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好伤口医生给他开了张取药单,走廊程煦安见他出来匆匆说了几句挂断电话,他收起手机上前冲池溪南笑,说:“捉螃蟹好难,我一只都没捉到,南南可不许嫌我笨。”
池溪南笑出了声,故意开玩笑说:“那可怎么办,你就是很笨。”
“螃蟹八只脚,一溜烟的功夫就跑没影了,要是我有八只手我一定能捉住它。”他像小孩一样为自己找借口,这思维逻辑可能也就他想的出来。
“八只手?”池溪南笑笑:“章鱼斗螃蟹吗?”
“章鱼可以捉到螃蟹吗?”程煦安顺着他的话反问。
池溪南认真想了想,像真在脑海里模拟章鱼大战螃蟹的场景,过了一会儿,他回答:“会吧,毕竟它比螃蟹大。”
“南南就是聪明和我想的一样。”两人并肩而行到取药窗口取药。
不远处的电梯门打开又关闭,程父亲眼目睹自家儿子对一个男人眉笑颜开,甚至隐着淡淡小心翼翼。
程父低头他深知自己岳父的雷厉风行,柏家老爷子年轻时是从亲兄弟的刀枪血海中杀出重围的。他能允许自己的外孙有位家世单薄的妻子因为程柏两家不缺钱与权,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外孙与来历不明的男人厮混因为这会让程柏两家面上无光。
柏老爷子很爱外孙,程家人亦视程煦安如珍宝呵护备至,亲情总会掺杂杂质“为你好”是其中之一。
程父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派个身手好的保镖来栎城。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柏老爷子早已不是当年杀伐气没了,隐居久了知道对于平常人来说自尊有多重要。
程煦安外婆回首都是在半月后,前一周,柏老爷子使了点手段,程煦安被星邢的事情绊住了脚步。
周三,池溪南照常上完美术课回家,发现家门锁被撬了,他以为是小偷,走近才看到程煦安外公正坐在客厅。难怪小巷外停了俩陌生车牌,他原以为是有谁来附近探亲,没曾想是冲自己来的。
池溪南明白程煦安外公此行为何而来,神情还算自然,礼貌开口问:“您喝茶吗?”
柏老爷子:“多谢。”
“应该的。”来者皆是客,尽管对上的行为算不上礼貌。
池溪南倒水煮茶,这茶是他自己去茶山亲手采的算不上好茶,也不知养尊处优的老爷子喝不喝得惯。
柏老爷子看着墙上的画问:“你是画家?”
池溪南摇头,笑着说:“不是的,我只是喜欢画画。”
在他没回来前,柏老爷子就仔细看过这几幅画,明了他这是在谦虚,墙上的几幅画笔触都很细腻,不难看出主人的艺术功底。
柏老爷子看他一眼:“你倒是谦虚。”
“和煦安分开吧,你和他并不是一路人。”柏老爷子直接开门见山。
话音落地,桌上的茶壶“咕噜咕噜”发出声响,池溪南开小火拿过手巾开盖任它慢焖煮,空中瞬间弥漫着淡淡茶香。池溪南低头摆茶杯,依旧平静:“好。”
见他答应得轻松,柏老爷子神情微妙:“别打其他小心思,今天我能让你们分隔两地,明天就能让你们阴阳两隔。”
池溪南低头说:“您放心,我不会缠着他。”
柏老爷子想起在医院时程煦安说的话,深叹一口气似无奈道:“我的外孙我了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回来找你。”他停顿一瞬,继续说:“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认为眼下的人便是此生唯一,却不知时间是最能磨练心气的东西。”
“我就他一个外孙,平时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我们做大人的总归是要走在他前面的。煦安总归要结婚生子拥有美满家庭,这些是你无法给他的,他不能因为你失去原本合理的一生。”
“你不该如此自私。”他说这话时神情凝滞像是在回忆往昔。
池溪南握住茶壶柄的手一抖里面的茶水险些洒出来,明明隔着厚厚手巾他却还是觉得壶柄的灼热烫的他心口疼。
池溪南低头愣了几秒,口腔里有淡淡咸腥味蔓延,他张了张嘴想回答什么,才发现自己就像失声了般。
他动作僵硬的起身为柏老爷子倒茶,又为自己倒了杯。
灼热的茶水升起袅袅白烟熏得池溪南眼睛泛酸,一阵秋风吹进屋内他又觉得发冷。
最后,他说:“我会跟他说清楚,我不会缠着他。”他的声音逐渐微乎其微。
得到满意回答,柏老爷子起身叹了口气,说:“孩子,要恨就恨我这个老头吧。”说完,他转身离开。
须臾,就有人进来将毁坏的门锁连门带锁一起换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池溪南置若罔闻不为所动,一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池溪南拿出手机,果不其然来电显示人是程煦安,他接通,对方的声音有些疲惫:“南南,在干嘛呢,我好想你。”
程煦安通宵处理邮件,处理完又开了几小时紧急会议,现在躺在床上除了疲惫就是想念池溪南。
池溪南低头盯着杯中澄澈透亮的茶水,神色平静:“喝茶呢。”
“你在外面吗?有点吵。”
“没有我在家,家里门坏了在换新。”
程煦安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自然损耗物极必朽,他没有多在意只是问:“南南,想不想我?”
池溪南静了瞬,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回栎城?”
对方像是笑了声,说:“原来南南是想我的。”他又说:“我明早就回来,正好接你下课去吃饭。”
“好。”
“南南,我先睡会,明天见。”
池溪南握紧手机,说:“好,明天见。”
电话挂断,池溪南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茶凉了。
一滴泪落在他手背上,池溪南抬手擦拭泪水抱怨自己真没用。工人师傅换好门就离开了想来是有人付过工钱,焕然一新的大门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天色尚早,池溪南拿起桌上新门的钥匙,准备出趟门。
去往墓园的路上池溪南买了束花,他其实并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花,在生的时候他就会把零花钱攒起来,除了用来买颜料就是给母亲买花。因为不知道母亲到底喜欢什么花,所以池溪南就每次买不同的花来观察母亲对那种花喜爱更甚,可渐渐他发现,只要是他送的花母亲都会呵护备至,还特意买了花瓶和营养液没事就闻闻花香。
所以直至现在,他也不知道母亲最爱的花是什么。
池溪南跪坐将白菊平放在墓碑前,沉默无声。一阵大风吹过树枝疯狂摇曳发出“呼飒呼飒”呻吟声,池溪南长发被吹的凌乱衣袂飘舞。
风里像有无数银针,视不可察,悉数扎满他全身将他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动,针就往肉里钻,疼的他不能呼吸。
他冷漠,内敛,自持,生怕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世间事常看人心抉择,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注定活得比大多数人惬意,而池溪南注定无法成为这类人。
悲观主义者需要拥有比常人更强大的心脏,可池溪南的心脏不够强大,所以他常常哭泣流泪自暴自弃。
他无法为人奋不顾身,亦无法气定神闲潇洒抽身。
一直待到天黑他才起身离开墓地,乌黑的墓地只有池溪南手机电筒发出的光亮,风还在吹树叶发出莎莎作响声,空气中混着燥热和泥土的气息,池溪南脚步平缓没有一丝害怕。
夜里说不定会有一场雨。
果不其然第二天阴雨连绵,无数银丝缠绵不绝的坠落,整个学校被潮湿的雾气笼罩,教学楼,操场都变得模糊不清。积水倒映着昏沉的天色,水洼里圈圈细小涟漪不断,这雨不知何时会停,空气里始终透着挥之不去的沉闷与寂寥。
程煦安开车进学校是校长给的特权,因为他的资助,学校的操场从水泥升级为塑胶,夷为平地尚未动工的新建教学楼,图书馆,教室里的空调,全是程煦安的手笔。为此,办公室里的老师都不免对池溪南另眼相看,校长倒是一如常态对他始终友好怜惜。
保安室门口迈巴赫雨刮器来回摆动,池溪南撑着把黑伞缓缓走进,坐上车他拿出提前准备的口袋将雨伞装好,以免雨水滴落弄脏车。
程煦安抱手睨他,对他小心翼翼的行为表示不满意。他眼神直白又炽热看得池溪南突然有些不自在,须臾,池溪南扭头看他,问:“怎么了?”
程煦安私有脾气:“你说呢?这都上车多久了,你才想起来看我。”他扭头目视窗外:“我看你就是一点都不关心我。”
入秋后,每下一场雨凉意便加重一层,车内开了空调所以很暖和。池溪南被他小孩子心性的脾气逗笑,好脾气的移动位置靠近他,温柔哄着:“对不起嘛,你别生气,我现在就一直看着你。”
程煦安得寸进尺:“那你亲我一下。”
闻言,池溪南立马扭头看了眼司机,小脸瞬间升温,羞愤道:“你不要在外面说这种话。”
“我又没在外面,这是车里。”程煦安跟他玩文字游戏。
池溪南看她一眼,扭头,不再搭理他。
“......”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池溪南脸颊上,他一愣,惊诧扭头。
升降板缓缓升起隔绝前后座视线,程煦安笑吟吟看他,语气超大方:“你不亲,就只能我亲你了。”
池溪南捂着脸,小声说:“你别这样。”
“不可以吗?”
程煦安紧盯他的唇,视线上移直视他的眼睛:“我不可以亲你吗?”
池溪南扭头移开视线,脑海里浮现出昨天与程煦安外公的对话,咬紧牙关,说:“不可以。”
此话一出,程煦安握成拳头的指节越攥越紧传来“咔咔”脆响,他淡淡扔下一句:“抱歉,是我唐突。”
池溪南心底一颤,喉间哽咽,用尽浑身解数才勉强忍住扭头安慰他的冲动。
两人沉默无言,各执心事。
程煦安望着窗外气的牙痒,回想起自己这几天因为公司的事不断出差,飞加拿大,飞荷兰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回到首都就通宵处理邮件,只为早点回来见他。结果这人不但毫无喜悦还对自己冷淡至极,真是想想都生气,他程煦安什么时候这么失意过。
从他还是B超里的胚胎起,他就是程柏两家的心尖宠,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骨子里难免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程煦安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碰壁的时候,家世好,智商高,长相极佳,身边又有无条件可以交心的朋友,可以说程煦安拥有这世俗意义上的一切美满。
可偏偏在池溪南这里他就寸步难行,一言一行都下意识关照对方的情绪,生怕一个不注意池溪南就逃跑了。
偏偏自己又喜欢的不行,像夹生的米饭咽了又咽,口感欠佳又甘之如饴。
车轮溅起泥泞压折柔弱新生的花瓣,两人无声对峙。这场对峙的赢家从一开始便显而易见,程煦安降下挡板,让司机找个地方停车自己打车回去,五分钟后,程煦安开车,池溪南坐上副驾,两人依旧沉默无言。
迈巴赫停在小巷口外,池溪南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谢谢。车门被锁住他打不开,静几秒,池溪南抬头看他,声音很小:“要去我家坐会吗?”
程煦安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看他,淡淡回答:“下雨,我没伞。”
池溪南晃了晃手里的雨伞:“我有,但是很小,如果你不嫌弃...”
未说完的话被程煦安冷冷打断,对方睨着他:“你明知我从未嫌弃过你,又何故妄自菲薄。”
池溪南低头,无从辩解,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矛盾复杂,捉摸不定,连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彭”一声车门关闭,程煦安冷脸夺走他唯一的雨伞,池溪南一愣,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会雨势不小,程煦安每下一脚都能溅起泥泞沾湿裤脚,他撑伞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心底的闷气在见到池溪南脸颊流淌的泪时瞬间抛掷脑后。他有点想笑,明明该生气的人是他,结果罪魁祸首却坐在这委屈流泪,最好笑的是,他偏偏最见不得池溪南流眼泪。
程煦安向他伸手,打趣道:“哭什么,我可没欺负你。”
池溪南下意识把手递出去,啜泣道:“你抢我东西。”
程煦安气笑,见他顶着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仰视自己,几根发丝因为泪水缘故粘在惊颜绝艳的脸颊上,哭得就跟梨花带雨的小妖精似的。拿捏他的命门,每滴眼泪都在程煦安心尖敲锣打鼓,谁见了这场景还能升起气来,反正程煦安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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