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溪南垂眸像被抽走灵魂似的紧盯握住瓷勺的手,青灰色的血管隐在皮肉下美丽至极,“咯哒”一声洁白瓷勺断裂,锋利的断齿深深扎进池溪南手心,鲜血顺着掌心滴落,他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在想这个颜色真漂亮,可以用来画玫瑰。
“你在干嘛。”顾易蹙眉,紧紧抓起他的手腕高举尽量减少鲜血大量涌出。
黎澈捂嘴:“溪南哥你手流了好多血。”
池溪南轻笑像是真是抱歉般,语气诚恳:“不好意思呀,是我没注意。”
黎澈握住他的手腕:“快跟我去找医生处理下伤口,等会,血该流干了。”黎澈带着池溪南往科室走。
顾易神色微变,商人多察言观色于眉梢眼角间捕捉玄机,他没有看错,池溪南是故意的,鲜血顺着掌心流淌他眼里没有疼痛只有不易察觉的轻松。顾易想,他应该是急于求成想证明什么?比如,证明自己还真真切切活着。
消毒室,池溪南伸手任医生涂抹碘伏,黎澈站在一旁呲牙咧嘴,像是伤口长在自己身上一样看着都揪心。
黎澈看了一眼神情平淡仿佛没有痛觉的池溪南,好奇开口问:“你还好吗?”黎澈怕他是疼傻了。
池溪南摇头笑了笑:“我挺好的。”
医生:“帅哥很厉害,这么深的伤口都没说一句痛。”
“是吗。”池溪南开玩笑:“可能等会就痛了,毕竟痛是后知后觉的。”
医生伸手拿纱布缠绕,莞尔一笑:“帅哥的声音很像我一位故人。”
“那真巧。”
“栎城就这么大,我回来两年了,竟然一次都没有见过他,想来是没有缘分。”
池溪南客套安慰:“缘来缘去自有缘法,若有缘以后会遇到的。”
黎澈嗅到不妙气息,拿出手机替兄弟爱情当保安。
黎:【照片。】
黎:【速来。】
医生:“但愿吧,其实我只是想见见他,算是了却心中的一个执念。”她拿过剪刀划断纱布:“好了,包扎期间注意不要碰水,好在是左手,不会影响吃饭。”
池溪南点头:“谢谢你。”
“不...”医生歪头看他:“池学弟?”
池溪南一愣,见她取下口罩,更加震惊:“学--姐。”
医生笑得从容:“原来是你,我说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见她一副大方从容的样子,池溪南也笑了笑,说:“好久不见,学姐。”
“原来你还记得我。”她语气里有些震惊。
黎澈大为震惊,学弟学姐,好久不见,故人重逢。
这不是经典偶像剧男女主角是什么???
爱情保安雷达在线,黎澈上前双手握住医生的手,乐呵呵打招呼:“学姐,你好漂亮啊。”
“南南。”
黎澈扭头,呼吸一滞,与前脚跨进消毒室门槛的顾易四目相对,吓得他立马甩开医生的手屁颠屁颠跑过去。
医生:“......?”
程煦安抓起池溪南的手,气息有点急,想来是一路奔跑的原因。
“手怎么伤的?痛不痛?伤口深不深?”
医生看了眼两人。
池溪南摇头说:“不痛,就是不小心被东西划到了,不深小伤口。”
程煦安低头看了眼,包的像胖乎乎包子的手锤,可信度为零。他转头看了眼不说话的女医生,微笑:“谢谢医生,我们先走了。”
程煦安拉着池溪南右手腕就往外走,池溪南连忙回头说:“学姐,再见。”
医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突然就释怀般笑了笑,出声叫住池溪南:“学弟。”
池溪南停下脚步,回头浅笑:“怎么了?”
“年后实习期满,我就要飞往美国任职,学弟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程煦南回头垂眸看着池溪南眼底没有一点不耐烦。
池溪南认真想了好一会,才说:“那我便预祝学姐在救死扶伤的这条道路上温暖闪耀,成为求医者心中的不灭神灯。“他挥了挥自己受伤的手:“学姐真的很厉害,希望你此去前程似锦,一路顺风,平安顺遂,早觅良缘。”
医生嫣然:“祝福收到,学弟也是前程似锦,平安喜乐。”她朝他挥了挥手:“再见,学弟。”
池溪南也笑着挥挥手:“再见,学姐。”
程煦安朝医生微笑点头,牵着池溪南走出消毒室。
阳光穿透过金黄银杏树叶缝隙照进窗内,再消毒室洁白的地板砖上形成一地斑驳。医生重新戴上口罩,坐在电脑前回复邮件,一辈子很长,能与人好好道别是一种幸运。
生活中有很多人是来不及好好道别的。
迈巴赫行驶在石溪大道上,池溪南扭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影,忽然开口说:“煦安,你想不想去捉螃蟹?”
程煦安怔了片刻,说:“想去。”
“前面分叉路口右转,再往前开六公里有条小溪,那里螃蟹最多。”
程煦安打了个右闪,轻笑:“知道的这么多,没少捉过吧?”
池溪南也笑着回答:“小时候周末总和阿青约好去捉螃蟹,从天明捉到天黑然后收获满满一起回家,我妈就给我们炸螃蟹吃。”
程溪南看了眼后视镜,偏转方向盘,问:“好吃吗?”
“好吃。”
这是池溪南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小时候,程煦安有些震惊,若不是亲耳听到本人说,他万万想不到池溪南小时候原来也很活泼,不是传统意义上两眼不闻窗外事的乖乖小孩。
迈巴赫停在溪边,两人下车,不远处也停了辆白色小轿车。
池溪南认得那车牌,是林青的车。
对方像是也看到了他,朝他缓缓走来,打招呼:“真是巧。”他看了眼池溪南受伤的手问:“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被划伤了。”
林青开玩笑,说:“幸好是左手,没影响你画师的本领。”
池溪南也笑了笑:“是啊,真是万幸。”
林青看向程煦安,问:“来捉螃蟹?”
“来约会”程煦安答非所问。
林青摆手,无所谓:“我都多余问。”
池溪南受伤了不能下水,程煦安又没捉过螃蟹,要是出师不利让林青看笑话就不好了,所以在短短两秒内,程煦安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那就是叫个又菜又爱玩的工具人,来衬托他一塌糊涂的技巧。
果然不出所料,在接到程煦安对他的邀请后二十分钟,黎澈就大摇大摆地出现了。
顾易解开安全带下车紧随其后。
黎澈脚踩水鞋,身穿防水衣,左手提着小水桶,右手拿着小铁夹钳,全套武装。
“......”
“走啊走啊,螃蟹在哪里?”黎澈热血沸腾道。瞥到有陌生面孔,他又问:“这帅哥是谁啊?”
林青莞尔:“你好,我叫林青,是阿南的朋友。”
黎澈点点头,心思全在螃蟹上:“你好你好,我叫黎澈。”
“走啊,煦安哥,捉螃蟹。”他急切补充道。
黎澈玩心重,什么都想尝试一下,捉螃蟹是他没体验过的项目,所以难免感到兴奋。
十月份的天气下水温度有点凉,程溪安没有水鞋,就直接脱了鞋袜光脚踩进水里,幽凉溪水没过脚踝感觉还挺舒服。这条小溪很少有人知道,是七岁那年池溪南和林青一起发现的,山间溪流清澈见底没有其他杂质。
黎澈看到程煦安光脚非常便捷轻松的样子也想脱鞋,不过被顾易一口回绝。
黎澈从小身子骨弱,动不动就是感冒发烧,偏偏性子又活泼好动喜玩。顾易不愿剥夺他追求快乐的权力,只在身后默默替他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尽量减少他生病的可能。
程煦安掀翻一块石头,螃蟹黑影一闪而过,程煦安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见一串螃蟹逃跑时残留的浑泥水。
程煦安:“......?”
一旁提着红色小水桶的顾易将一切尽收眼底后,面无表情,拿出手机拍照发群聊。
“叮铃”
“叮铃”
“叮铃”
三个手机,同时响了好几声收到消息的声音。
程煦安的手机在池溪南手上,见状,林青打趣道:“手机都放心交给你保管了,看来是够喜欢你的。”
林青笑了笑,问:“今后打算怎么办?和他回首都?”
池溪南看着站在溪水中央的程煦安,明明毫无捉螃蟹的技巧但就是不服气的掀翻每块石头,尽管一无所获但神情却没有一丝气馁。
池溪南一脸平静,缓缓开口:“阿青,我的病好像又严重了。”
闻言,林青蹙眉,扭头看了眼他受伤的手欲言又止。
池溪南太平静了,好像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就连和他从小长大的林青都不敢说完全了解他,以前林青就打趣过池溪南,说他就像清心寡欲的神没人能调动他的情绪。
这几个月里看到程煦安天天陪着池溪南,他以为池溪南的情况在慢慢好转,没想到是越来越差了。
林青是唯一知道池溪南患有重度抑郁症的人,因为两人大学相距不过几百米,所以在大一的时候两人在外合租了一间公寓。那段时间林青一度消极,池溪南就每天给他做饭吃,偶尔时不时还会给他讲笑话,尽管笑话冷的掉牙。对方平静淡然的生活态度,让他一度在看到诊断结果“抑郁障碍(重度)”的时候久久无法回神。
碰巧那天他电脑坏了,辅导员催资料又催的急,再得到池溪南准允后,他进到池溪南的卧室用他的电脑。不一会儿,就将资料整理好发给了辅导员,临走时,他看到电脑桌角下垫了张折叠的白纸,隐隐约约能看出“诊断”两个字。
原本他和池溪南都是两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可那天不知为何,他自觉抽出垫桌角的纸张,打开看到就诊人是池溪南的时候,林青不禁呼吸一滞几乎不敢相信。
推门而入的池溪南看到这一幕,瞬间脸色苍白,连忙扑跪到林青面前,慌乱伸手夺过他手上的诊断书,神情十分紧张。
随后在林青的质问下,池溪南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作为交换林青替他保密,最后这件事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我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的声线有点颤:“我的大脑很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该做什么。”
他继续说:“程煦安对我越好,我就越想逃避。”
“我情绪敏感,总是想哭,盯着一个东西我能出神很久,但我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就像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我...怎...”他哽咽变得语无伦次,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变得急促。
林青一愣,忙伸手抱住他,不断安抚他的脊背,语气柔和:“阿南,别急,深呼吸。”
“有我在的,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轻抚池溪南脊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像有感应般,程煦安从溪水中抬起头,神色骤变。
黎澈和顾易也齐齐投去目光,黎澈瞬间目瞪口呆,这是当着正主的脸出轨?
顾易神情平淡,扭头看程煦安。
程煦安冷冷盯着岸上两人,眼底的狠厉还没来得及升起就骤然消失,林青正对着他,抬手朝他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又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程煦安神情不明,来不及穿鞋袜就直直上前只是没走几步就突然愣住了,他看到池溪南的肩膀在不断颤抖,池溪南在哭。
溪水的潺潺流水声完美遮盖池溪南轻微的抽泣声,一只宽大冰凉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眉眼,世界骤然黑暗。黑暗中,池溪南被人揽住腰连带着转身,埋进一个带有茉莉清香的怀抱,对方没有说话,再无动作,只是紧紧抱着他。
池溪南双手下垂,手掌充血纱布上渗出不少血。
林青张了张嘴无声说:“照顾好他。”说完,他转身离开,潇洒的向后挥挥手,开车离开。
顾易也带着黎澈开车离开了。
怀里人眼泪都快流干了,他的心也跟着疼。
程煦安拍了拍他的背,说:“眼睛痛不痛?”
池溪南摇头。
可我痛,程煦安揽腰抱起他本想送他回家,看到他渗血的纱布时,计划先送去医院再送他回家。程煦安给他系好安全带,返回溪边穿好鞋袜,调转车头出发去医院。这次他私心换了个医生包扎伤口,池溪南眼睛红肿,程煦安找护士要了冰袋,轻轻敷他眼睛上。
两人太过亮眼的的长相惹的年轻护士不免为其脸红,程煦安去走廊接电话,池溪安怔愣注视医生为自己包扎伤口。
“你这伤口要是不注意恐怕会留疤,在包扎期间切记不要大幅度动作牵扯伤口,手部经脉和全身肺腑经络相连,非常重要患者要多多留意才行。”医生特意提醒。
“好的,谢谢医生。”
情绪稳定下来后,池溪南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丢人行为,怎么就这么没用?为什么要哭?
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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