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瞎叫唤什么，”明聆开门，宁记雪直接扑到了他怀里，“就吓成这样，连站都站不稳了？”
“真的有鬼啊恩公！”宁记雪紧紧抱着他，身上滚烫额热度透过布料传过去，“会不会是白天杀了那对母子的鬼，现在来寻我了……”
“人家要杀也是杀女子，杀你一个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用，”明聆和他拉开距离，“冷静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我在屋里抱着小黑睡得正香，突然听到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本不欲理会，没想到那声音愈发大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有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蹲在我榻边啃骨头呢，骨头渣子还掉了我一床！”
“我当即便抱起小黑逃来寻恩公了，”想起女鬼啃食的场面宁记雪似乎心有余悸，摸了摸怀里黑团子的头，“小黑，你是不是不太灵啊？天级灵宝也阻不了邪祟吗？”
明聆这才注意到系统居然变大了许多，黑乎乎的被宁记雪抱在怀里像个抱枕。
只是系统不是圆毛吗，何时变成了长毛？明聆仔细看了一眼，抬手用法力把“系统”扔出去老远。
“蠢货，你抱着的根本就不是黑团子，那是颗女人的头颅！”
宁记雪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胃里翻涌了两轮，没忍住扶着门框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吐完了就漱口，随我一起去找黑团子，”明聆递给他一条黑色的绸带，“你若是害怕就蒙上眼睛，很快就会结束。”
宁记雪接过来，却没往眼睛上放，反而塞到了衣襟里。幸而明聆没注意这边，他走在宁记雪前面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很是凌乱，打翻的茶盏和摔在地上的油灯，破碎的屏风后面藏着个高个儿女人。
她的脑袋高出屏风一大截，仔细一看脖子上还勒着根麻绳。
“鬼、鬼啊！”宁记雪尖叫，“这人什么时候在我房间里的，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屋里只有我和那个啃骨头的女鬼啊！”
“别叫了，吵的我耳朵疼，”明聆大手一挥，“不是鬼，是幻境。”
“幻境？”宁记雪环顾四周，却只看见了地上有一撮白色的毛发，“这是什么？”
“别碰，那是造这个幻境的人所留下的印记，此处应是幻境中心。”明聆闭上眼凝聚法力，驱动周围的幻境消失。
再睁开眼时，面前哪儿还有白日里繁华的青庄镇。他们站在一栋被烧成焦炭的破旧房屋中，四周山野相连，能落脚的地方堆满了已立碑的土坟。
宁记雪腿一蹬，眼白一翻，被当场吓晕了。
“还不现身吗？”明聆冷声道，“白狐仙，亦或是称呼你为狸娘？”
“公子好眼力，”莺狸从暗处走出来，“这等高深的法力，想必一开始公子便看出我的幻术了，为何不拆穿我？”
“我累了，需要一个地方睡觉。”
“只是这样？公子通身的气派看着不似常人，在这荒山野岭处处孤坟上也能睡得着？”
“自然。”
“狸娘甘拜下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在杀我前，我还有一事不明，恳请公子告知。”
“何事？”
“公子既已用人身示人，为何不把尾巴收起来？奴家用法术探查过了，你身旁那位小公子可是个普通人，身上一点法力都没有。”
尾巴？
明聆低头向后看了一眼，一条蓬松的赤色大尾巴正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明聆:“……”
尾巴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还真不知道。
这些年他在朱雀宫住着，极少下山。四宫修士知道他的身份来历，门中弟子大多都见过他的真身，明聆常常是两条腿走累了就换成四条腿走，旁人也都司空见惯。
想来他的尾巴也是刚才施法时才冒出来的，宁记雪那么胆小的人都没被吓到，说明尾巴前几日是收着的，并未示人。
明聆收起尾巴，面色如常:“你我同族，我知道你修行不易。好不容易化成人形不在山野待着，反而守在这废弃乡镇做什么？”
“公子未曾见我所见，便不能感同身受，”莺狸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叹了口气，“我的丈夫亦是人类男子，千年前死去没入轮回。我在此地守着等他来寻我，没想到没等来我的丈夫，反而等到了自己寿命枯涸的那天。”
“为了活下去，我造了这个幻境，猎杀过路之人得以维生。今日遇到公子，是狸娘技不如人。死前能遇到同族，也算狸娘之幸，公子动手吧。”
她扬起脖颈，然而想象中的痛苦迟迟未落下。她睁开眼，看见明聆还站在原地，身板直的像棵树。
“为何撒谎？”明聆问，“我能看出你身上并未背负人命。”
“……你如何能看出？”狸娘一怔，“我修行千年，修的便是诡诈之术……你是何人？”
“四宫修士，”明聆淡淡道，“修为刚好比你高上一截。”
“四宫修士，狐族中人……你是朱雀宫的明聆仙君！”莺狸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可是传闻说那位仙君明明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一拳便能打死一头老虎……”
明聆听懂了，她在说自己看起来又矮又弱。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莺狸捂上嘴:“抱歉，是我失言了。仙君大人，我不该对您撒谎。”
“前半段不假，我确实有个死去的夫君，他也入了轮回转世。我去寻过他，可惜伊人已逝，故人不再，他已经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了。”
“我看着他读书识字，娶妻生子……我看着他死去，我的寿命却长达千年。”
太痛苦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个人不复从前，只能看着他一次次死去，只能用幻境麻痹自己……
她多希望自己也是凡人，在第一世就随他而去，也不必白白蹉跎苦恨这些年。
“妖丹给我，”明聆朝她伸出手，莺狸把妖丹放上去的那一刻，就被他捏成了粉末，“如此你的愿望便成了。你的寿命与凡人无异，莫要为了不值当的人悔恨，将自己缚于幻境中。去看一看不同的人间吧。”
“没有陈郎，我要这人间有何用？”莺狸抹了把泪，“我一心求死，还请仙君成全。”
“好感人嘤，宿主你就杀了她吧，”系统不知何时回来了，观看了这么一出戏码，也有些触动，“她活着也只会更加痛苦。”
“可我若是杀了她，岂不遂了你们的愿了？”明聆召出佩剑，一刀砍碎了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系统，“你究竟是谁？为何想要诱我动手杀人？”
幻境破碎，莺狸和系统全都消失不见，他旁边躺着晕了的宁记雪，不远处是同样晕过去的车夫和马。
时过境迁，两千年过去青庄镇和远山县早已变成了荒地，他们一开始就入了局。
“你会知道的，但不是今日，”莺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仙君，你很聪明，我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我手里握着足够让你来主动找我的筹码，我很期待这一天到来。”
“故弄玄虚，”明聆道，“把黑团子还我。”
他等了一会，果然听见了熟悉的尖叫声——宁记雪已叫了半宿，他刚晕黑团子就来接班了。
“我***宿主我**一进镇子就被屏蔽了！”系统似乎很愤怒，说话声中夹杂着频繁的电流声，“*****，***！”
“行了，别再骂了，”明聆制止它，“人都走远了。”
系统跳到他的肩膀上，一直在哀嚎，说它离开明聆这半日多么痛苦多么难过，以后它要跟明聆誓死不相离。
明聆随口安抚了它几句，往宁记雪和车夫嘴里塞了颗药丸，不多时，二人醒来。
车夫揉了揉不知道在哪磕了一下的脑袋，感觉头痛欲裂:“嘶，这是哪？我不是在买草料吗？”
宁记雪也爬起来，抱着明聆的大腿不松开:“恩公我求你了，我们快离开此处吧。你让我当牛做马都行，我真的不敢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等马醒了就走，”明聆本想吓吓他，看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也就没再多言，“此处有邪祟，方才我已用祖传的法子将它吓跑了，莫要担心。”
“走了？那就好，”宁记雪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恩公，我觉得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你胆子太小了，”明聆摸摸他的头，“罢了，这也非一蹴而就的事。练胆量的事日后再来，今日便好好歇歇吧。”
“宿主，积分涨了！”系统看着往上直跳的数字，“这一次涨了八格好感度呢，现在宁记雪对你的好感度是十七积分，我们又有八百积分用了。”
“七百八十四，”明聆纠正它，“我还欠了你十六积分。”
系统都快把这茬事给忘了:“哦对，还有十六积分。”
“明聆恩公，”就在这时，刚缓过来的宁记雪突然出声问，“你身后那条尾巴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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