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工很早,祁朗只是拍了几条零碎的补镜和单人镜头。
过了最开始和姜宴不对付的那段时间,祁朗也能跟上拍摄进度,不会再出现一场戏折腾一上午的情况。
尽管祁朗有时还是会被姜宴压戏,但祁朗基本已经不会因为姜宴一个眼神就忘词。
其实从祁朗个人能力来看,虽然早期出演的都是偶像剧一类,但是后来也不是没有报班学习,和老戏骨搭戏有时也有出彩的地方,所以理论上讲,祁朗虽然还比不上姜宴,但也不会差到哪里。
至少祁朗自己认为,不可能接不住姜宴的戏。
不过祁朗还是不喜欢直视姜宴的眼睛,因为抓不住的东西太多,让他烦躁的东西太多。
可是如果乍一天在剧组没有见到姜宴也会有点不舒服,大概是他因为讨厌而对姜宴的关注过度,导致现在他看见姜宴会烦躁,看不见也会烦躁的矛盾局面。
就如今天一样,祁朗没看见姜宴的身影,而他也拉不下那个脸去问,只能在心里憋着。
这就导致他下工之后,整个人气压直接失衡。
光是坐在休息室里卸妆,祁朗就被小空间里闷热的空气燥得心烦意乱,尽管休息室里空调打得很足。
祁朗跟助理打过招呼,卸完妆后没立即回酒店,反而绕着片场四周闲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比较偏的地方去。
这个地方祁朗也算是知道,平时就堆放些闲置道具,很少有人来。
但此刻里面却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闷响。
还有谁会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祁朗放轻脚步,透过门缝看去,却发现在里面的竟然是姜宴。
他换了无袖白背心,面前还立着一个陈旧的人形沙袋,上面沾满了灰尘,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废弃道具。
姜宴似乎在这里呆了很久,一直微微弓着背,没戴拳套的双拳稳定而沉重地击打在沙袋上。
不是那种发泄式的狂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专注和克制。
“咚——咚——”
闷响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节奏感。
那不像是在练习,更像是一种释放,或者说一种禁锢——将某种过于汹涌的情绪,强行约束在这单调重复的动作里。
姜宴的肩背肌肉随着发力绷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几缕黏在饱满的额角。比起那个雨戏下的阴郁造型,现在倒是清爽多了。
祁朗屏住呼吸,靠在门外的墙上,手指不自觉跟着姜宴击拳的节奏敲打墙壁。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姜宴。
在片场的姜宴是收着的,是沉的,是游刃有余甚至带点冷淡疏离的,而眼前姜宴则是更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刃,每一寸都透露着未加掩饰的强势和危险。
就像第一次剧本围读时,祁朗看得有些出神,喉咙发干。
这是他头次看到姜宴那张出众却带点冷淡的脸还有这么与众不同的更为性感的一面,比那些特意拍得性感的照片都更好。
里面的击打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姜宴喘着气,用胳膊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走到旁边拿起一瓶水,仰头灌了几口。
这时祁朗已经半身出了房门的遮挡,几乎是被姜宴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已经忘了遮掩自己。
这很快引来了姜宴的目光。
于是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住。
祁朗心脏一跳,有种偷窥被当场抓包的慌乱。
而姜宴的眼神在经过最初的锐利后,便迅速沉下去,又变回了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只有额角的汗水和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刚才那番被祁朗目睹的一切并非幻觉。
姜宴拧上瓶盖,既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就那么看着祁朗,目光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熟悉的烦躁感涌上来,同时还混杂着另外一种不自在。
祁朗只能挺直背,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试图遮掩那种烦躁和不自在:“姜老师在——练习拳击?”
姜宴的视线在他强作伪装的脸上扫过,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拿起搭在旁边椅子上的毛巾擦汗,看上去没有多聊的意思。
无视,又是那种熟悉的无视。
心中的烦躁因此压过了那点微不足道的不自在,祁朗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什么话都往外飙:“那姜老师这是为下一部动作戏做准备吗?够拼的啊,不过也是,光靠脸吃饭确实不长久。”
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种挑衅太低级,太无能狂怒,就像他之前发的那篇八百字“小”作文。
姜宴擦汗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放下毛巾,转过身正对着祁朗。
因为距离近,祁朗原先忽视的那点五厘米身高差让他不得不略微仰视姜宴,这让他在这里面更处于弱势,同时姜宴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雪松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祁朗心里的不自在又加剧了。
出乎意料的,姜宴没有动怒,只是垂眸看着祁朗。
里面有祁朗看不懂的东西。
“祁老师对我下一步规划很感兴趣?”姜宴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祁朗却只能梗着脖子继续道:“谁感兴趣了!”
“那就好。”姜宴语气依旧平淡,“毕竟——”
“我们还不熟。”
我们……还不熟?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仅冷漠地划清界限,并且比任何恶毒的回击都让祁朗难堪。
是的,难堪。
甚至是给之前祁朗所做的一切都打上了一个最直观的标签——那就是难堪。
他瞪着姜宴,嘴巴数次张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烦躁和毒舌在对方这种绝对的冷静面前都显得幼稚可笑。
祁朗迟迟没有说话,姜宴也没再看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便径自朝门口走去。
最后离开房间前,他脚步未停却又扔下另一句补充:
“还有,祁老师,我不靠脸吃饭。”
他声音不高,却将祁朗最后的防线彻底击破。
祁朗一度僵在原地,听着姜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当然还有那个孤零零立着的旧沙袋。
他慢慢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掐进掌心,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姜宴最后那两句话。
不熟?好一个不熟!
操!
他猛地抬脚,泄愤似的踹上了旁边的道具箱。
两方相撞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箱子纹丝不动,但他的脚趾却疼得钻心。
祁朗立时倒抽一口冷气,只能弯下腰揉着发痛的脚,脸上的表情扭曲,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疼痛,还是更久之前姜宴那两句杀人诛心的回话。
不熟还要送那个装着罗汉果茶的破保温杯?
不熟还要来送那件让他更加烦躁的大衣?
不熟还要跟他加最后那一句毫无意义的补充?
果然,姜宴根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无视他。
不是那种会让他直接变得烦躁的走廊上的不打招呼的擦身而过,而是那种看你可怜随手给你的施舍,看他这么久以来的难堪随手给个“恰到好处”的提醒。根本就没有拿他当过是同组对手,反而是在看一个招笑的小丑表演,看好笑了就给个赏钱,看够了就直接拆台。
他当初那些烦躁和第一感觉都是对的。
现在他算是知道他在姜宴眼里抓不住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那种情绪摩擦碰撞出来的火花,是那种在演对手戏时姜宴没有展现出来的,更深层次,更强烈的情感碰撞。
现在的姜宴认为他做不到,所以他就抓不住姜宴的眼神。
可是他能做到,那场雨戏他能做到,之后也能做到。
姜宴,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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