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连忙去给老太太按头，侯夫人也有些急了，呵斥宋氏：
“若老太太气出病来，你们谁担当得起？”
这时，明婉上前，接过老太太，将老太太斜靠在自己肩上，开始给老太太按摩。
“让我来试试。”
她手法娴熟，按摩的手法也和常人有些不同。
只见她先按老太太头顶正中，从前额往后不断扫擦，随后又按摩老太太的脖颈后方，又将老太太的袖子挽起，按摩老太太的手肘处。
“老太太气血上逆，按摩百会、风池、曲池三个穴位，会有帮助。”
一整套按摩结束，老太太脸上的潮红果然下去了不少，整个人也平静多了。
老太太睁开眼，一脸惊叹。
“真是奇了，往日我让嬷嬷给我按，不按上两刻钟我这疼痛是难以缓解的，今日让这丫头按了一小会，我这头，竟不痛了。”
陆含苓噘嘴：
“许是凑巧。”
她话音刚落，老太太一个眼风扫过：
“幼苓目无尊长！罚抄三百遍孝经！去祠堂抄！不抄完不准离开！”
宋氏立刻慌了。
“老太太，这……”
老太太冷冷看着她：
“谁敢多嘴，就给我一起去抄！老大媳妇，这事交给你，要是敢耍花样，我连你一起罚！”
“是，母亲。”
“往日里，你们来福寿堂请安，我看在你们是一片孝心的份上，不与你们计较，但这内宅之中，竟然是越发无法无天，老太婆头痛了这么些年，难得今天舒服点，你们不喜反而争风吃醋。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
众人纷纷下跪。
“老太太息怒。”
“我看见你们就烦，都给我散了，从今天起，你们也别来给我请安了，我恐怕还多活几日。”
此话一出，众人是真慌了，这要传出去，可是大不孝的罪名。
侯夫人率先说：
“老夫人息怒，都是儿媳不好，往后儿媳一定严加管教。”
向来少话的二房祁氏也道：
“母亲息怒，晨昏定省是老祖宗的规矩，若您免了这规矩，恐怕传出去，对侯爷和二爷官途也不妥呀。”
听到这话，老太太脸色才略霁，摆摆手。
“罢罢罢，你们都散了，明丫头留下，跟老太婆说说话。”
宋氏还想挽回一二，被祁氏劝下去了。
出了福寿堂，宋氏便嚷开了。
“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初来乍到，竟然害得我苓儿因她受罚！”
陆幼苓也是十分不服，将才收下的帕子扔到地上，还用绣鞋狠狠碾了两脚。
“什么破手帕！也拿来送人，真是穷酸！伯母，你可要为苓儿做主啊……”
陆幼苓扯着侯夫人的胳膊使劲摇晃，一脸哭相。
侯夫人将她的手拨开。
“幼苓，方才是你唐突了，老太太已经发话，你还是好好领罚，不要再生事了。”
“哼！不是你女儿，你当然不心疼，苓儿，咱们走，罚就罚，咱们不求人。”
宋氏气呼呼地领着陆幼苓离开。
倒是四房庶女陆幼芃，趁人不注意，悄悄将地上被宋氏和陆含幼扔下的手帕捡了回去。
明婉留在福寿堂，老太太笑着说：
“侯府人多，我这孙子孙女也多，成日里闹哄哄的，也没个清净。”
明婉回以一笑。
“你才病了一场，不要急着离开，先在我府上小住半月，我府虽小，景致倒不错，府里的沁芳园，便是老太婆年轻时监工设计的，你得空了，就去园里逛逛，比老闷在屋子里强。”
“多谢老太太。”
“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去同丫鬟们讲，不要拘束，来了这，就当来自己家里一样。”
明婉没想到，原来陆含章的祖母是如此平易近人的一个人。
“谢老太太疼我。”
老太太笑眯眯地。
“当初呀，我也是这么疼你姑姑的，可惜了，她福薄，入府才三年就去了。不怕你小姑娘笑话，在老太婆心里，曾经是很偏心你姑姑的，连如今的侯夫人也比不上。”
“明婉从小在家中也常听长辈们提起，芳蕊姑姑性情样貌才学，是闺秀中的典范。”
“是啊，当初你姑姑，虽然出身低了些，但是规矩却是极好的，我今日见你的规矩，也是极好，不愧是史家的姑娘，可惜你自小长在南程，如今好不容易进京一趟，就多陪陪老太婆说话，老太婆愿意跟你这样的乖孩子聊天。”
“是，明婉一定常来福寿堂请安。”
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明婉渐渐清楚老太太的用意。
老太太是的确很喜欢芳蕊姑姑这个儿媳，可惜芳蕊姑姑去世太早，连着老太太和侯爷两人，都对此有着莫大的遗憾。
因此，如今见着她，便分外怜惜疼爱。
这样也好，有着芳蕊姑姑的这层亲戚关系在，她行事也方便得多。
老太太闭目，明婉又开始给她按摩，同时观察老太太的面容气色，又悄悄给老太太把了把脉。
“表姑娘按了这么久，口渴了吧，喝杯茶。”
“谢谢安嬷嬷。”
明婉喝了茶，又看向老太太，不经意地问道：
“我看老太太喝的茶，似乎很不寻常。”
“这是专为老太太调理身子的养神茶。”
明婉点头，只作寻常搭话。
明婉在福寿堂一同吃过午饭才离开。
眼看着明婉出了大门往右走，蕙心叫嚷道。
“表姑娘，走错了，这不是回听竹轩的路。”
“没错，我正要去给侯夫人请安。”
明婉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补上一句。
“去侯夫人的院子是这条路吗？”
“表姑娘被老太太留着吃了午饭，才出来，这会朝咱们院子来了。”
侯夫人的屋子里，林嬷嬷跟侯夫人禀报。
“这是才跟老太太卖完乖，又来我这卖乖了？”
“碎月，烹茶。”
明婉进了屋子，先跟侯夫人行礼。
“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侯夫人点了下头，打量着明婉的神色，随口问道。
“今日我们走后，老太太那边还好吧？”
“回夫人的话，老太太似乎不太好。”
侯夫人喝茶的手顿住。
“什么意思？”
明婉看了看左右。
侯夫人心里鄙夷，一个小门小户的乡下丫头，却很拿自己当一回事。
“放心，这都是我房里的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若如此，明婉便直说了，夫人，老太太的头疾，是不是已经有几年了？”
“怎么，你还会看病？”
“略通一二。”
侯夫人不置可否。
“你接着说。”
“夫人是最常照顾老太太的人，一定最清楚老太太的情况。明婉想问问，老夫人的脾气，近几个月，是不是有些越发急躁，情绪起伏更大的症状？”
“老太太是个性情中人，又是侯府的老祖宗，她动气也是正常的。”
“另外，我看老太太每日喝的养神茶里，似乎放了参片，却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人参，有些人参若不对症，只怕会加大老太太自身的虚火。对老太太的身体没有好处。”
“那依你的意思是？”
“若能给我看看老太太每日服用的补品单子和药方，就能看得更全面些。”
侯夫人微笑不变，只是眼神带了寒意。
“史姑娘，我念你是史家亲戚，又是侯爷吩咐过的贵客，所以待你不薄，只是你才住进我府里五六日，便反客为主，这是何道理？”
明婉见侯夫人隐隐有些动气，语气更加谨小慎微。
“夫人误会了，先前在福寿堂说了，明婉此行，只为报答侯府的恩情。”
侯夫人笑容消失：
“既是报答，那每日去老太太那里说说话也就罢了，怎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比得过我府里的太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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