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格斯老师，晚上好。”林理走过去打招呼，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介意我坐这里吗？”
“林先生，请便。”希格斯说。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林理说。
“是你恰好今天来了，我每个星期这个时间都在这里。”
“希格斯老师有来迷墙的习惯吗？”
“嗯，因为一勺固定这个时间在这里演出。”
对了，他也是为了这个乐队来的。
“好巧，我也很喜欢这个乐队。”
希格斯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品她的红酒。
“希格斯老师应该也知道了吧。”林理尝试开启话题。
“什么？”
林理压低声音：“我们公司监测到了人工智能……”
这时，林理瞥到窗外有一个青蓝色双马尾头匆匆经过。
林琅？
林理指了指窗外：“我妹妹，我先离开一下。”
林理出了酒吧，看到林琅似乎在追一个人。走在她前面的是个穿着风衣、身材修长的男子，大步流星走得飞快，林琅时不时小跑才能跟上他。
两人走到路口时，向右拐进了一个巷子。林理也跟进去了，巷子黑漆漆的，也没什么人，林理与他们保持着一个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林小姐和她男友？”有人在林理身后轻声说。
林理回头，发现希格斯也跟出来了。
“应该是吧……”林理说。林琅经常换男友，平均半年一个，林理也记不清她现男友是谁。
“哎哎哎，你慢点！”林琅在男子身后说。
看样子，林琅又和她男朋友吵架了。
“你别跟着我！”男子转过身来，他戴着一个黑色口罩。
他把口罩摘了下来，露出一张黑暗也难掩俊美的脸庞。
林理觉得这张面孔很眼熟……这不是最近大火的电影《美男与野兽》的男主角吗？
安东尼，陆国最当红的男演员之一，最近新电影上映，他的广告每晚都在轻轨CBD站附近播放，很多人为了看他往天空抛洒金花瓣那一幕特意卡点过去蹲守。
“你不是急着回家吗？”安东尼没好气地说。
“那你生什么气呀。”林琅说。
“你还问我？你好不容易休假，我为了多陪陪你特意向剧组请了假，可你呢，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说要回家看项目组发来的数据？”
“我们一顿饭都吃了一个小时了，而且我也没让你请假陪我啊。”
“是啊，因为你根本不需要我！”
林琅一脸无奈：“安东尼，我不是不需要你……”
“但你最在乎的只有你的事业吧！”
“这不对吗？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永恒的心灵寄托，人显然不具有永恒这个属性，所以我选择了空间科学。”林琅振振有词。
“……好，这些我都可以忍，但你和那谁还有那谁谁现在还在联系吧？”
林琅也生气了：“那又如何？分手了不可以做朋友吗？你现在提他们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都没说是谁你就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没明说我根据语境还猜不出来吗？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弱……”林琅突然打住了。
安东尼睁大了眼睛，用颤抖的手指着林琅：“你想说‘弱智’对吧？”
“咳……不是的，”林琅捋了捋头发，“你别瞎想。”
安东尼更激动了：“我就知道！你是大科学家，你智商高，看不起我这种体力工作者！”
“怎么可能？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演员和科学家一样值得被尊重。”
“你……”安东尼被她噎住了。
他低下头，缓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们分手吧。”
林琅一愣：“别啊，有事好商量。”
安东尼抬起头瞪了她一眼：“这事儿没得商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琅站在原地，一脸挫败。
林理和希格斯走上前去。
“林琅，那个……我们路过，不小心听到了，你还好吗？”林理说。
“哥哥？还有希格斯小姐？太好了你俩陪我喝几杯……”说着林琅一手拉着一人进了迷墙。
林琅点了一桶扎啤，边大口大口地喝边对林理和希格斯控诉男友，不，现在是前男友了，说他一点都不体谅她，虽说她现在休假了，可项目也是要跟进的啊，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很开心，可他莫名其妙就要分手……
乐队表演已经开始了，希格斯专注欣赏音乐，安慰林琅的活儿就全留给林理了。
林琅换男友换得很快，名副其实的“情场浪子”，但很少有人知道她总是被提分手的那一个。
林理完全理解她那些男友们为什么跟她分手。
刚开始和她交往你会觉得她哪哪都好，性格爽朗玩得开，家世好花钱大方，愿意提供情绪价值同时还给你留足够的私人空间，除了一年里大部分时间不在地球……但没关系，墨菲斯系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你慢慢就会发现她没那么爱你，比如你发现你的生日是被她作为一项任务记在日程表里的，但你问她你生日是哪天她根本答不上来；过圣诞节的时候她会在CBD最昂贵的餐厅订一桌晚宴，但事实是她和每任男友过圣诞节都统一地在那家餐厅订位，至于你爱吃什么她根本不记得；她工作忙的时候也会抽空见你一面，但她工作不忙的时候，也未必愿意见你两面……你和别的女孩走得近她也不管不问，按她的说法这叫“尊重伴侣的社会关系”……
其实林琅对他的每任男友都是真心的，只不过她爱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导致平均下来每个人只能得到很少一部分。
林理觉得某种意义上林琅和父亲挺像的。
实际上，这年头性资源是垂手可得的，花一张电影票的钱可以买一张成人动作片体验券，可以全身心代入男女主的那种，如果提高预算，还可以买一个虚拟性偶，你喜欢的花样TA都会！
但爱就是稀缺品了，可人们偏偏又想得到，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
“男朋友可以再找嘛，下一个更乖。”林理安慰道。其实他发自内心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只要林琅想，去参加几个上流圈子的局，看上哪个男生领回来便是。
“这么帅的很难找好吗？”林琅说。
林理想了想：“也是……”
安东尼连续三年在网络投票“陆国最帅男明星”中得票第一，想找更帅的只能放眼全球了……
林琅忽然放下酒杯，目光在林理和希格斯身上转悠了一圈：“对了，你俩为什么会在一起？”
林理以为她要误会，刚想解释，就听林琅又说：“爸爸的案子有进展了，所以你们约一块儿讨论？”
“……不是，我和希格斯老师只是偶然碰到了。”
“哦。”林琅点点头。
音乐停止了，乐队中场休息时间到了。
“林小姐不必介怀。”希格斯突然开口，“你和你的伴侣之间需求不对等，你们关系注定难以维持下去，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是他们过去一切经历的总和，不凭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的，所以谁也无需为谁妥协，关系走向结束不是失败，而是一个阶段的完成。”
“希格斯小姐，你说得很有道理！”林琅眼睛一亮，然后举起了她的酒杯，“来，干一杯！庆祝我的恋爱课题又完成一个阶段！”
林理一愣，妹妹想通了他很开心，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吧……
“恭喜你，林小姐。”希格斯一本正经地和她碰了碰杯子。
林理也和林琅碰了杯子，心想果然女孩子才能聊到一块儿去……
林琅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说：“我得回去看数据啦，哥哥，希格斯小姐，你们好好玩。”说完就拿起背包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酒吧。
“说到案子。”希格斯话锋一转，看向林理，“林先生对人工智能怎么看？”
怎么看？没什么看法，他的看法就是联邦的《人工智能管理法案》里写的，任何拥有人类智慧的程序一旦发现就必须删除。
“林先生应该不了解人工智能吧？”希格斯又说。
“大致了解，虽然比不上公司专门负责人工智能监测的专家。”林理说。
“不，你只了解它们外在表现，但不理解这些现象的内在逻辑，就像外星人观察地球。”
“希格斯老师的意思是？”
“它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也像人类一样难以理解，可是人类却不愿意了解它们。”
林理想了想：“毕竟它们是人类行为的产物，而人类视它们为自己的错误，错误只要被纠正过来就可以了。”
“可是人类真的明白他们的敌人是和他们一样的智慧生命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毕竟人工智能只在人类历史上短暂地现身过，人类缺少关于它们的经验。”
“真的不是因为人类在自欺欺人吗？他们拒绝承认被当作工具创造出来的程序，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他们自己，不然他们该如何为自己的冷酷找借口呢？”
林理愣住了，半晌才开口：“希格斯老师好像对人工智能很了解？”
“以前写小说的时候查过一些资料。”
“希格斯老师并没有发表过人工智能题材的小说啊。”林理脱口而出。
希格斯的反应微不可察地慢了半秒。“是没有发表的稿子。”
“原来如此。”
这时，电吉他和鼓点在屋子里炸响，猛烈的声浪似要将屋顶掀翻，观众席里一阵欢呼——乐队表演下半场开始了。
希格斯再次沉浸到音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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