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思绪飘回,夜幕降临,程煦安站起身朝他伸手,说:“下山吧南南。”
夜晚山巅蚊虫多,程煦安皮肤娇贵,手臂上多了不少蚊虫叮咬的红疹子。
池溪南因为心思不在这,竟然才发现他手臂遍布的蚊虫叮咬后的红疹,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对程煦安的关心,远不及对方关心自己的万分之一。
他突然就替程煦安感到不值,喜欢上如此冷漠的自己真是不幸。
回到山庄,池溪南找老板要了份专治蚊虫叮咬后痛痒的药包,程煦安坐进浴缸泡了半小时果然轻松不少。
程煦安洗完澡出来,脚步突然一顿。
池溪南背对着他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他已经在隔壁房间洗完澡了,程煦安扯下搭在颈后的毛巾,发梢湿哒哒还在不断滴水。听到声响,池溪南翻身看着他,披散的头发遮挡羞红的耳廓,他说:“那...那边床单被我不小心打湿了,今...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他音量很小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
房间温度适宜,池溪南裹着浴巾因为翻身动作露出白皙锁骨,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怕被拒绝,池溪南看着他眨眼。
程煦安睨着他看了一会神情不明,须臾,他扭头移开视线轮动喉结,嗓音有点沉重:“你先睡。”
“你不...”未说出口的话被视线里突兀的东西骤然打断,池溪南慌乱看了他一眼,有些语无伦次:“晚...晚安。”
他快速翻身重新背对程煦安,脑子嗡嗡作响,他原先下定决心是准备过来做什么来着?过几秒,池溪南听到有脚步声,紧接着,盥洗间门“砰”一声关上。
浴室里传来哗哗流水声,池溪南攥紧被角呼吸变得刻意。五分钟后,程煦安拖着还带冰凉体温的身子躺进棉被里,身侧床垫明显下陷,池溪南闭眼,感官无限放大。
程煦安见他一动不动,以为池溪南已经睡着了。就翻身同他背对一个方向,池溪南紧张咬唇,程煦安紧盯他的后脑勺,眼神炽热的像是要把他融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过了不知多久,就到池溪南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突然又猛地清醒过来。
程煦安轻轻摩挲一缕池溪南的头发,手肘平撑倾身,动作很轻很轻似是生怕吵醒池溪南,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上了池溪南的脸颊,珍重而轻柔。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的吻。
是因杯水满溢流进干涸地带滋养生息而结出的果实,情难自禁,一往情深。
“晚安,南南,祝你有个好梦。”程煦安在他耳边轻语,细若蚊声。
言毕,程煦安重新躺平,伸手熄灭床头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池溪南缓缓睁开眼,呆愣的看着眼前一片乌黑,酸涩感几乎将他裹挟,细若蚊声的一句话流进他耳里就变得震耳欲聋。
池溪南恐慌,手足无措,不知名的情绪压在他身上,就像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池溪南知道他始终无力承载程煦安这份炽热的喜欢。
潮湿的苔藓是不能长久直面阳光的,否则就会失去原本的生机。
凌晨三点二十分,急促的来电铃声吵醒睡梦人,池溪南没睡,程煦安睡眼惺忪的拿过手机,有点生气。看清来电显示人是张叔,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击心头,他接通,老宅管家急切地声音传出:“少爷,老夫人进医院了。”
程煦安呼吸一滞,掀被起身:“病房号发我马上过来。”
池溪南打开灯,见程煦安急匆匆脸色不好的样子,忙问:“怎么了?”
“外婆进医院了。”
池溪南看他有些关心则乱,也下床去穿衣服:“我陪你一起。”他没有安慰说让他冷静下来这类的话,因为池溪南知道这跟废话没区别。
程煦安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好。
栎城医院VIP病房,程煦安外公,和顾易黎澈都守在病房。
两人匆匆赶来,病房门口,池溪南止步,说:“快进去吧。”
程煦安这时也顾不上其他点头嗯了一声。
凌晨的医院像座浸泡在蓝白色冷光里的孤岛,浓郁消毒水味弥漫整条走廊,池溪南走到一旁公共休息椅区坐下,心里暗自祈祷,希望程煦安外婆长命百岁。
尽管他知道这样无疑是自我欺骗,但比起这个他更不希望看到程煦安那双焦急可能会伤心的漂亮眼睛。
医生说患者是突发心衰晕倒的,幸好发现的及时,再晚一点患者就会彻底失去生命体征。
第一个发现老太太晕倒的是老爷子,也不知为何一向觉深的老爷子突然在那时被惊醒。就听到隔壁有水杯落地破碎的声音,出于不放心他起身下床查看,敲了老太太几下房门后见没人应,就直接开门而入。
昏暗的床头灯照耀下,玻璃水杯破碎一地,老太太晕倒在床边。见状,老爷子立马唤醒管家,顾易睡眠浅,听到着急呼喊声就醒了,最后是他开车送老太太到的医院。
“外公,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老爷子年事已高,熬夜折腾程煦安怕他身体吃不消。
黎澈也说:“是啊,柏外公,您先回去休息吧,医院有我们三个您放心好了。”
老爷子看了三人一眼,拍了拍程煦安肩膀:“有事打电话。”
程煦安扶着老爷子走出病房:“知道了外公。”
听到脚步声,池溪南抬头下意识看过去,程煦安也正看着他,静一瞬,池溪南低下头不再看他。
程煦安紧盯,以为是他害羞了。
老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神情骤变,沉默没有说话。
“少爷,医生说等老夫人情况稳定后,就可以转院接受更完善先进的技术。”管家拿着病检单汇报。
“多谢了张叔。”程煦安说:“您先带外公回去休息,下周给您涨工资。”
管家扶住老爷子,笑着摇头:“说这么呢,这是我应该做的。”
程煦安没再多说什么:“好了,先送外公回去休息,有事打电话。”
“好的,少爷。”
老爷子沉默不语,在电梯门开始闭合的时间里,他看见。
程煦安半蹲在一个白白净净的长发男人面前,没有半分姿态,仰头跟他说着什么,最后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神情温柔,举止十分亲昵。
电梯门完全闭合开始下行。
老爷子看着电梯门上镜像的自己,简直难以接受,上次见到那种温柔神情出现在程煦安脸上时,还是在程煦安九岁见到心爱手办模型的时候。
池溪南问:“你外婆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是突发心衰,等情况稳定下来,就可以转院了。”
池溪南手指没来由的一颤:“回首都?”
“嗯,首都医疗比这里先进,再者我妈也很想外婆。”
池溪南笑笑,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挺好的。”他本来想问,回了首都还会回来吗?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愚蠢的不行。
程煦安没觉得有什么,即使回了首都他也会常常返回栎城,因为池溪南还在这里。
程煦安牵住他的手,神情不明地开玩笑:“南南,舍不得我吗?”
池溪南沉默了一会,释然般笑了笑,说:“欢迎下次再来栎城玩?”
程煦安觉得这是池溪南在邀请他,便也笑了笑:“下次来,南南还接机吗?
池溪南点点头,说:“接的。”
听到满意答案程煦安心乐,问他想不想进去看看外婆?池溪南这次没再拒绝,点头说好。病床上,老人五官清明,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见两人一起进来,顾易起身扶住黎澈就往外走。
“哥,走哪?”黎澈歪头疑惑。
顾易言简意赅:“跟我出去透透气。”
“啊,哦,好的。”黎澈十分听话
程煦安回头看了顾易一眼,视线交汇,两人心照不宣。
“......”
天明,程父程母双双落地栎城,凌晨接到老宅打来的电话说老夫人进医院了,急得程母差点晕过去,程父当即订了首都到栎城的机票。
早上八点四十,程父程母在医院门口与老爷子汇合,然后一起乘坐电梯上五楼,刚进病房几人都愣住了。
管家目瞪口呆。
病房沙发上,池溪南脑袋枕在程煦安大腿上蜷缩着身子,程煦安低头笑着用眼睛临摹他睡颜。见人进来立马做出噤声手势,程父程母脸色僵硬,老爷子眼色则差到极致。
程煦安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先出去一下。
他一动,池溪南就醒了。
池溪南坐起身,揉了揉内隐红血丝的眼睛,刚想说什么,余光就瞥到门口站着的几人。他一个激灵,立马尴尬起身,低下头不自在的抠了抠手指。
几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程煦安握住他的手制止他不自在的动作,起身挡在他身前:“爸妈,您俩过来咱也不给我发个消息。”
“发消息好给你准备时间。”老爷子语气不善。
程煦安提高音量没有情绪的喊了声外公,然后微笑降低声音:“您说什么呢,见亲人能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程煦安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可以比谁都温柔好说话,但谁要是触碰了他的底线,他也可雷厉风行六亲不认。
本来迟早也是要介绍给程家人的,程煦安回头揉了揉池溪南的脑袋,轻声说了句:“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池溪南滚了滚喉结点点头,没有说话。
程煦安侧退一步,两手相握变成十指相扣,与池溪南并肩而立,当着四位至亲之人坦荡介绍:“爸妈,外公,这位是池溪南。”
池溪南看了眼被程煦安相扣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是我爱的人。”
话音落地,池溪南咬紧的唇才松开,他抬起头笑了笑:“您们好。”
场面一度陷于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轻微运作的声响,程煦安看了眼他爸。
程父:“......”
程父拿出长辈的宽容:“你好啊,溪南。”
程母扭头看程父一眼。
老爷子始终没有好脸色。
刚好这时黎澈提着从老宅带的早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煦...。”
顾易紧随其后,看了眼场面就大致了解了当下的状况。
程煦安偏头轻声在池溪南耳边说:“先和黎澈出去吃早餐,我忙完过来找你,可以吗?”
池溪南点头:“好。”
“黎澈,你先带南南出去吃早餐,我等会过来找你们。”程煦安看着黎澈说。
“好。”黎澈上前揽住池溪南,乐呵呵道:“走吧,溪南哥,带你吃大餐去。”
池溪南朝长辈微笑点头道谢。
临走前,黎澈超有礼貌地回头道别:“程叔,柏姨,柏外公,再见。”
见人离开,程煦安上前关上病房门,语气直接:“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程煦安拉过一旁的皮椅:“外公,这里坐。”
老爷子没动作,没好气道:“跟他分开。”
“这个不行,没商量。”程煦安语气坚定。
程母也发话了:“煦安,你不是小孩了。”
“所以呢?”
程煦安继续反问:“我现在没有选择伴侣的权力?”
闻言,程母便不说话了。
“我今天就当着您们的面彻底说清楚,我和池溪南之间从来都是我强求。”
“是我对人一见钟情,蓄意接近,刻意撩拨。人原本就不是同性恋,是我想方设法的勾引,强留他在身边。”程煦安突然就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落寞:“所以您们也别想着去找他麻烦,他原本就不够喜欢我。”
程煦安偏头冷冷藐视着窗外枯枝败叶,语气淡如水:“您们该了解自己的儿子,外孙。”他轻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逼急了,我就搞点热闹出来。比如将人绑了关起来,我看您们到时候还能说什么。”
老爷子沉默蹙眉。
程父程母目瞪口呆。
程煦安神情恢复常态,赔笑:“爸妈,外公,我先出去了,您们慢慢聊。”
医院花园,池溪南低头喝粥,他其实没有胃口但也不想开口说话,所以就选择用喝粥做掩护。
顾易看了他一眼难得开口:“你无需担心,他能处理好一切。”
“对啊对啊,煦安哥可是很厉害的。”黎澈也安慰他。
池溪南只是笑笑,说:“嗯,我相信他。”
事实上,池溪南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有时候都忍不住控诉自己为何如此冷漠。无欲无求亦冷漠至极,他现在是应该伤心的,有人因为喜欢他正在里面和家人对峙,连局外人都觉得他此刻是伤心难过的,劝他宽心不用担心,可他本人却像情丝缺失,再难做出其他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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