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房间,祁朗用力甩上门,把外套狠狠摔在沙发上。
他现在脑子里被姜宴搅得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姜宴戏里那双沉静到逼疯人的眼睛,一会儿是他递过保温杯时平淡的神情,最后全变成了刚才走廊里,那人彻底无视他,从旁擦肩而过的画面。
祸害!姜宴就是个天生的祸害!
他烦躁地抓过手机,点开微博无聊地刷来刷去,最后手指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输入了“姜宴”两个字。
一瞬间,海量的信息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杂志照片,粉丝的机场抓拍,电影节红毯视频……各种角度的姜宴冲入祁朗的视线内。
他绷着脸,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眼神挑剔又苛刻地扫过每一张照片。
这张眉毛修得太假!
那张肯定打了光!
这张角度找得好而已!
视频……视频肯定是滤镜拉满了!
祁朗像个不讲道理的黑粉,在心里不断批评着姜宴那张曾经把他看愣的脸。
直到他点开一个很老的照片合集里,那是几张姜宴大学时期话剧表演的舞台剧照。
照片像素不高,舞台上的灯光也很粗糙,穿着旧式长衫的姜宴站在舞台中央,眉宇间青涩未褪,但眼神已经有了后来那种沉静,里面总有些祁朗抓不住的东西。
祁朗快速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盯着那几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胸口那团暴躁的火气莫名其妙地熄了下去,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漫了上来。
意识到的刹那,他迅速熄了屏幕,把手机扔到一边,随后滚进酒店大床里准备强行入睡。
但是闭眼后,那种情绪牵扯出了更多记忆里相同的情绪。
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被那人用力箍住时的炽热温度,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低沉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
“林焰,还不到你动手的时间。”
“字面意思,对手戏你接不住。“
接不住……
祁朗果断翻了个身,却看到了黑暗里床头上那个轮廓隐约的保温杯。
本来已经消散的那缕该死的、阴魂不散的冷冽雪松味似乎又缠了上来。
他又把脸埋进枕头里,眼前闪过一片斑斓色块,最后组合成了姜宴那双他看不清的双眼。
操!
他好像……真的有点接不住。
-
第二天一早,祁朗就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片场,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好看。
化妆师只能小心翼翼地给他上妆,试图用粉底盖住他眼下的青灰。而祁朗闭着眼,眉头拧得死紧,全身肌肉绷着,像是随时都要跳起来跟人干架。
要怪就怪姜宴!
昨晚祁朗几乎没睡,一闭眼就是姜宴那双眼睛和那句“接不住”,翻来覆去的就像油锅上煎炸的鱼肉,怎么翻都是个煎熬。
最后几乎是靠着把姜宴想象成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才勉强积攒起一点可怜的斗志。
今天要拍的是林焰和陈默在暴雨中的一场激烈对峙,算是全片的重头戏。
大致剧情是林焰终于无法忍受陈默的无声,情绪彻底爆发,而陈默则在雨中给出了全剧唯一一次剧烈的情绪回应。
这对两个演员的要求都很高,而其中祁朗必须和姜宴摩擦碰撞出剧烈的化学反应,甚至是给姜宴的剧烈情绪做催化。
但祁朗对此并不是很有信心。
外景地选在一条老旧的后巷,人工降雨已经准备就绪。
等祁朗换好一件单薄警用衬衫后,发现姜宴已经站在了指定位置。
他穿着深色的长裤和同样的白色衬衣,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流畅线条。他微垂着头,侧脸被头发遮住,以至于显得有些模糊,比海报上更显冷感。
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水珠顺着他黑发滚落,划过下颌,滴进领口,再也看不见踪迹。
祁朗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两下。
于是他狠掐掌心,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中默念:草包,空架子,演技烂……
“三场一镜一次,开始!”
暴雨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
祁朗一个激灵,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姜宴的胳膊,嘶吼声被雨声压得有些模糊:“说话!陈默!你他妈到底看见了什么?!那是一条人命!”
姜宴被他扯得晃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面庞流下,淋湿的头发贴住额头,显得人更加阴郁,但那双眼睛在厚重的雨幕下依旧亮得骇人。
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沉寂,而是某种剧烈挣扎的东西,像冰面骤然裂开无数细纹,底下汹涌的暗流有了一瞬间的清晰。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说了所有。
痛苦,恐惧,巨大的无力感,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祁朗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甚至是被那眼神钉在了原地。
他准备好的激烈情绪和肢体动作,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不只是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就连整个灵魂都被那一个眼神摄住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力抗衡的震撼。
祁朗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
他又忘词了。
“卡!”导演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悦,“祁朗!台词啊!你的词呢?!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祁朗猛地回神,第二次仓促地接上台词,但节奏全乱了。
后面的表演干巴巴的,毫无爆发力可言,甚至还比不上一开始他就直接发泄出全部的愤怒。
至于姜宴,已经在他磕磕绊绊的表演中逐渐收敛了外放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沉默的、将所有痛苦死死压在冰面之下的陈默。
对比之下,祁朗就不像在跟姜宴演一场戏。
“卡!”导演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祁朗!你怎么回事?状态呢?!我要的是林焰把陈默逼到角落,逼出他的情绪!不是让陈默用眼神就把你给演没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鸦雀无声,只有哗哗的雨声还在继续。
那些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祁朗背上。
他站在冰冷的雨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像这冰冷的雨水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他不敢去看姜宴的表情——是嘲讽?还是那种可悲的无视?
“休息十分钟!祁朗,你给我调整好!”导演扔下这句话后,人工降雨暂时结束了,而祁朗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
一阵凉风吹过,呆住的祁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有些发抖。
突然一件干燥的大衣披在了他肩上,带着极淡的古龙水味道,是熟悉的那股冷冽雪松。
祁朗一震,愕然转头才发现姜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手里拿着另一条干毛巾,正擦着自己头发上的水。
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扫过祁朗微微发抖的嘴唇。
“冷的话,可以去那边暖风机站一会儿。”他的声音平稳,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肌肉冻僵了,更演不好。”
说完,他没等祁朗反应,就径直朝着自己休息的位置走去。
只有祁朗还抓着肩上那件还带着些许体温的大衣,像个傻子。
又是这样。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不,姜宴甚至没打巴掌,他只是站在那里用一个眼神,就能把祁朗碾压得毫无翻身之地,然后再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
这跟昨天的无视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都比直接的嘲讽更让他难受,就像是在提醒他,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姜宴甚至懒得把他当成需要认真对待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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