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向原的表情也有些意外，“颜学？”
名叫曲颜学的女士看着和靳向原年纪相仿，她反复打量了下确认是靳向原没错，笑着道：“真的是你？这也太巧了，居然能在这种地方偶遇，难得遇到你没有在工作。”
“平时确实有些忙。”靳向原邀请她重新就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个月啦。”曲颜学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说自己还有事，不方便久聊，只简单寒暄两句。
“那有空来家里玩，方舒他们也很久没见你了。”
“哎呀，行程上大概来不及。我过几天又要离开首都星去艾利昂帝国了。”
靳向原文，“这么急。去那边有事？”
“是呀，他们帝国学院邀请我去做一年临时讲师。”曲颜学想了想，突然记起什么事，双手合十一拍，朝靳向原神秘地眨眨眼，“不过也不一定，我们也还是有机会见面的，在我离开之前。”
靳向原挑眉露出一点笑意，那是他在极其熟悉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有的表情，“卖关子？”
曲颜学打哈哈：“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两人总共也没聊几句，因为不是正式场合，很快就各自分开了。
曲宁全程没有说话，存在感极低，直到走出餐厅，才试探问：“先生，刚刚那位女士是……”
“曲教授的孙女曲颜学，联邦目前最顶级的生物学家之一。”靳向原说，“刚才她时间有限，没有让你们认识，不过估计过两天她会来家里拜访，到时候再做正式介绍。”
曲宁若有所思地说了声好。
乘坐悬浮电梯到达下层，巨大的商场里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靳向原：“有没有要买的？选一项，当作生日礼物吧。”
曲宁福至心灵：“这就是您这次单独带我出来吃饭的原因吗？”
“算是吧。”靳向原边走边看，“我也很久没出来逛过了。虽然我对此并不热衷，但过分脱离正常人的生活不是一件好事。”
曲宁突然噗嗤笑了下，惹得靳向原看了他两眼，说：“很奇怪吗？”
“不、不是。”曲宁收敛笑意，“不如说出乎意料地合理，只是和您的气质有些出入。居然是这种原因，那先生其实会隔段时间就出来逛街吗？”
“确实会，但并不固定。一两年、两三年都有可能，有时候带着荷勒夫，有时候跟着方舒出来帮不想出门的女佣们买点东西回去。”
曲宁被他这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语气再次逗笑了，但这回没有发出声音。他在靳向原面前的笑容总是很多，多到如果严毅在这里，很有可能会怀疑他脑子出问题了。
“先生，你真是一位相当没有架子的庄园主人。”他评价道。
“这算是夸奖吗？”
“当然是夸奖。”曲宁笑着将目光投向四周，无意间看见了不远处柜台里的一套偏休闲的冲锋服，它正在旋转展示投影，脚步放缓了下来。
靳向原的关注力一向敏锐，当即注意到了：“喜欢？”
“不——不是，我是觉得……”曲宁脸上的笑意褪去，眉头无意识地皱起来，“这身衣服在哪见过。”
靳向原看了一眼那件衣服，“很常见的款式。”
“……”曲宁觉得不是那样，因为这件衣服带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种久远的记忆。就好像一个人在路过商场的玩具店时，会偶然回忆起童年时有过一只相同颜色的玩偶。
这些年来，他经常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有一些记忆在恢复，但他又始终没有记起来什么，只是空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情绪和直觉，堪比一种会复发的精神类疾病。
“进去看看吧。”靳向原替他做了决定。
进了店内，曲宁站到了衣服的全息投影前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道：“先生，你可以试一下这件衣服吗？”
靳向原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可能因为今天曲宁是寿星，他好说话得有些离谱。他站到商品全息投影下的标识区里，衣服的影像立刻散开成点点流光，然后附着在他身上，呈现出穿上这件衣服的模样。
他今天的头发没有做打理，显得很随性，撞色的冲锋衣穿在他身上相当合适，像个下一秒就会出门登山的年轻学生。
“我的衣柜里有件类似的，其实不需要添置。”
“类似就代表不完全一样，也可以再买一件。”曲宁笑笑，“而且不一定需要买回去，您就当我想看吧，总觉得这件衣服和您很匹配。”
他打量着靳向原的模样，脑子突然有些恍惚，眼前靳向原身后的背景闪现了一副山顶日出的画面，但下一秒，这些海市蜃楼就消散了。
他摇摇头，模糊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怎么了。”靳向原留意到他的异常，“不舒服？”
“……”曲宁缓了一会儿，突然记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索性道：“没事。”
导购为了给客户留出私人空间，站在了不远处。她见靳向原已经离开试衣投影，迎过来，微笑道：“这位先生，商品还满意吗？是否需要取来实物进行包装？”
“不用了。”靳向原婉拒了，“不太合适。”
曲宁回神，赶忙说：“很合适啊先生，你穿着刚刚好，很好看。”
“如果是十年前，我会同意你的说法，但现在就算了。”
“为什么？”
靳向原说：“比较适合年轻的人穿。”
曲宁安静片刻，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可您现在也才三十岁啊。”
他对靳向原的维护是全方面的，哪怕是靳向原本人也不能说自己不好。
靳向原有些好笑，“今天你先挑吧，我暂时不着急。”
他说着伸手将曲宁推向导购，“帮忙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
导购之前一直只能看见曲宁的背影，此时正面看到他的脸，不由恍了下：“啊……好的。”
她将二人领到隔壁区域，陈设着许多具有艺术感和设计感的服装，每一件都简约又不失贵气。
“感觉您更适合精致一些的类型。”
不得不说，导购小姐的眼光是精准的，这片区域的衣服和曲宁相得益彰，仿佛都是为他量身定做。
曲宁试过几件，都还可以，却又不完全满意。
他每一件都给靳向原看过：“这件怎么样？”
靳向原有时会点头，有时沉默，有时候会挑眉。
最后靳向原点过头的几件都被曲宁记了下来，站在展台前对着它们的缩影图纠结。
“喜欢就都买了吧。”
曲宁居然摇头：“太多了。”
靳向原走过来帮他一起选，“也只是四件而已。”
“一件就好了。”曲宁笑道，“谢谢先生的好意，但因为是生日礼物，我想要一件最特殊的。”
“那选这件吧。”
靳向原挑出了一件绸缎白色的衬衫，精致的荷叶领和双层阔口袖，以及宝蓝色的领扣和挂链，穿在曲宁身上与他色系一致，浑然一体。
导购拿来实物给曲宁试穿，然而，他进了试衣间半天都没出来，靳向原觉得有些奇怪。
“曲宁？”他靠近试衣间门口。
试衣间里传来声音：“稍、稍等一下。”
靳向原又听了会儿，敲门：“需要我帮忙吗？”
里面先是说了声“不”，但语气微弱迟疑，一阵沉默过后，试衣间的开门提示音响了。
靳向原走进去，里面还有一道防窥帘，一撩起就看见曲宁敞着衣口，正在和衣服上的装饰物做斗争——他的头发和挂链钉扣缠在了一起。
他这会儿大抵觉得自己有点狼狈，耳根微红，尴尬地求助：“可能还是需要帮忙……抱歉。”
他像只被毛线球缠住的小狗，靳向原忍不住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上来给他解围。
靳向原比曲宁高半个脑袋，他专注于分开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和挂链，微微低头，靠得很近。
曲宁甚至能数清他脸上的绒毛，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每一下呼吸都洒在他的耳侧和脖子上，身上布料也因为被扯动而和皮肤时不时摩擦，像羽毛拂过全身。
一阵痒意从他的指尖泛起，沿着背脊爬过脖颈，令人头皮发麻。
曲宁忽然感觉到不好意思，他皮肤白，总是有点情绪就上脸，当靳向原说出“好了”的时候，他的整张脸都已经红了。
尽管他的人因为宕机没有太大反应，但通红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一切，他的情况一览无余得如同玻璃杯里的清水。
本来想顺便给曲宁把扣子扣上的靳向原收回手，绅士地退开来。
“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出来。”
门帘轻响，曲宁的脑子重获清明，他愣了会儿，捂住脸长叹了口气。
最终，这件带来了一点小麻烦的衣服还是被曲宁带了回去。
时间很快来到三天后，靳向原在假期中收到了分配给第三军团的临时任务，曲颜学提到的机会也揭晓答案。
任务要求第三军团安排特别行动队护送几位重要的研究人员前往卫星区，曲颜学赫然在列。
“不是说要去艾利昂当讲师？”
靳向原将曲颜学迎进屋子里，一旁的女佣接过她的行李带了下去。
“是啊，先跟着科研团队去新的保密区落户，然后再去改道艾利昂帝国学院。”曲颜学接过方舒递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听说这次任务你带队？”
靳向原点头：“明早我们一起出发。”
“事事亲力亲为啊哥，太负责了吧。”
靳向原知道她在故意调侃自己沉迷工作，也开玩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哇——”曲颜学笑起来，“我面子也太大了吧，总指挥亲自护送？”
靳向原：“不是向来如此吗？我哪次不以你为重。”
然而事实上，靳向原亲自护送是因为这次任务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研究人员确实需要转移，但同时也是一个幌子，星舰上真正需要保护的，是当年那款辐射活化抑制剂K9-810的新一代原液。
三年前这款试剂只在米娅医院和军队内部进行了试点，如今已经研发出了升级款，正准备进行多地试点，卫星区就是下一个试点范围。
考虑到曾经鸢尾星空背后的组织成功偷走过K9-810的旧配方，西斯科担心他们会再次下手，为了保护随行科研人员的安全，稳妥起见，这次任务需要有靠得住的人跟踪
曲颜学自然也对此心中有数，两人不过是插科打诨罢了。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知情的旁听者自然会当真。
二楼的围栏处，曲宁已经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了，但靳向原专注于跟曲颜学聊天，少见地没有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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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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