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原因？”
“他们回来了，非要我去上那个见鬼的商学院！”
杨沐白语速飞快，带着压抑的怒火，“说什么给我捐了栋楼才换来的免试名额，说以我的成绩根本考不上！让我珍惜？我去他妈的珍惜！我都说了我要上军校，我有资格！他们根本听不懂人话！”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又猛地刹住，紧张地看了一眼厨房方向。
程凌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平静地开口：“所以，你跑出来了？”
“不然呢？难道真听他们的去念那个破商学院？然后毕业了进公司，天天对着报表和那些老狐狸虚与委蛇？我才不干！”
杨沐白梗着脖子，眼神倔强，“我就骑机车出来了……反正我现在自己有钱，他们断我卡也没用！”
这时，艾晴端着两杯冰橙汁走出来，递给两人：“来，沐白，程凌，喝点凉的降降温。沐白，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
“谢谢阿姨，我没事。”
杨沐白接过杯子，冰凉的杯壁瞬间驱散了手心的汗湿和热度。
他喝了一大口，酸甜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火气。
艾晴看着杨沐白，温柔地笑了笑：“你们年轻人啊，火气大，有什么事好好跟父母商量。父母总是为孩子好的。”
杨沐白张了张嘴，想反驳。
却又碍于礼貌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闷闷地又喝了一口橙汁。
程凌看了母亲一眼，对杨沐白道：“去我房间说。”
杨沐白如蒙大赦，赶紧跟着程凌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杨沐白一屁股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肩膀垮了下来，露出疲惫和迷茫。
“我现在怎么办？”
他抓着头，声音闷闷的，“我爸那脾气，说得出做得到……虽然断卡我不怕，但我怕他们真有别的办法逼我就范……呵，他们说不定，真能干出直接去军校把我名字撤了的事……”
程凌靠在书桌边，看着他：“你的决定不会改变？”
“当然不！”
杨沐白猛地抬头，眼神异常坚定，“我必须上军校！我必须开机甲！我……”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得在你身边啊。”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程凌心上。
他看着杨沐白，那双总是努力做出凶悍或玩世不恭表情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不安和依赖。
还有对他毫不掩饰的执着。
程凌沉默了几秒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冷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既然决定了，就坚持到底。奖学金和直播收入足够支撑你军校期间的基础开销。至于你父母那边……”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对策，“如果他们采取非常手段，我们可以联系郑涯校长。特招资格是大赛官方和军校共同认定的，并非儿戏，不是某个家族凭财力就能轻易左右，这是规则。”
杨沐白怔怔地看着程凌，看着他冷静地分析局势，给出解决方案。
那股熟悉的、只要跟在程凌身边就无所不能的勇气和安心感又慢慢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对！你说得对！有规则在！郑校长肯定站我们这边！”
他心情稍定，这才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更明显了，下意识地摸了摸那红痕，“嘶……”
程凌的目光落在他脸颊上：“需要处理一下吗？”
“不用不用，小意思。”
杨沐白摆摆手，重新捡起那点Alpha的潇洒劲儿，“我爸也没真下死手……就是气不过。”
两人在房间里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杨沐白在发泄情绪，程凌偶尔简洁地回应几句。
过了一会儿，程凌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归属地显示是西区。
他看了杨沐白一眼，按下了接听键，却没有立刻放到耳边。
“喂，你好。”程凌的声音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却带着距离感的女声，语调优雅：“你好，请问是程凌同学吗？我是杨沐白的母亲，衣紫。”
程凌的目光与瞬间紧张起来的杨沐白对上，他按了免提键，让杨沐白也能听到。
“是我，阿姨您好。”
程凌答道，语气礼貌却疏离。
“冒昧打扰了。沐白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衣紫的声音温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杨沐白立刻对着手机龇牙咧嘴，无声地做口型：“说我不在！”
程凌却没理会他，直接回答：“是的，他在我这里。”
杨沐白瞬间垮下脸。
电话那头的衣紫，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果然去找你了……这孩子，和他父亲吵了几句就跑了出去，我很担心他。能麻烦你让他接一下电话吗？”
程凌将手机递向杨沐白。
杨沐白一脸抗拒，但在程凌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
他关了免提，放到耳边，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沐白，”
衣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无奈，“你怎么能那么跟你爸爸说话？还摔门跑出来？你知道他多生气吗？”
“我怎么说话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们从来就没尊重过我的想法！”
杨沐白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反驳。
“沐白，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又是这句话！你们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杨沐白打断她，语气激动，“为我好就是逼我做我讨厌的事情？为我好就是否定我的梦想？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机甲机甲！你就知道机甲！”
衣紫的声音也难得地提高了一些，流露出些许焦躁，“那东西是能当饭吃的吗？你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商学院才是最适合你的路！听话，别闹了，跟你爸爸道个歉，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道歉！我没做错！家业谁爱继承谁继承去，我不稀罕！”
杨沐白态度强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衣紫的声音重新变得柔和，却带着一种疲惫：“沐白，你总要为以后想想。你……你现在连分化都还没完成，万一……妈妈是说万一，你最后分化成了Beta，甚至……Omega呢？你现在执意要去读机甲系，到时候怎么办？那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吗？听妈妈的话，商学院稳妥得多，无论你分化成什么性别，都能有一条很好的出路。”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杨沐白内心最深的焦虑和痛处。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程凌就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
虽然听不清衣紫具体说了什么，但从杨沐白的反应也能猜出七八分。
杨沐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对着电话那头低吼，声音里带着被戳破心事的气急败坏：“用不着你管，我分化成什么我自己清楚！我肯定是Alpha，必须是Alpha！我就要开机甲！你们等着看好了！”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也不等衣紫回应，猛地挂断了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他将手机扔回给程凌，自己颓然地靠进椅背里，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程凌接过手机，看着杨沐白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和杨沐白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程凌才开口：“她的担忧是基于概率和世俗眼光，并非定论。而你的人生，也不该由分化的结果来定义。就算最终你不是Alpha，难道就不能追求想要的东西了？”
杨沐白猛地转头看他，眼神复杂：“可是……现实中开机甲……”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程凌打断他，黑眸中没有任何动摇，“足够强，就能打破规则。如果现有的机甲不适合，那就去设计适合的机甲；如果制度不允许，那就去改变制度。问题存在，是为了被解决，而不是为了让人止步不前。”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慷慨激昂的情绪，只是平静地陈述。
却带着一种强大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杨沐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程凌那双永远清晰冷静、只注视着前方目标的眼睛。
是啊，这个人，从来就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也不在乎什么世俗规则。
他分化成Omega，不也一样走到了今天，让所有质疑者闭嘴吗？
自己刚才的慌乱和绝望，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和脆弱。
就在这时，程凌的手机又响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刚才的号码。
【程凌同学，抱歉打扰了。沐白他情绪可能不太稳定，能麻烦你多陪他一会儿吗？另外，阿姨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聊聊，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我就在你家附近的“静谧茶语”咖啡馆。】
程凌看了一眼信息，将手机屏幕转向杨沐白。
杨沐白一看，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来：“她找你干嘛？肯定没好事！宝贝你别去，她肯定想说服你来劝我，或者给你施压！你别理她！”
程凌收起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是你母亲。”
“那又怎么样？她……”
“我去见她。”程凌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听听她想说什么。你在这里待着，或者去客厅帮我妈整理东西，等我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
程凌看了他一眼，“你跑了出来，她作为母亲，担心是正常的。当面说清楚，比胡乱猜测和对抗更有效。”
杨沐白看着程凌冷静的样子，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悻悻地点头：“那……那你小心点，别被她忽悠了！她说话可会绕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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