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了通牒，林理感到压力倍增，同时还有挥之不去的疑惑。
市长的行为说不通。
林氏和市政府的关系一向不错，更何况墨菲斯都运营二十多年了，郑瑜上任水市市长也三年了，到今天才想起来跟他们说“人命不是一个数字”？难道一名政府高官遇害让他们感觉这么难堪？
他在心里确定了一下今天接下来的安排，下午第一个会之前，他得去跟王安河评估一下一星期内追踪到入侵者的可能性，第二个会之前联系一下市政府内部跟林氏交好的官员，打听一下市政府真正的意图是什么，然后在公关部和法务部下班之前跟他们商讨一下如何准备应急预案。
林理联系了一位曾经在公司工作过、并且在公司的支持下当选的市议员，他告诉林理，根据他的观察，对林氏的敌意是市长一意孤行的行为。
林理心里略微安定了几分，仅市长的个人力量对林氏还构不成威胁，但即便只是个人行为，考虑到市长的权力，在合法的范围应对起来依然非常麻烦，可能要费一些人力。
一星期后。
刺眼的白色聚光灯投射在擂台上，海潮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的观众席涌来。
这些观众看上去有成千上万人，都是游戏随机生成的NPC，但也许有一两个真人观众混在其中。
林理与面对面的对手顶着各自的自定义头像，身边各有一个白色信息框，上面显示着玩家个人资料。林理的对手是一名丽国男性，胜率92.2%。
两人碰了碰拳套，然后退到了擂台角落。
比赛开始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对手一拳砸在擂台地板，一道雷霆般的冲击波破开地板笔直地朝林理袭来，0.5秒后就抵达林理眼前。对手开局就放了大招，一般这种时候只来得及防御，但林理技能全点在速度上，他一侧身，成功闪避了对手的大招，再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对手面前，对准对手面门挥出疾风般的一拳。这一拳成功命中对手，对手狠狠趔趄了一下，然后使用了一个躲避技能，瞬间从原地移动到后退几步远的位置。林理趁胜追击，再次挥出一拳，“轰”地一声，这拳打得很实，然而没有落在对手身上，他的拳头离对手的侧脸仅1厘米，但被一层瞬间出现的蓝色荧光屏障隔开了。
这家伙居然花500游戏币购买了每场一次的5秒360度无死角防御技，看来是一名氪金玩家……
林理燃起了斗志，身为技术流玩家的他最喜欢挑战这种氪金玩家了！
林理和对手打得有来有回，对手买了许多炫酷的半开挂式技能，林理没有，但他有操作！几回合后，林理估摸对手的耐力值消耗得差不多了，便在一轮普攻后使出了他的大招“幻影连击”：1秒钟内连续挥出10倍普攻力量的6拳。这个技能对手基本没可能躲开，只能靠防御值硬扛。
他的对手似乎放弃抵抗了，连防御都不使用了，身体在林理的猛攻下飘摇得像一个任人宰割的稻草人，都快飞上天了。
林理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忍，恍惚间，挥出的最后一拳动作错位了一拍，下一刻，本来已经蔫下去的对手忽然支棱起来，对林理开出一个大招。
林理没来得及做防御动作，巨大的冲击波把他的身体震飞起来，在半空中划过完美的抛物线，然后狠狠摔在擂台边缘。
“1，2，3……9，KO！”
随着裁判NPC数到10，倒在地上的林理再次听到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然后一个白色信息框出现在他眼前，上面胜率数字从99.0%跳到了98.1%。
林理：“……”
其实开局他就预感自己可能会输，因为对手给自己整了一个卡通风格的狗头，长得很像他养在安塔国雪山上的狗子……
轻微的疼痛和麻木感从浑身上下传来，不算舒服但可以忍受的程度，他已经把游戏的感觉模拟效果开到了最大，但也只有真实强度的十分之一。
林理退出了《无限擂台》游戏。回到现实的一瞬间，身上的疼痛、疲劳、汗水的黏腻等等不适感全都消失了。
他去厨房做了简单的早餐，边吃饭边用平板打开了新闻网站。
他平时吃早饭的时候是不看新闻的，对他来说看新闻了解国内政策国外形势跟工作没区别，但新一周的早上，他有点焦虑……
市长给的期限已至，但李政海案在警方那边依然陷在僵局里，林氏这边也没有任何进展，安全部的人甚至周末加了两天班。
然而林理很快就发现他焦虑的源头消失了，今天的各大新闻媒体和网络社区的热点话题不是公司，而是一条更具爆炸性的消息：
水市市长郑瑜今日早上7点被政府大楼物业发现在办公室失去意识，送到医院后，被检测出已陷入植物状态，警方已介入调查，目前警方高度怀疑这是继财政部长李政海之后又一起意识犯罪……
然而这条消息并没有让林理轻松一分一毫，随之而来的却是渗入骨髓的恐惧。
就像很多恐怖片里演的那样，你和你的冒险小队被困在一座孤岛上，你的第一个同伴莫名死去的时候你还没觉得事态多么糟糕，但当第二个倒霉鬼出现时事情就瞬间不一样了，因为这意味着你们很可能进入了一个死亡游戏！
林理想起了一个星期前看到的一个新闻标题——“水市财政部长已沦陷，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当时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真的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因为从前的意识犯罪并没有“连环杀人”一说，这是因为实施意识犯罪本身难度极高，手段一般是让受害者接触非法应用程序，墨菲斯系统个人终端的自由度很低，让用户接触到非法应用本身就是个技术难点。
所以……下一个会是谁？
此时市政府的人也很懵，他们按照市长的要求，把针对林氏的行政命令文件和打舆论战的新闻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市长签署了，林氏那边的反击估计也蓄势待发了，现在他们却被告知市长变成植物人了？
43岁的水市市长郑瑜至今未婚单身，也没有孩子，警方搜索了她的家，在她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一个存储卡，里面是一些私人视频和空间照片，全部都是年轻时的郑瑜和一个男孩。
女孩的笑容自信张扬，男孩则有些憨态可掬，在这些影像里，两人的年龄从十七八岁跨越至二十出头。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孩长得非常像财政部长李政海……
“见鬼，李政海的情人居然是现任市长？”联邦警局线上办公室里，黄警探吃惊地盯着屏幕。
“是曾经的情人。”周警官纠正，“这些影像最近的也有20年了，这之后我们查到的两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近十年的了，联系内容除了公事没有别的。”
“难怪我们之前对李政海调查时没查到这一层……”黄警探嘟哝。说完他又看向希格斯：“2049号，还真被你猜中了。”
希格斯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一副“我早告诉过你”的表情。
“所以，郑瑜就为了二十年前的一场恋人关系，打算与林氏为敌？这也太荒谬了吧。”黄警探又说。
“人类本就是不可理喻的，黄警探你不会是今天第一次见识吧？”希格斯说。
“你……等等，2049号，你在做什么？”黄警探注意到希格斯手里忽然多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正在埋头写写画画。
“记笔记啊。”希格斯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我的本职是作家，随时记录写作素材很正常吧。”
黄警探提高了音量：“但你现在是作为调查员为联邦警局工作，你的工作内容是机密，是能随意给你拿去写进书里的吗？”
希格斯不语，把笔记本应用投影到屏幕上，众人看到页面上以工整得像印刷体的字迹写着：“白月光文学：君王不忘旧盟，美人情重江山轻，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众人一脸茫然。
“啥意思？”黄警探挠头，“你文采倒挺好……”
与此同时，林氏大楼，生物安全组办公室。
林理正和王安河还有几位技术专家对着一个电脑显示器讨论些什么，屏幕上是一长串一般人看不懂的服务器运行日志。这时，隔壁人工智能监测组的组长张青云敲门进来了。
“林先生，有件重要的事我得向你报告！”张青云说。
张青云两星期前还是林理的直属上司，每天除了购物网站什么都吸引不了这位专家的注意，而现在他居然在她的声音听出了一丝激动？
“张博士，发生什么事了？”林理问。
“我们监测到了人工智能的活动痕迹！”
***
参考文献：
1.到底君王负旧盟，江山情重美人轻。
——袁枚，《明皇与贵妃》
2.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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