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示意她看自己的左眼:“看出什么了?”
他眼中的流玉竟然在乱窜,仿佛要逃离火焰。
“怕火?”她轻蹙眉。
“是怕热。”楚断雪放下东西,解释道,“我师父曾与我说过,流玉怕热喜阴凉。你将他困在这里,在水里时自然是冷的,可一旦捞出来,靠近火盆,就不舒服了。”
“这种东西,越是聚在一起,越怕热。他身上有如此多的流玉,对冷热的要求自然也高。若是热过了,说不准它们得睡过去。”
他玩笑的语气。
李观玉却眸光一动:“类似熊蛇休眠?”
楚断雪点头:“差不多。”
他走过去,绕着国师看了两圈,道:“流玉几乎已经将他完全占据了,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只是流玉寄生的躯壳。你跟他说话,他是听不懂的。”
他回头看她:“我的建议是,与其审一个空壳,不如去把活人抓来问问。”
李观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流玉从他的躯壳上剥离?”
楚断雪撸起袖子:“草民的老本行。”
李观玉道:“好,你先剥离,本王去一趟都水监。”
楚断雪却扯住她的衣袖:“你不担心我带着东西跑了?”
她食指鸿毛一般轻点了下他的心口,漫不经心:“不是说真心吗?”
言罢,她如一阵微风从楚断雪指尖滑过去了。
只留有几寸兰香。
……
飞雪细细,马蹄印一路延伸到都水监门口。
马车停稳后,披着墨色氅衣的李观玉迎雪而出。
黑白交织中,她呼出一口雾气。
朦胧中,那双静凉如水的眼睛扫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门前的男人身上。
谢宣柳轻步上前,行礼:“殿下。”
她下了车:“你何时来的?”
谢宣柳道:“地下渠之事记载甚少,下官想来都水监调阅文书,看看能否查到蛛丝马迹。”
他温和一笑:“想来,下官与殿下是不谋而合。”
他在李观玉侧后方一步之遥紧紧跟着,回廊安静得只剩两人的脚步声。
都水监重实践,近一半官员常年在外,作为监正的石回也是日日在沟渠里忙活。
整座官署都冷静得很。
书吏引着二人进了文库,便带上门,悄悄退下。
谢宣柳走到书架旁,道:“都水监的文书皆按照地方、年月分类排好,倒也不难寻找。”
他往深处走:“殿下,应在这边。”
重重书架纵深排列,仿佛这文库也成了深不见底的水渠。
李观玉轻步往里,与谢宣柳一同搜寻当年的案卷。
“找到了。”谢宣柳捧着一份卷宗快步走到她身边,展示给她看。
“殿下请看,奉嘉二年七月,暴雨连日,镶珠湖岸一座茶肆下地面塌陷,伤三人,死一人。”
塌陷缘由写得清清楚楚。前朝留下的沟渠在靠近湖水处,因水流冲蚀部分坍塌。
而文书末尾也注明,那一段沟渠已经填实。
“不对。”李观玉蹙眉。
她走到一旁挂着的京城沟渠图边,指着一处道:“本王从文华巷附近下渠,一路往镶珠湖去,最后在湖内才破渠而出,一路上都不曾遇到过沙石堵塞。”
谢宣柳道:“微臣记得,石回所言,都水监第一次发现那条地下沟渠,是在文华巷,发现后便将入口封死了。”
“他在说谎。”
“可他为何要说谎?这种事情,文书内记载得清楚,殿下稍稍一查便能发现。”
话音刚落,门口一声“咔哒”。
李观玉神色一凛:“不好!”
二人立刻往门口走去,刺鼻的气息也传来。
随之而起的,是熊熊火焰。
“他们疯了?竟敢谋害亲王!”谢宣柳震惊。
浓烟滚滚,这屋内全是木头书籍,烧起来不过瞬息。
李观玉这才发现,竟连防火的水缸都被撤走了。
她久处深庭,竟不如少年时敏锐。
“殿下……咳咳咳……门窗都被封死了!”
谢宣柳捂着口鼻。
李观玉端起桌案上的茶壶,将两人的衣袖浸湿:“捂住口鼻,退后。”
她要将门撞开。
几次撞击下,那门竟真的有松动之意。
可更快到来的,是坍塌的房梁。
“殿下小心!”谢宣柳猛然扑上前,将她推开。
重重的房梁砸在他腿上,李观玉甚至能听见断骨的声音。
她迅速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一鼓作气继续撞击木门。
轰隆一声后,门被硬生生撞倒,可还没等她去扶谢宣柳,无数弩箭便飞射而来。
这些人铁了心要她死。
李观玉扯过倒塌的半扇门遮挡,回身道:“我数到三,你立刻将腿抽出来。”
谢宣柳疼得满头是汗:“殿下,危险,莫要管微臣……”
“一,二……”李观玉不听,将一根木棍垫在石块上,另一头伸进梁柱底,随后用力撬动。
“三!”
谢宣柳忍着剧痛将自己的腿抽出来。
因为这一番动作耽误了时间,刺客已经包围过来。
“快走。”李观玉将木棍塞给他,“他们的目的不是你。”
言罢,她抽出腰间短刀,冷眼看向那群人。
“白日行凶,好大的胆子。”
为首者怒道:“李观玉!你刚愎自负,不忠不义,害得我们的亲人因你而死,多少人恨不得生啖尔肉!先前昏君将你藏在府里做缩头乌龟,如今出来,我等誓要杀你!”
“神骁军每一位的亲人本王都认得,要装,也不选个好的理由吗?”她淡声道,“还不如自称替天行道的侠士,要杀天理不容的亲王。”
那人愣了一下,勃然大怒:“死到临头还敢饶舌!杀!”
众人持刀飞扑而来。
李观玉手中短刀翻飞,利刃轻而快地卷过刺客的脖颈,鲜血飞溅,与大火、飞雪融在一处,竟有种糜烂之美。
利刃抵住最后一人的喉咙时,她停顿了。
居高临下的目光让那刺客的双膝终于软了一些。
忽有一阵悠扬琴声传来,刺客原本怯懦的目光仿佛得到神助,一瞬间再次狠绝起来。
在他奋起的前一刻,李观玉果决地抹了他的脖子。
急急的脚步声从远至近。
是姗姗来迟的金吾卫。
他们看着满地的尸首,倒吸冷气
火海前的李观玉一身墨衣,抬眼时,血珠顺着眼角滑落至下颌,滴进衣领中。
目光中的杀意尚未退尽,叫人脚底生寒,直冲天灵。
她利落收刀,下颌微抬,睥睨尸体,淡漠吩咐:“收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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