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都城,太子东宫。
萧崇放下手中的密报,眉头紧锁,温润平和的脸上罕见地染上了一层凝重。他挥退了左右,只留下最信任的幕僚,前代大儒董祝。
“老师,您怎么看?”萧崇将密报推向董祝。上面赫然是关于叶鼎之可能化名叶云藏身镇西侯府,并与百里东君育有一子的“猜测”。
董祝须发皆白,目光却依旧睿智清明。他仔细看完,沉吟良久,方才缓缓道:“殿下,此消息来源不明,动机可疑。玄蛛乃三皇子爪牙,此时抛出这等惊人之语,恐是祸水东引之计。”
萧崇颔首:“学生亦作此想。三弟与我在朝堂相争多年,如今见镇西侯府态度暧昧,便想借我这把刀,去替他试探,甚至剪除百里家的羽翼。”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缓缓踱步:“镇西侯府坐拥西陲重兵,百里成风老成持重,在军中威望极高。其子百里东君,虽传闻体弱,但毕竟是嫡子。若此事为真……”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侯府隐匿魔教余孽,甚至混淆血脉,此乃滔天大罪,足以让百里家万劫不复。”
董祝抚须道:“正是如此。然,此事亦可能是三皇子构陷。若殿下贸然发难,查无实据,不仅与百里家结下死仇,更会寒了边疆将士之心,于国于己,皆是大害。”
“老师所言极是。”萧崇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此事真假,此刻都绝非与镇西侯府翻脸的时机。西境安宁,离不开百里成风。更何况,北蛮近来亦有异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他走到窗边,望向西方:“只是,此事既已传入我耳中,便不能置之不理。若真有其事,便是巨大的隐患;若是构陷,也需还侯府一个清白,不能让三弟的奸计得逞。”
“殿下的意思是?”
“暗中查证。”萧崇转身,目光清澈而坚定,“派人,以最隐秘的方式,核实此事。切记,绝不可惊动侯府,更不能让三弟的人察觉。我们需要真相,而非被人当枪使。”
“老臣明白。”董祝躬身,“此事,老臣会亲自安排可靠之人。”
萧崇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凝重却未散去。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一场风波都已不可避免。这都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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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侯府,百里东君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
府内虽然经过清洗,气氛明显肃杀了许多,护卫巡逻的频率和范围都增加了。叶云虽未明说,但他能感觉到,云哥比往日更加沉默,周身那股内敛的寒意也愈发明显。
“是因为上次那个仆妇的事吗?”这日,趁着叶安世午睡,百里东君轻声问道。
叶云没有隐瞒,将玄蛛据点被端以及赵蠡欲祸水东引的动向简略告知。
百里东君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无太多惊惧,反而露出一丝冷嘲:“朝堂争斗,竟已卑劣至此,连稚子都不放过。”
他走到摇篮边,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想要证据,想要把柄,我们偏不给他们。”
他转身看向叶云:“云哥,府内还需再梳理一遍,确保铁板一块。对外……我们是否可以做些什么,扰乱他们的视线?”
叶云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慧黠与决断,心中微动。他的东君,从来都不是需要被全然护在羽翼下的娇弱之人。
“你有何想法?”
百里东君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前世“酒仙”的狡黠:“他们不是怀疑你的身份吗?不是想知道安世的来历吗?那我们就给他们看一些他们‘想看到’的,却又似是而非的东西。”
他压低声音,在叶云耳边细细分说。
叶云听着,冷峻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最终点了点头:“可。此事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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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一则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在都城某些特定的茶馆、酒楼间悄然流传。
据说,镇西侯府那位深居简出的小公子百里东君,前些时日并非只是单纯养病,而是因机缘巧合,救下了一位来自海外蓬莱的方外之人及其幼子。那方外之人为报救命之恩,留下了一些养生秘术,并让其幼子认百里东君为义父,之后便飘然远去,继续云游。那婴孩,并非百里公子亲生,而是义子。
这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见过侯府采买一些海外才有的稀罕食材和玩具。
与此同时,叶云偶尔会抱着叶安世,在侯府外围的花园露面,并不刻意回避某些方向的窥探。他依旧作寻常客卿打扮,气度沉稳,举止间虽有不凡,却与传闻中那位狂放不羁、煞气冲天的魔教少主形象相去甚远。
而百里东君,则在一次福伯“无意”透露给某位交好官员的家眷探访时,“恰好”在庭院中散步,面色红润,气息平和,与友人谈笑风生,提及那“义子”时,言语间满是慈爱,并感叹孩子身世飘零,希望能给他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
这些经过精心设计的“信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太子萧崇那边收到反馈,幕僚分析认为,此说法似乎更能解释百里东君为何突然“病愈”,以及府中多出一子的情况,比那惊世骇俗的“魔教余孽私通”之说,显得合理得多。
三皇子萧凌风得知后,却是暴跳如雷,认定这是镇西侯府欲盖弥彰的伎俩。然而,他手中没有铁证,之前的血腥警告又让他投鼠忌器,一时竟有些进退维谷。
局势,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真正的风暴,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便会轰然爆发。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侯府内,百里东君抱着叶安世,与叶云并肩立于廊下,看着天际逐渐汇聚的乌云。
“看来,这雨是躲不掉了。”百里东君轻声道。
叶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目光穿透云层,望向未知的远方。
“那就让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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