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是条极苦的路。从入门的那一刻开始，这条路就注定充满荆棘。
有天赋的人一路扶摇直上，位列仙班；没有天赋的人连门槛都摸不着，庸庸碌碌一辈子，最后死时还是筑基。
明聆天赋很高，但因为妖族血统，修为一直提升缓慢。当年凌渡渡劫期大圆满时，他才不过合体期初阶，虽然已是常人眼中的天才，但还远远不够。
凌渡飞升后，他更是不舍昼夜勤加修炼，少有懈怠。
此刻明聆熟练的盘坐在地上，用所剩不多的法力撑起结界，闭眼感受着真气在体内游走。
他的修为还在，只是金丹毁坏存不住多少法力，要靠天灵地宝、灵丹妙药慢慢堆着养着。
好在他这些年也得了不少宝贝，修补金丹的草药就堆在他的芥子袋中，芥子袋就在……
明聆伸手摸了摸腰侧，却摸了个空。
……坏了，他出门追妖怪时随手把芥子袋扔在朱雀宫清音阁的桌子上了！
契约完系统明聆回去了一次，本就是想拿走来着，没成想半道上听见弟子们夸赞凌渡，一时急火攻心把这事给忘了。
“黑团子，我得回一趟朱雀宫。”明聆伸手一挥撤了结界。
“宿主你不是前天刚回去过吗，怎么又要回去？四宫离此处甚远，你……”
“有东西忘在寝殿里了，我回去取一趟，”明聆道，“用瞬移术很快就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盯着那小书生。”
“宿主我做不到啊。因为主神大人的设定，人家不能离你太远。”
“那便明日再回去，”明聆环顾四周，看着不远处漆黑的山林，“此地地势低洼，高处种着槐树，易招邪祟，不宜久留。”
一狐一统没在外面待太久，刚过三更天明聆就推开屋门回来了。屋内点着油灯，门开时带起一阵风，火光摇曳映在宁记雪熟睡的脸上。
明聆有一瞬恍惚，差点以为此刻是两千多年前的朝厄山。彼时朱雀宫建立不久，明玉特准他带着他的“乞丐”朋友上山。
“先带他去洗澡，”明玉捏着鼻子，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你这是从哪拐来的乞儿，脏成这样。明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他洗干净休想让他进朱雀宫的门。”
那时的明聆还不似现在这般稳重。他才十岁，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
“明玉你会不会说话，这是我的朋友，不是乞丐！”才到她胸口的小狐狸炸了毛，振振有词，“你昨儿个还说要劫富济贫救天下百姓于危难，今日就嫌弃我朋友身上脏了？表里不一，我要告诉四长老去！”
“回来，”明玉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口，“没大没小的，成什么样子！你可是向我行了拜师礼的，好歹要叫我一声师傅。”
明聆的眼珠转了转，甜甜的开口叫她:“师傅。”
明玉很是受用，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弯成月牙形:“好徒儿。再叫一声。”
“师傅。徒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便不说。”
“……明玉你！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同你开玩笑罢了。说吧，又在憋什么鬼点子。”
“这次不是鬼点子，我说真的，”明聆一手牵着只脏兮兮的小手，一手拽着明玉的衣裙下摆，狐狸眼亮晶晶的，“师傅，我想要个师弟作伴，你收下他吧。”
明玉逗他:“你师傅我好歹也是一宫宫主，怎能收来历不明的乞儿为徒？这般跌了身价，那群老不死的定会愈发瞧不起我。”
“修道之人不问来历，只看心性。这话还是师傅你教我的。”
“收下他也可以，”明玉伸出手比了个三，“昨日教你的那套水云诀，去院中练上三遍我瞧瞧。若是一招不差，我倒也可以勉为其难收下他。”
“只是练三遍水云诀？”明聆有些不可置信，一溜烟跑到了院外，“我现在就练，明玉你可要看清楚了！”
“看着呢，你师傅我眼睛还不瞎。”
明聆在屋外吭哧吭哧练着水云诀，明玉在屋内牵起小孩脏兮兮的手:
“那些话是说给明聆听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在意你的身世，只要你想，明日便可以拜我为师。”
小孩的手蜷缩了一下，没吭声。
“我叫明玉，你叫什么名字？”
“……尧九。”
“没有姓氏吗？”
“没有。”
“那你就便和明聆一样，随我姓吧。明尧九，这个名字可喜欢？”
明聆练完水云诀回来时，他捡来的小孩已经趴在明**上睡着了。
“去把烛火掐了，”明玉轻生道，“再去打盆水，要温的。”
现在想起这些，真是恍若隔世。
明聆收起思绪，轻轻把门带上出去了。
次日清晨，宁记雪早早就被老郎中叫醒吃了两碗药。明聆趁他吃药的空回了趟朱雀宫。
他所住的清音阁在朱雀宫后殿，旁边紧挨着掌门的房间，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往。
明聆推开门，屋内陈设如故，他的芥子袋好好在桌上放着。
“改天得去一趟玄武宫，寻个器修造枚储物戒。”明聆嘟囔着把芥子袋收起来，又往兜里揣了几块灵石。
他没停留太久，掐着时间回了医馆。宁记雪已经喝完药，这会子正在收拾行囊。
“明聆恩公，”宁记雪向他作揖，“春闱在即，我们今日便出发吧。”
“你的伤……？”
“不碍事的，忍一忍便过去了。”
“再歇半日。我已叫了脚程快的马车来，不差你这半日光阴。”
“这怎么能行！恩公救我性命已是大恩，不能再让恩公破费了。”
“你看我身上穿的衣裳，还有腰间缀着的玉佩，”明聆伸出手指了指，“上好的鳞羽纱，千两一寸。我出身贵胄，你莫担心耗费钱财。
“……好。”
“宿主羞羞，撒谎都不打草稿，”两人往房间里走着，系统趴在明聆肩膀上开口道，“昨天那锭银子还是你用积分和我换的呢。你哪来的钱？”
“方才来的路上用灵石换的。一块上品灵石换了一千两银子，除去租马车花了二十两银子外，还剩下九百多，足够用了。”
“一千两？宿主你被坑了。上品灵石那么难得，一块都能换一百块中品灵石或一一千块下品灵石。按照天廑汇率，一块下品灵石可换三两银子，一块上品灵石至少能换三千两！”
“这人居然连狐狸的钱都敢骗，宿主你的种族被他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
“罢了罢了，”明聆在心底偷偷给那钱庄的老板记了一笔，“灵石我多的是，不与他计较。我要练丹了，你盯着点宁记雪，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炼丹？宿主你不是剑修吗？”
“怎么，没见过天才？”明聆懒洋洋的靠在门上，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口大锅。
“……宿主你就用这玩意炼丹？”
这真的能成功吗？
凌渡活了两千年，天上人间什么稀罕事没见过？他从未想过居然有人会拿锅来炼丹，这人还是他的老相好。
哦，不是老相好，是死对头。
“天才的世界你不懂，”明聆撵他，“去盯梢，莫要打扰我。”
系统瘪了瘪根本不存在的嘴，去隔壁房间里待着了。
明聆把锅收回芥子袋，换了一顶小巧的水色丹炉。
黑团子真好骗，这种鬼话也信。能用锅炼丹的修士即使找遍四宫也难寻一个。
他在芥子袋里挑挑拣拣，寻了几株年份不大的草药扔到了丹炉里，又挑了颗强筋丸一并融了。不多时，一枚黑色的丹药凝结在丹炉内，散发着萦萦香气。
明聆收回丹炉，把丹药装到了一个白瓷瓶中，快步走到了隔壁宁记雪的房间。
他正在看书，黑团子趴在他头发上和他一起看。
见明聆来，宁记雪将书往他那边递了递:“恩公你来了，快来坐。这篇策论写的极好，是上届探花余怀榭之作，今日拜读，方知我与他差距甚大。”
“莫要妄自菲薄，”明聆挨着他坐下，粗略扫了一眼，“没有堆砌辞藻，反而一针见血的指出朝堂存在的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可行，是个可结交的人。”
“余前辈官居正二品，可我只是一介庶民……”
“他亦是寒门出身。同为考生，你不一定会比他差，”明聆把丹药递给他，“把药吃了，不日你的伤便会好。”
“谢谢恩公，”宁记雪接过药一口吞下，只觉唇齿留香，“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香。恩公那里还有吗？”
“药也贪多？”明聆瞥了他一眼，“没了，全天下仅此一枚。”
宁记雪有些失望的趴在了桌子上。明聆想了想，从芥子袋里掏出棵炼丹过程中加入的仙草。
“方才的药丸中加入了此物，你若喜欢，也可含入口中。虽无药效，但有清肺定心的效用，亦可使人专注。”
“多谢恩公！”宁记雪接过草药，折了片叶子放入口中。果真清爽微凉，有股淡淡的香气。
二人正在屋内坐着，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宁记雪？你们这谁叫宁记雪？”
宁记雪慌忙迎出门:“我便是。这位兄台，你我素未相识，你寻我有何事？”
“有人以你的名义在我这租了辆马车，说是一路送你到京城。”
“啊？我没租啊。”
“有劳了，”明聆紧随其后，跟着他一出来，朝车夫颔首，“车是我租的。宁记雪，去收拾行囊。”
宁记雪应下，往里间去了。不多时，他背着个破旧的布包袱出来，跟着明聆一起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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