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联邦的教育制度分为两个阶段，基础教育阶段和专业培养阶段，前者主要在学校内学习理论知识，后者则要选择具体的领域深耕。
从基础教育阶段转为专业培养阶段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学校往往会在此之前安排与家长进行一次沟通。
曲宁身份信息上的年龄已经十六岁，按规定只能加入基础教育的最高等级班学习，哪怕跟不上节奏，想要安排他去低级班也不被允许。
严毅跟他在一个班级，这小子平时调皮捣蛋惯了，靳向原一直以为他年纪还小，没想到他居然也要从基础学院毕业了。
曲宁和严毅就读的是联邦顶尖的贵族学院，整个班级人数不多，老师将学生的资料分发给各个家长，大致总结几句就离开了，每个家长看完资料后都可以单独找老师沟通。
曲宁在位置上紧张得坐立难安，因为靳向原就在他旁边，而且正在看他的资料。
靳向原穿着一身曲宁从未见过的休闲便服，平日里利落正式的头发也只随意地梳了两下，有种凌乱感。他还戴了副细边框的眼镜，显得儒雅温和，可曲宁记得他并没有视力问题。
他单手支着脑袋撑在桌面上，一脸平淡地端详着资料里的内容，和平日的严肃军人作风不同，他这会儿姿态有些懒散，不熟的人乍一看甚至认不出来是他。
基础科目成绩都很亮眼，文学鉴赏能力很高，理论科学及机甲相关成绩尤其突出……靳向原还以为曲宁之前说他跟得上是托大，没想到居然是谦辞。
继续往下看，是多维雷达分析图，饱满的图形说明曲宁几乎没有短板；接着一目十行地扫过各科老师评语，不乏溢美之词；再往后，甚至有体检数据，显示该学生身体很健康。
最后面剩下半页，靳向原点开一看，是学生兴趣爱好分析。曲宁选了几个兴趣课程，其中F级的烹饪技术评价和他的机甲成绩一样鹤立鸡群。
这种级别的评价，靳向原在曾经整整十年的读书生涯里从未见过，最差的也是D级。
——全面发展但做饭难吃的机甲天才？
靳向原因为总结出来的奇妙人设挑了下嘴角，让隔壁时刻观察他的曲宁心中更加七上八下。
他偷瞄靳向原的脸色，试探：“先生？”
“成绩不错。”靳向原放在屏幕上的指尖滑到评级为F的位置，“这是因为炸了学校的厨房吗？”
“没有。”曲宁小声为自己辩解，“是因为试吃的同学食物中毒了。”
靳向原：“……”
难怪会被评为F，这已经属于教学事故的范畴了。
一个小时后，与老师单独谈完话靳向原从办公室出来。老师在门边跟他握手道别，对曲宁连连称赞，只是委婉提醒以后可以换个更安全的兴趣课程。
“另外，曲宁同学平时不太喜欢与人交流，似乎性格有些……孤僻？”老师尝试与面前看起来比较严肃的家长委婉沟通，随即又赶紧释然一笑：“当然了，我们尊重学生个性，内敛一些也没什么问题，但学校是集体生活，如果他本人不抵触的话，还是建议您多培养培养他跟外界沟通的能力。”
这倒让靳向原有些意外，因为曲宁平时在家虽然安静，话却并不算很少，应该不至于到要被老师着重强调性格孤僻需要改善的程度。
但他也没有解释，从善如流：“我知道了，多谢您费心。”
下一位家长进入，靳向原环顾走廊四周，没有发现本该守在门外汉曲宁。
他前往教室，在转角处和一位步履匆匆的人撞了个正着。
“抱歉。”
“不好意思！”
文件资料散落在地，对方弯腰捡起，抬头瞧见靳向原正脸时微微愣住，“你……靳少将？”
靳向原辨认了两秒，“马修少校。”
马修是军事法庭负责人的副官，靳向原在参与重刑犯庭审时与他见过几次，对他印象不深。
但他隐约记得这位年轻的少校未婚未育，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修给他敬了个礼，语气中充满了讶异，“您这幅样子真是少见，原谅我一开始没能认出来。冒昧问一句，您怎么在这？”
“一点私事。”靳向原岔开话题，“马修少校是来处理工作吗，近期似乎没有和学校有关的案件。”
马修：“也算是私事，替赛德上将来参加小少爷的家长会，正要去跟老师单独谈话呢。”
赛德正是那位军事法庭负责人。军事法庭与其他四大军团平级，他与靳向原、言多明地位相当，但他在位将近三十年，和西斯科是同一期的军校生，算是联邦军界的元老了。
他儿子也是军人，可惜不幸早逝，膝下只剩个与曲宁年纪相仿的孙子，没想到这么巧在一个班。
靳向原不想引人注意，有意尽快结束对话：“既然如此，马修少校先忙吧，不打扰了。”
马修点点头，刚要说好，就听见楼上突兀地传来“噼啪”类似东西摔碎的声音。
曲宁他们教室所在的位置已经是顶层，再往上就是天台，任何学校通往天台的门一般都是锁住的，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这会儿整栋楼里除了老师家长就是学生，老师家长们显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天台，那么大概率是有学生偷偷上去了。
想到一直不见踪影的曲宁，靳向原微微皱眉，道了句“失礼”，转身朝天台方向走去。
刚走到天台门口，铁门就被人拉开，露出两个正准备下楼的少年。
走在前面那个一头棕色短发，脸上戾气还未散尽，而落后半步的正是曲宁，他原本冷漠地护着自己左边的手肘，在见到靳向原时脸上瞬间闪过慌乱，立马将手臂放了下来，装作没事样儿。
靳向原的目光向下落在他的左手上，指尖正在轻微颤抖，应该是受伤了。
他身后，跟上来的马修有些意外，“西奥多少爷？一直找您不到，怎么在这里？”
被叫做西奥多的棕发少年也在看着靳向原发愣，被唤醒后表情转为了懊恼。
“刚刚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摔碎了……”马修的视线在两个少年之间来回，意识到气氛不对劲，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西奥多立马抢答，“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盆。”
马修松了口气，要是少爷出事他可担待不起，“没事就好，天台不是安全的地方，您跟我下去吧。后面这位是少爷的同学吗？”
西奥多不吭声，直接无视掉最后的问题朝马修身边走去。路过靳向原时他闷声喊了一句“少将好”，模样竟有几分乖巧。
靳向原没有跟这位赛德上将家的小少爷见过面，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但他不想落小孩儿面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这位同学不走吗？”马修疑惑地看着曲宁。
曲宁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应声，靳向原到现在都没有说话，曲宁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天台跟同学打架，因此对他十分失望。
他的表现落在西奥多眼里，换来一声冷笑，“不用管他。”
这小子刚刚可不是这幅样子，这会儿倒装起可怜来了，真有演戏天赋。
“你们先下去吧。”靳向原冷不丁开口。
马修：“您认识他？”
“嗯。”靳向原说，“亲戚家的孩子。”
马修疑惑靳向原除了严毅还哪来其他亲戚家的孩子，但一个合格的副官不会过多打听上司同级的家事，简单道别后就带着一步一回头的西奥多走了。
西奥多与曲宁偶然对视，曲宁的眼神骤然冷冽下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锋——忽然被挪了一步的靳向原挡住了视线。
“关系不好？”
曲宁不敢抬头看他，犹豫后说：“……没有。”
“我以为你是个诚实的孩子。”
尽管靳向原语气中没有任何责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铺直叙，曲宁的脸还是骤然变得苍白。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才是真犯了错让靳向原失望了，自从来了这里，靳向原哪怕没有对他呵护备至也一直是温和纵容的，从未贬低过他。他受不了靳向原忽然给出一个这样的评价。
“先生，我——”
他慌忙要解释，却被打断。
靳向原：“手怎么了？”
曲宁下意识又要说没事，却在靳向原冷静的目光里保持沉默，嘴唇嗫嚅了几下：“……撞到墙上了。”
靳向原也不知道信没信，但朝他伸出手，“过来。”
他从上到下摸完曲宁整只左手，“这里痛吗？”
“不痛。”
“这里？”
“也不痛。”
摸到肘关节的时候，靳向原发现有点后脱位，他提前放轻了动作，但曲宁还是猝不及防“嘶”了一声，表情扭曲。
靳向原说了声“忍着”，一阵剧痛过后，曲宁的手动起来当即就舒展许多，只剩下几分可以忽略的隐痛。
两人从学校回家，一路上都没有更多的交流，直到晚饭过后，靳向原久违地前往后院散步，曲宁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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