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送客!”
明婉被请出了侯夫人的院子。
莫枝很是郁闷。
“这侯夫人变脸可真快,前几天还给我们做衣服呢,我们姑娘不过好心提醒,犯得着发火吗。”
蕙心偷偷瞧了一眼主仆二人的脸色,忍不住嗤笑。
“我说姑娘,你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要知道,虽然老太太抬举你,但也不该拿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
莫枝呛道: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被拨过来给我们姑娘使唤的丫鬟,你吵吵什么?”
蕙心一抬下巴,傲慢道。
“哼,我可是大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等你们走了,我还是要回大小姐那里的。”
“大小姐让我过来,也不过是避免你们闹出今天这样的笑话,你们这种从乡下来的泥腿子,哪里懂侯府这样大门大户的规矩?”
“我劝你呀,趁能留在侯府的这几天,多学多看少说话,别老想着攀高枝,踏踏实实做人得了。”
莫枝气道:
“我说一句,你顶十句,姑娘,你快管管她。”
明婉看了看蕙心。
“蕙心,你以后少说点话。”
蕙心洋洋得意。
“我就说,怎么了,哪位主子还不允许丫鬟说话了?”
“不是,我看你舌苔厚黄,前额长满痘痘,我猜你该是胃火过旺了,若你还有牙龈肿痛出血的情况,恐怕你脸上的痘痘会进一步恶化成疔疮。”
蕙心呆住了。
莫枝哈哈大笑,正要取笑,被明婉拦住。
“莫枝,给她开一点清胃散,配方你还记得吗?”
“当然,黄连升麻生地丹皮当归嘛!”
莫枝不假思索地说完,又哼了一声。
“便宜你了。”
蕙心反应过来。
“呸!谁要你的药,谁知道是不是毒药,我才不吃,我没事,我好得很。”
这么说着,蕙心却不由自主摸了摸被刘海遮住的前额,她怎么知道自己长了满头的痘痘。
而且这几日她的确牙痛得都快吃不下饭了。
不会真长疔疮吧!
夜里,陆含章来了听竹轩。
一身飞鱼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肤色冷白,眉骨高而平直,下颌线凌厉,睫毛细密如鸦羽垂落。
蕙心看见自家小侯爷来了,连忙颠颠地去泡茶。
“小侯爷怎么又来了?”
莫枝看到陆含章就没什么好脸色。
陆含章也不理她,径直进屋。
“你这丫鬟真是好礼节。”
明婉福了一礼。
“小侯爷安,莫枝这丫头,是有点粗枝大叶,我回头一定好好管教。”
陆含章深深地打量着明婉。
“你食言了。”
明婉浅浅一笑。
“明婉今日给老太太请安,但老太太垂怜,所以留我多住几日,并非我食言,我也不敢忤逆老太太。”
陆含章并不说话。
明婉又说:
“小侯爷,夜深,您连续两日到访听竹轩,恐怕于您的清誉有损。”
“你好谋算,我不该信你。”
明婉叹一口气。
“表哥,按辈分,小侯爷应该是我的表哥,我住进侯府,不过十日不到,表哥为何咄咄逼人?”
“表哥,我能问问,你为何如此讨厌我吗?我何曾得罪过你?”
听闻此言,陆含章险些接话。
是,你当然得罪过我。
但这话他生生咽了下去。
陆含章是讨厌史明婉。
且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讨厌她了。
但这些,是无法跟眼前人宣之于口的。
陆含章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情绪,却是换了话题。
“虽然讨了老太太欢心,但一天之内,先是直接得罪了我母亲,又间接得罪了三夫人,你也算得不偿失。”
明婉微微一笑。
“都是误会,日久见人心。”
“那你可要快点解开误会了,既然称我一声表哥,那我便提醒你,在侯府里,我母亲倒还好说,但三夫人可是全府最记仇的人。”
“多谢小侯爷提醒。”
“另外,你那点小伎俩,在南程县使得,但侯府并不吃这一套。”
明婉一双明眸澄澈地看着他。
“不知道小侯爷是指什么?”
陆含章厌恶地别过眼,他讨厌明婉故作天真的眼神。
“你分明就不会医术,整个南程县谁人不知?”
“小侯爷果然很关心明婉,连明婉在南程县的生平经历都打听清楚了?”
“我只是略有耳闻。”
明婉笑了笑。
“那就是小侯爷听错了,毕竟外面传的消息,又如何当真。与我从小为邻的便是回春堂,我自幼与回春堂的少东家上同一所私塾,又常常一同玩耍,小侯爷又怎不知,我这医术是耳濡目染学成的呢?”
“况且家父向来不喜欢女子学医,所以我才有所隐瞒,不宣扬,并不代表我不会。”
陆含章扯了扯嘴角。
见油盐不进,便道。
“好,既然你说你会医术,那你就拿出真本事了,你不是想要祖母的药方和日常的饮食单子吗,明日我让长云给你送来,祖母头风已有多年,你若能缓解她的疼痛,我就放你一马,若不能,你今生别想再踏入侯府半步。”
明婉以为,陆含章会说更狠的话。
没想到只是让她不许踏入侯府。
明婉莞尔一笑。
“好,我必定不负小侯爷所托,好好照顾老太太。”
事说完了,陆含章转身就走。
“小侯爷,只有龙井茶了——”
蕙心刚捧着茶杯进来,就差点被陆含章带翻。
蕙心见陆含章走了,很错愕。
“你跟咱们小侯爷说什么了,怎么他才来了一会就走了。”
明婉不由在心里失笑。
果然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丫鬟。
幼薇率真可爱,蕙心也城府不深。
明婉笑着说:
“他过来问了问老太太的事,怀疑我并不会医术。”
莫枝没好气地跟了进来。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们女孩家的闺房,难道平时你们小侯爷就是这样随便闯的吗?”
蕙心下意识辩解。
“小侯爷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小侯爷最懂礼节了。”
明婉故意逗她。
“真的?他刚才可凶了,还说要赶我离开呢,想不到堂堂忠顺侯府的小侯爷,竟然这么凶巴巴的,想来也没少苛待下人。”
“你胡说!小侯爷他待下人是最好的了。”
蕙心一受激,便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例子来证实。
等说完了,才捂嘴惊呼。
“你在套我话!”
明婉和莫枝都笑了。
夜深人静,明婉倚靠着窗棂,看着窗外的夜景。
这儿很幽静,院子里种了一些芭蕉和一些竹子。
雨点落在这两样叶子的声音,煞是好听。
她记得,上一世,陆含章是最喜欢竹子的。
他住的听云居里也种满了竹子,不过听云居种的是紫竹,而这儿种的是湘妃竹。
今日她的确是套蕙心的话,听了不少八卦。
但蕙心所说的陆含章,和她认识的陆含章完全不同。
其实,她并不了解陆含章。
上一世她初入侯府时,已经失去了家人,以一个奴籍,流落在京城在别人府上做丫鬟,因为偶然的机遇,才被认出身份,接到侯府。
尽管是陆含章救了她,将她带到侯府,但全程他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跟她说过。
她只在侯府小住了几个月,那时的自己因为和家人失散,又在他人府上被奴役过,整个人犹如失智一般,唯唯诺诺,畏畏缩缩。
侯府没有人喜欢她。
后来偶然的一个机会,去寺庙上香,她救了成国公府老太太的性命,便被作为陪侍让成国公府要去了。
这一去就是十年。
中途,她只见过侯府的人一面,那就是侯府被全府流放时,她拿着这些年攒下的全部银子,偷偷地送给了幼薇。
可怜的幼薇,那时已经吓傻了,认出她后,昔日那么高贵的一个大小姐,竟然抱着她放声大哭。
她心里很不好受,可她无权无势,送银子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而再次见到陆含章,已经是十年之后,他再也不是当初的忠顺侯府小侯爷,而是从地狱里厮杀出来的一匹孤狼。
那时改朝换代,新皇登基,该平反的平反,而陆含章,作为拥趸新皇最大的功臣,重新被封了忠顺侯。
侯府的人也都平反回府,可惜流放十年,侯爷,侯夫人,早已磋磨得不成人样。
就在这时,陆含章找到了她,提出娶她为妻。
“姑娘,该用药浴了。”
明婉从思绪中被拉回。
停云居。
长云剪去书案前的蜡烛灯芯。
陆含章的心思却没在手里的卷宗上。
“长云。”
“小的在。”
“你还记得南程县回春堂的少东家吗?”
长云挠挠头。
“小的不记得了,爷,怎么提起他了?”
“他是史明婉的邻居,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长云等着往下听。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
陆含章收起卷宗,脸色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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