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熵与归途.算尽苍生 > 第2章 星轨下的算筹

第2章 星轨下的算筹

雨丝细密如针,无声地刺入皇城每一道砖缝,每一片琉璃。钦天监的观星台高踞皇城西北角,是这片被水汽浸泡的宫阙群中,唯一能勉强挣脱湿冷束缚的地方。冰冷的汉白玉基座托起浑天仪、象限仪、简仪等庞大精密的青铜器械,沉默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穹。雨水顺着冰冷光滑的青铜弧线蜿蜒流下,滴落在同样冰冷的石台上,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轻响,仿佛时间本身在流逝。

熵廻站在观星台边缘的飞檐之下,并未看天。玄色的袍袖被高处的风吹得微微鼓荡,她垂着眼睑,目光落在下方那片被雨幕笼罩、显得格外沉寂压抑的庞大宫苑。飞檐斗拱,琉璃金顶,在连绵的阴雨中失去了往日的煌煌威严,只剩下一种湿漉漉的、沉重的轮廓,如同蛰伏在灰色水雾中的疲惫巨兽。空气里弥漫着水腥气和远处宫墙下苔藓的微腐气息。

指尖那枚黑檀算珠在袖中无声地转动,每一次微小的摩擦都像是大脑中无数变量在碰撞、演算。刑部大牢里云归那双彻底熄灭的眼睛,牢房门口递出半块冷饼的褴褛囚衣女子,青阳府工部账册上那些刺目的“漂没”、“损耗”……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碎片,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被拆解、归类,嵌入一个正在构建的庞大逻辑模型中。

“大人。” 孙德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刻意的压低,像是怕惊扰了这高处凝固的空气。他捧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纸张边缘有些卷曲泛黄,显然并非新近之物。“您要的,永昌十二年,青州河防案卷的抄录。密档司那边…费了些周折。”

熵廻并未回头,只是伸出手。孙德全立刻将册子递到她摊开的掌心。册子不厚,封皮上一个简单的墨字“青”。她翻开,指尖划过发脆的纸张,目光如扫描般掠过那些早已干涸的墨迹。冗长的案情陈述,模糊不清的证人证词,最终落在一个同样冰冷的结论上:“河工虚报物料,贪墨银两,致堤坝失修,水淹三县。主犯河工同知李茂,斩立决。相关吏员流徙。” 卷宗末尾,附着一份当年核定拨付的河工银两细目,以及最终实际开销的寥寥数行。数字间的巨大鸿沟,触目惊心。

她的指尖在“李茂”这个名字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翻到卷宗最后几页。那里附着几张模糊不清、墨色暗淡的票据存根拓印,隐约可见“采买青石”、“松木桩”等字样,落款印鉴早已模糊难辨,但其中一张票据角落,一个极其微小、形如扭曲水波的暗记,在熵廻锐利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她的指尖在那暗记上轻轻一点,如同按下一个无形的开关。

“永昌十二年,青州。主事者,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孙有德。” 熵廻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陈述一个早已确凿的事实。她合上册子,递还给孙德全。“十三年前,他贪墨河工银两,手法粗糙,留下破绽,李茂顶罪而死。十三年后,他升任工部侍郎,青阳府决口,八十万两的预算,手法精进了不少,票据工整,账目‘清晰’。”

孙德全低着头,双手接过册子,只觉得那薄薄的几页纸重逾千斤,后背的寒意比高处的冷风更甚。司丞大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揭开的不仅是陈年旧案,更是一条从青州蔓延到青阳府、由鲜血和贪欲浇灌出的黑色藤蔓,而藤蔓顶端那位枝繁叶茂的孙侍郎……

“蛀虫在木心深处啃噬,光看树皮上的虫眼,是抓不到根的。”熵廻的目光重新投向雨幕下的宫阙,声音低沉下去,像是自语,又像是某种冰冷的宣判。“要伐倒这棵树,需要更大的斧头,更沉的力道。而挥斧的人…不能只有我一个。”

孙德全屏住呼吸,不敢接话。他隐约感到,司丞大人心中那盘棋,正在落下一枚他无法理解的险子。

枢密院签押房内,气氛与钦天监的清冷截然不同。

沉重的紫檀木桌案上堆满了卷宗、塘报,空气中弥漫着墨汁、火漆和一种属于男性的、略显粗粝的忙碌气息。枢密副使文延博刚送走一拨禀报军情的将官,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他端起案头早已凉透的浓茶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喉间的燥意和心头那挥之不去的阴霾——刑部大牢里云归那张惨白的、写满绝望的脸,以及熵廻那平静得令人心寒的眼神。

门被无声地推开,带进一丝外面的湿气。一个穿着枢密院低级文吏服色、面容普通得丢进人堆就找不着的年轻人闪身进来,快步走到文延博案前,将一个密封的狭长铜管双手奉上,低声道:“大人,南边来的,加急。”

文延博眼神一凝,迅速接过铜管,验过封口的火漆印记完好无损,才用指甲挑开封蜡,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笺。他飞快展开,目光扫过上面细密的蝇头小楷,脸色在烛光下瞬间变幻了几次。先是惊愕,随即是浓重的疑云,最后化作一丝冰冷的锐利。密笺上的内容并不复杂:青阳府溃堤前三日,曾有数批标注为“工部特供堤防固基”的巨型石料,被秘密转运至下游一处名为“翠屏谷”的私家别苑工地。别苑的主人,登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名下,但经手采买石料、支付巨额费用的,却是青阳府通判的一位远方表亲。

石料!固基石料!在堤防最需要加固、风雨欲来的前夕,被挪作修建私家园林?!

文延博捏着密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这已不仅仅是贪墨,这是**裸地、明知后果却依然肆无忌惮地掘堤自肥!愤怒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但更深的寒意随之而来。青阳府通判是孙有德一手提拔的心腹,这别苑背后真正的主人……指向谁,不言而喻。这消息一旦捅出去,便是石破天惊!足以让整个工部乃至更高层震动。然而,证据链呢?仅凭一份密笺?那商贾、那表亲,恐怕早已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死无对证。

就在这时,签押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文延博下意识地将密笺攥入手心,抬头看去。

熵廻站在门口,玄色的身影与签押房内相对暖黄的色调形成鲜明对比。她身后跟着垂手侍立的孙德全。雨水在她肩头留下细微的湿痕。

“文副使。”熵廻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文延博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迅速调整表情,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公务性的笑容:“司丞大人?何事劳您亲自移步?”他目光扫过熵廻身后的孙德全,心中警铃微作。钦天监司丞素来深居简出,极少踏足其他衙署,此刻冒雨前来,绝非寻常。

熵廻步入房内,目光平静地掠过文延博案头堆积如山的军报,最后落在他脸上,仿佛能穿透那层客套的笑容,看到他紧攥的拳头和掌心那份滚烫的密笺。

“为青阳府一案。”熵廻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迂回,“云归的案子,三司会审在即。她是关键人证,也是唯一能掀开堤坝下污泥的人。”

文延博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司丞大人此言何意?云归乃戴罪之身,渎职致灾,证据确凿,此案…还有何可议之处?”他试图用官方定论堵住熵廻的话头,心中却飞快盘算。熵廻在刑部大牢对云归的态度他亲眼所见,冰冷如刀。此刻却又强调云归是“关键人证”?这前后矛盾,是她棋局中的哪一步?

“证据确凿?”熵廻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文延博以为是错觉。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文延博脸上,“文副使,枢密院掌管天下军情驿报,耳目通达。青阳府决口前三日,翠屏谷别苑工地接收的那几批‘特供堤防石料’,运送的路径、经手的人、支付的银票流水…这些,算不算‘证据’?”

文延博瞳孔骤然收缩!翠屏谷!她竟然知道!而且知道得如此具体、如此迅速!他掌心的密笺瞬间变得滚烫,仿佛要灼穿他的皮肉。他强压下心头的骇浪,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紧绷:“司丞大人…从何处听闻此等无稽之谈?下官…并不知晓。”

“无稽之谈?”熵廻向前一步,逼近紫檀木桌案。她并未提高音量,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整个签押房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永昌十二年,青州河防案。主犯李茂斩首,时任都水清吏司郎中的孙有德安然无恙,三年后升任工部侍郎。当年青州河工采买票据上那个‘水波’暗记,与此次青阳府采买账册副本中,夹带的几张‘损耗’票据上的暗记,如出一辙。”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文延博眼底,“文副使,你说,这算不算…确凿的证据链?”

文延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连十三年前的陈案票据暗记都挖出来了!这已不是耳目通达,这是算无遗策!她手中掌握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更多、更致命!她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摊牌!用这些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证据,逼他站队!

冷汗瞬间浸湿了文延博的内衫。他紧盯着熵廻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一丝属于人的犹豫或目的。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运转般的理性深渊。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选择装聋作哑,或者试图糊弄过去,熵廻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证据以某种方式抛出去,而后果…他不敢想象。他文家与孙有德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损俱损。

沉默如同巨石压在两人之间。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变得遥远。文延博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发紧。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攥的拳头,任由那份来自南方的密笺滑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司丞大人…”文延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避开了熵廻的目光,看向桌案上那份摊开的密笺,仿佛在确认它的存在,“您…想要什么?”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熵廻抛出这些致命的砝码,所求必定惊人。

熵廻的指尖在袖中捻动了一下冰凉的算珠,目光从文延博脸上移开,落向窗外连绵的雨幕。

“云归不能死在三司会审之前。”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玉磬敲击,“她必须活着,清醒地站在三司堂上,说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堤坝的劣料,关于账目的虚假,关于…那些被挪用的石料去了哪里。”

文延博心头剧震!让云归活着上堂?还要让她开口指证?这等于是在孙有德及其背后势力的心脏上插刀!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云归永远闭嘴!刑部大牢…早已不是安全之地!

“这…”文延博艰难道,“司丞大人,刑部大牢乃重地,守卫森严,但…百密难免一疏。况且,云归戴罪之身,病体沉重,能否撑到会审之日尚且难说。让她开口…更是难上加难。” 他暗示着其中的巨大风险和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才需要文副使。”熵廻的目光重新落回文延博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枢密院执掌宫禁宿卫轮值之权。刑部大牢外三班、内三班的守卫调派,皆需枢密院核验签押。未来七日,尤其是子时到寅时,我需要刑部大牢最核心的甲字号区域…换一批人。”

文延博倒吸一口凉气!调换刑部大牢的核心守卫?这是直接插手刑部内务,触碰禁脔!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司丞大人!”文延博的声音带着急迫,“此举太过…冒险!刑部尚书乃孙有德姻亲,刑部大牢如同铁桶,守卫皆是其心腹!贸然调换,极易打草惊蛇!况且,枢密院调兵需有充足理由,否则难以向陛下交代!” 他试图用程序和风险来阻止这疯狂的计划。

熵廻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等文延博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理由?近日天象示警,荧惑守心,主刑狱杀伐过重,恐引戾气冲犯紫微。为禳解灾异,需以‘生’气调和。着令刑部大牢甲字号区域,于未来七日夜分,由属‘木’、‘水’之命格的卫卒轮值戍守,以应东方青龙、北方玄武之气,化凶为吉。此乃钦天监观星所得,陛下处,我自有分说。”

文延博彻底愣住了。天象示警?荧惑守心?命格轮值?这理由…荒谬绝伦!却又冠冕堂皇,披着“天道”、“禳灾”的神圣外衣,让人难以从明面上反驳!钦天监司丞对天象的解释权,某种程度上甚至高于帝王!她竟将冰冷的算计,包裹在玄奥的天命之言中!

他看着熵廻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只觉得种奇异的穿透力:“理由?近日天象示警,荧惑守心,主刑狱杀伐过重,恐引戾气冲犯紫微。为禳解灾异,需以‘生’气调和。着令刑部大牢甲字号区域,于未来七日夜分,由属‘木’、‘水’之命格的卫卒轮值戍守,以应东方青龙、北方玄武之气,化凶为吉。此乃钦天监观星所得,陛下处,我自有分说。”

文延博彻底愣住了。天象示警?荧惑守心?命格轮值?这理由…荒谬绝伦!却又冠冕堂皇,披着“天道”、“禳灾”的神圣外衣,让人难以从明面上反驳!钦天监司丞对天象的解释权,某种程度上甚至高于帝王!她竟将冰冷的算计,包裹在玄奥的天命之言中!

他看着熵廻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这个女人…她不仅算人,还算天!她将一切都变成了她棋盘上的符号!

“至于守卫人选…”熵廻仿佛没看到文延博脸上的惊骇,继续道,“文副使执掌宿卫档案,遴选符合命格、且…家世清白、忠于职守之人,应非难事。” 她刻意加重了“家世清白、忠于职守”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文延博。这既是要求,也是提醒:别想塞进不可靠的人。

文延博沉默了。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滑下。他明白,熵廻已经织好了一张网,用天象、命格这些虚无缥缈又无法证伪的东西作为掩护,实则是在为云归争取一个短暂的、相对安全的窗口期,让她能活着走上三司会审的公堂。而这张网的关键节点,就是他文延博。他若拒绝,那些关于孙有德和陈年旧案的证据,恐怕立刻就会以某种方式出现在都察院甚至皇帝的案头。他若应下,便是彻底绑上了熵廻的战车,与孙有德及其背后庞大的势力为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是一场豪赌。筹码是他文家满门的身家性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文延博紧绷的神经。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家族的利益,朝堂的倾轧,孙有德那张虚伪的笑脸,云归在牢中绝望的眼神…最终,定格在熵廻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冰冷眼眸上。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取代。他深吸一口气,迎着熵廻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成交。”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皇城之上。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湿漉漉的地面和更显清冷的空气。钦天监深处一间静室内,烛火通明。这里没有观星台的宏大器械,只有四壁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塞满了各种天文、历算、堪舆乃至医卜星相的典籍,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汁的独特气味。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案占据了静室中央,上面铺着那张巨大的青阳府河渠图,旁边堆叠着厚厚的账册、卷宗,以及熵廻演算所用的稿纸。

熵廻独自坐在案后。玄色的外袍已脱下,只着一件素白的深衣,更衬得她身形清瘦,侧脸在烛光下如同冰雪雕琢。她面前摊开的,不再是救灾方程,而是一份密密麻麻写满人名的名单——工部、户部、青阳府地方官员,甚至牵连到的部分京官。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官职、派系、可能的弱点、以及…与孙有德关联的深浅。这是一张庞大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如同一株深植于帝国肌体、枝蔓横生的毒树。

她的指尖在名单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几个名字上。户部度支司主事赵谦(孙有德妻弟)、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钱贵(孙有德门生)、青阳府通判周安(孙有德心腹)……这些是孙有德这条藤蔓上最粗壮的枝节,也是此次贪墨最直接的执行者和受益者。

朱笔饱蘸猩红的朱砂,悬在名单上方。笔尖凝聚的红色,在烛光下如同一点将滴未滴的浓血。

杀?斩断这些枝节,固然能让孙有德痛彻心扉,但打草惊蛇,其核心根系必然龟缩更深,甚至可能壮士断腕,将所有线索彻底掐断。且这些人官职不高,杀了,不过是给孙有德换上新的爪牙,动摇不了根本。

留?留下这些毒瘤,任由他们在位置上继续蛀蚀?那云归的命,青阳府数万灾民的冤屈,又将置于何地?

熵廻的目光沉静如古井,深不见底。指尖的算珠在袖中以一种恒定的速度转动着,发出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沙沙声,仿佛是她思维运转的具象。利弊、风险、连锁反应、各方可能的应对…无数条逻辑链条在她脑海中飞速构建、推演、碰撞。

最终,朱笔落下。不是打叉,也不是圈点。

笔锋在“赵谦”、“钱贵”、“周安”等几个名字旁,稳稳地、清晰地画下了一个个小小的、如同枷锁般的“○”。

圈住。暂时圈住。

不是不杀,是时机未到。这些爪牙,此刻活着,比死了更有用。他们是藤蔓上的瘤,是证据链上活的链条,更是…引诱那深藏树心之蛀虫探头的诱饵。

画完最后一笔,熵廻放下朱笔,目光投向桌案一角。那里,静静躺着那本深蓝色布面、磨损泛白的《治水经》。烛火跳跃的光芒,在书脊那“治水经”三个朴拙的墨字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她伸出手,指尖并未翻开书页,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冰冷,拂过那粗糙的书脊。动作不带丝毫温情,只有一种纯粹而漠然的审视。

“安澜定波…” 她低低念出扉页上那早已模糊的题字,声音在寂静的静室里散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念诵一个陌生的符咒。烛光在她眼中跳动,映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深沉的、计算着一切的寒潭。

指腹下的触感粗糙而冰冷,与袖中那枚光滑的黑檀算珠,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质地。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大人。”孙德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刑部大牢…甲字三号房,刚传了大夫。”

熵廻拂过书脊的手指,倏然停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狩心游戏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婚内上瘾

替身A在求生综艺被前任她姑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