前，有什么话全都说开，日后莫再白白蹉跎。
文挽这样想着，不禁加快了脚步。
临近殿前，他还没走进去就看见殿内衣服洒落一地，有男子的，亦有女子的。隔着屏风，床上交叠的两道身影隐约可见。
文挽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身体摇晃了一瞬，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
“公子，不要～弄的奴家好痒～”
女子放浪的叫声从殿内传出，文挽不敢再听，忍着恶心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
明聆就站在门口守着，看见他跑出来觉得诧异，伸手拦住了他:“跑什么？他不在殿内吗？”
文挽撞进他怀里，什么话都不肯说。
明聆刚欲进去查看情况，就被他拽住了袖子:“……不要，不要进去。”
“到底发生何事了？不是说好要表明心意吗，怎么连一刻钟未到就出来了？”
文挽死死咬着嘴唇，脸埋在他胸口处，无声流泪。不一会儿，明聆的衣服就被他的眼泪洇湿了一大片。
“莫哭，”明聆掏出块新帕子递给他，“擦擦眼泪，我带你回去。”
他没用法术，而且叫了辆马车。马车行的慢，直到午时才回到宅邸。
文挽早已哭累睡着了，被明聆用法术拖着带回了屋里。宁记雪奏折写了一半，听到窗外有声响，冒出颗脑袋来。
他一眼看见文挽脸上那颗垂着的泪珠:“恩公，文兄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等他醒来再说吧。”
下午明聆带着系统出了趟门，再回来时文挽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呆坐在屋檐下像尊石像。
系统说了几句话安慰他，没被搭理。明聆也劝了几句，文挽从始至终一声没吭，瞳孔溃散，眼中没有焦距。
系统没再劝他，走进屋里发现宁记雪还在写奏折:“小雪你快别写了，明日花宴陛下点名让你为你公主题诗。你压一压水平，不然那公主看中你了，让你做驸马怎么办？”
“明日花宴？”宁记雪停了笔，“小黑你是如何得知的？”
“凌渡告诉我的，”系统把锅推给凌渡背，“反正你压一压水平就对了，不然她真看上你了，麻烦事只会更多。”
宁记雪点头应下。
没想到系统一语成谶。
次日花宴，陛下唯一的女儿云安公主就相中了宁记雪，点名要他做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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