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老太太挽留,明婉又在侯府住了半个月。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四月初。
连侯府厨房烧火的丫头都清楚了明婉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老太太是侯府最大的主子,而如今老太太偏宠明婉,连其他嫡亲的孙女都比过去了,倒叫人不少非议。
大小姐陆幼薇不在这其中,她从小就只在侯夫人身边养着,独得父母宠爱,上有哥哥庇佑,得宠的人不会羡慕他人。
在她的吩咐下,蕙心都趁明婉给老太太请安时,偷偷溜回蘅香小筑跟陆幼薇汇报最新情况。
“我看大少爷对表姑娘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他可讨厌表姑娘了,进门了连茶也不喝,而且还训斥了表姑娘。”
陆幼薇很满意。
“哥哥向来讨厌攀关系的女人。那史明婉呢?她什么反应。”
“我看她,似乎也对大少爷无意,而且她那个丫鬟莫枝,每每提到大少爷都没什么好话。”
“她竟敢对我哥哥没好话?真是好大胆的丫鬟,不过不是装出来的吧?这叫欲擒故纵?”
蕙心仔细想了想,想说或许不是,却又不敢确定。
“那她对你们如何呢?可有打骂呵斥?”
“对咱们……”
说到这,蕙心倒有些搪塞。
“也就那样吧。”
“那样是哪样?”
“就一般般。”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见也问不出什么重要情报,陆幼薇干脆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来吧,也别跟着她了。”
“什么?”
蕙心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可是她给我开的方子我还没吃完呢。”
此话一出,蕙心自知失言,陆幼薇再一审,蕙心只得老老实实吐出实情:
“半个月前,表姑娘她看我额头长了痘痘,就提醒了我,说我恐怕会长疔疮,我没信,结果过了几天,还真长了,疼得我难受得紧,本来想请大夫看看,但那会发作起来是晚上,表姑娘恰好撞见了,就给我治了治。”
“就治好了?”
陆幼薇不可置信。
蕙心一撩刘海,额头光滑平整。
“大小姐您瞧,还真治好了,表姑娘还真会医术呢,不仅这个,前几天翠珠来了月信,疼得死去活来的,让表姑娘瞧见了,就给她扎了几针,结果翠珠竟然不疼了,也不出汗了,我想着我每月也是如此,就也让表姑娘给我调理一二。”
“她还会扎针?开方子?母亲不是说她是瞎猫碰见死耗子才按好了祖母的头吗?”
陆幼薇很惊奇。
蕙心忙说:
“不止如此,她会的可多了,像厨房的张大婶,她的脚扭了,疼了几天一瘸一拐的,表姑娘出手,给治好了,比外面的郎中还管用。”
“这几天,府里的其他下人都在听竹轩找表姑娘看病呢。”
“太邪门了!我要去告诉母亲!”
陆幼薇拔腿就走,蕙心连忙在身后喊:
“那还让我回来伺候吗,大小姐~”
“你跟上我,去母亲身边回话。”
虽是四月,可是半个月来仍旧是连绵的雨淅淅沥沥。
陆幼薇刚进门,就急匆匆撇下了伞,闯进了屋。
“不得了了母亲,史明婉她真会医术!”
“急哄哄的做什么?没看到客人在吗?”
侯夫人轻斥道。
陆幼薇这才看见屋子里的客位上正坐着一位雍容华贵,保养得十分年轻的贵妇人。
她一喜,扑过来抱住。
“舅妈!”
来人正是侯夫人沈氏的娘家,安平伯府的少夫人李氏。
“薇儿,你可仔细着点,别伤到你舅妈了。”
“哪那么娇贵。”
安平伯府的老伯爵只有一子一女,而小伯爷正是沈氏的亲哥哥,他只有李氏一个妻子,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名沈飞泉。
因此侯府和伯府两家十分亲密,李氏对自己唯一嫡亲的外甥女也是十分疼爱。
“我和你母亲正议论几日后春日宴的事情呢,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谁会医术?”
“春日宴?不是早几日就说要办了吗?怎么还没办,我早就想乐一乐了,成日的下雨,也不能出去玩。”
陆幼薇听到宴会就来了几分兴趣。
侯夫人带着些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自己也说,这几日在下雨,怎么好开宴会呢,更何况你父亲这几日又忙,前阵子你哥哥也才升迁,总归是要低调几日,才好操办。”
“行吧行吧,反正到时候让我主持才好。”
陆幼薇马上调转话题,跟母亲把刚才蕙心说的这些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两位长辈听,不明白处,还让蕙心自己补充。
李氏听了,颇有几分戏谑的目光看向侯夫人。
她们两人从小就是闺中密友,李氏知道沈氏少年时就心慕侯爷,不过那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侯爷一心看上了门第不显的翰林之女史芳蕊。
而沈氏立志此生除了侯爷,谁也不嫁。
侯爷成婚后的第三年,史芳蕊难产去世,连孩子也没有保住。
侯爷为妻守孝一年,又拖了一年,终于在两家的撮合下,点头将沈锦佩娶进门。
这才有了今日的侯府当家主母。
“锦佩,如何?”
“什么如何?你也信这些小把戏?”
李氏半开玩笑道:
“当年你比不过翰林之女也就算了,怎么如今还由着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在侯府兴风作浪?说得好听是她医术高明,说的不好听,还以为你这个当主母的苛待下人,竟要来府里做客的一个姑娘家看病。”
“你别拱火。”
李氏笑笑。
“拱火不敢,若我是你,我是断不会容许任何姓史的人出现在我眼皮子里,也就是你大度。”
侯夫人如鲠在喉,听了这话,更是烦躁。
“那我当如何?我早就想把她赶出府了,奈何老太太喜欢她,我还能越过老太太不成?”
“我问你,你可有去差人打听这人的来历?又是如何才搭上章儿,来到京城的?”
“这……”
李氏老神在在。
“你该去打听打听了,打听清楚了,才好对付。这样的穷亲戚,我见得多了,没一个省心的,我敢打赌,她如今赖在你府上,是绝对不会离开的。许是要攀附上哪位少爷,章儿她怕是不敢,可侯府难道就只有章儿一个少爷不成?”
与此同时,沁芳园锦鲤池边。
莫枝撑了伞,明婉正坐在凉风亭里,探出身子往池子里撒鱼食。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侯府,去京城史家呀?”
“怎么,你待着烦了?不是说很喜欢这个园子吗?”
“再好看的园子,逛了半个月也过了新鲜劲了,我想出侯府,想上街逛逛,买买京城的胭脂水粉,哎呀,我不明白,姑娘你为什么要在侯府给这些下人看病?我瞧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尽管让她们去外面看不就好了。”
“我总要露一手,才能让更多的人信我。”
“老太太信你不就好了?不过,我瞧着姑娘你对老太太也太好了,一日三回地去请安,那蕙心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咱们呢。”
“放心,蕙心是好的,她心不坏。”
莫枝抱怨着。
“是吗,她每天偷偷溜出去打小报告吗?我感觉这侯府没一个好人,姑娘巴心巴肝地对待侯府,可她们非但不领情,还倒打姑娘一耙。”
明婉悠然地看着锦鲤争抢鱼食。
“你看,这锦鲤五颜六色的,多好看,在水里游得多自在啊。”
莫枝低头看了一眼。
“这倒让我想起在苏州的日子了,那日我在街上支摊子卖膏药,结果遇到一个无赖拿了膏药不给钱,还是姑娘替我解围。”
“是啊,当时还以为你真是个卖膏药的姑娘,没想到你还是回春堂的小东家。”
莫枝瘪嘴。
“别提回春堂了,要不是他们做主要卖了我,我怎么会离家出走跑出来卖膏药为生。”
“让你成亲怎么是卖了你,你哥哥跟我说过,那户人家和你是很般配的……”
“我不想嫁人!我宁可给你当丫鬟也不想嫁人。”
“可你哥哥很担心你,你也该写封信给家里报平安了。”
莫枝别扭地说。
“我才不写,让他们急去。”
半晌,莫枝又说。
“我看见你跟哥哥有通信了,估计你早跟哥哥报过平安了吧。”
明婉笑道:
“是,你哥哥已经把你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我,任由我安排做主了,所以,这侯府,咱们再多待一阵,你不许抱怨。给史家的信寄了吗?”
莫枝眼睛一亮。
“寄了寄了,是不是等史家回信咱们就离开?”
“莫枝,你别激动。”
“我没有啊。”
“你撑的伞戳到我的头了。”
莫枝忙把歪斜的伞收回来。
“哟,这是谁?大冷天的,怎么在外面吹风?”
莫枝扭头一看,是三房的陆含岳。
他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又是三房独子,可惜没有半点侯府嫡子的气概。
身披一件湖蓝云纹暗花缎外袍,料子是极好的料子,可是撑不住他的胖体格,浑身散发一股酱肘的味道,腰间的玉带也歪着,不修边幅,看人时眼皮乱翻,居高临下。
明婉想起来,前世侯府抄家后,他为求自保,还抢夺过幼薇的饭食。
不由得眼底笼上淡淡的厌恶。
“见过三少爷。”
“这不是害我姐姐在祠堂抄了三天书的表姐吗?表姐,听说你会看病,不如给我也诊一脉。”
说着,陆含岳就将手伸到明婉面前。
明婉看了一眼他的手腕。
“抱歉,三少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请太医看看更好。”
“你给我少来这套,平时给下人看不是唬人很有一套吗?怎么,现在怕露馅了?”
陆含岳伸手就要去拽明婉,明婉轻轻一闪躲开了。
陆含岳失去控制,险些跌了一跤,他站稳,扭头恼怒地看着明婉。
“小娼妇!爷抬举你了?”
陆含岳说着就要再次去拽明婉。
亭子不大,眼看就要碰到史明婉的手。
突然,他感觉膝盖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陆含岳不可置信地抬头:
“你竟敢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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