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向原在瑞斯星待了五天。五天里，他主要的任务就是给前联邦总司令打杂。
每天不是挖土种地就是摘果捞鱼，剩下的时间就在屋子里和老头唠唠嗑，或者喂那群总爱围着他、被主人唠叨是“白眼狼”的斯比博德袖珍犬。
临走到要走时，靳晟送他到屋门口，盯着他把大包小包装上随行机器人，狐疑道：“我说……你这小子这次来看我，不会单纯就是因为那个孩子的事情吧？”
突然提起这个，靳向原还愣了下心想什么孩子的事儿，下一秒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地说：“那您可是污蔑我了，不是您主动问起来的吗？我是专程回来看您的。”
“那还行。”靳晟满意点头，“还算你有点良心。”
靳向原已经习惯了这个傲娇老头儿的说话方式，也不辩驳什么叫“还算有点良心”，只继续说：“下次再来看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您一个人在这如果有什么事……嗯？”
他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雪白的小狗在扒拉他的裤腿。
之前那群斯比伯德袖珍犬都是各种或深或浅的灰色，靳向原一直以为这种犬类天生都是灰色的，有些稀奇地问：“这只怎么是白的？”
靳晟也有些意外地“哟”了一声，“这只天生的显色不全。它有点被排挤，平时都缩在自己窝里，这会儿怎么跑出来了……”
说着他蹲下去想要抱这只突然出现的小狗，然而它并不领情，反而迈着小短腿灵活地从靳向原脚踝之间钻到了身后去。
靳晟捞了个空，和它大眼瞪小眼：“怎么着，你还想跟他走啊？”
小狗听不懂人话，是怎么想的当然也没人知道，它只是模样乖巧地站在靳向原身后，然后蹲坐了下来。
靳向原回头看向这只调皮的斯比博德犬，小狗察觉到了人的视线，也抬头，用一双又黑又圆的小眼睛和靳向原对视，一直没有动作的短尾巴迟疑了一下，然后欢快地摇了起来。
靳向原看着它的样子莫名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说：“我想跟您打个赌。”
靳晟正心情不顺，没好气地说：“打什么赌？”
“如果它真的跟着我走了的话，您就把它送给我怎么样。”
“送你？”靳晟看了眼地上对着靳向原献殷勤的白毛小狗，冷哼了声，很爽快道：“行啊。”
他那么爽快倒不是笃定狗不会跟对方走，反而就是因为他不确定，所以才想知道这只小狗到底会不会如此“见色忘主”。
“那我就先走了，您有什么事记得及时联系，另外要注意身体……”
靳晟不耐烦听这个，敷衍了两句“知道”就开始挥手赶人，明明他自己都是个唠叨小老头，却懒得听别人多讲话。
屋子里最终只剩一人一狗。
小狗傻坐在原地看着门口，过了一会儿没见着靳向原折返，才意识到他离开了。它陡然站起来，着急地转了两圈，朝门走了一小步，又停下来回头看靳晟——它真正的主人。
靳晟恨铁不成钢地嘟囔了一句“小白眼狼”，朝它挥了挥手，小狗摇着尾巴在他脚边拱了几下，就撒着欢跑出去了。
腿短的小狗跑到院子外面才追上前面的人，它不稳地滚了个跟头，咕噜噜撞倒在靳向原脚下。
靳向原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不意外这只小狗会跟上来，因为它的眼神和曲宁很像，都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觉得它非常渴望和自己亲近。
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它确实对他“心怀不轨”。
他拎起地上狼狈的小狗，陡然升高的陌生体验让小家伙本能地蜷缩起四肢，显得更袖珍了。
靳向原把它放在肩上趴着，顺手还挠了挠它的下巴，灰扑扑的爪子在他衣服上留下脚印，但他完全不在意。
“走吧，带你回去见一个和你很像的哥哥。”
回到首都星时刚过正午两三个小时，时间尚早。按理说庄园的人都已经休假回来了，但今天家里却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屋内四下无人，方舒不在，喜欢守在客厅的曲宁也不在，靳向原让人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下去，顺便将宠物仓打开。被关了一路的小狗从宠物仓里钻出来精神倒也还不错，它抖了抖毛，好奇地四处观望。
靳向原问：“方管家他们呢。”
“方管家和曲宁都在后院，还有程小姐和严毅，他们刚刚吃完了饭，都在那边休息。”
靳向原有两天没看家里的监视器了，程钰的来访是个意外消息，他将外套挂到架子上，随即去了后院。
庭院中央，两个少年正蹲在大树根底下，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程钰就在不远处临时支起来的亭子下处理公务，手边还摆着一杯酒。
“连这种节假日也要工作吗。”靳向原打趣道。
程钰抬头看到来人，很快便熄灭了亮着的终端虚拟屏。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似地靠着柱子喝了口酒，叹气道：“忙啊。”
“你看我这么忙，都记得过来帮你看小孩。你倒好，自己一个人跑去农场度假，把人家单独留在家里。”程钰道，“让你把人送去我家还不乐意。”
靳向原找了个借口：“他身体不好，不方便出门。”
“方舒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只好带着我家臭小子过来了。”程钰放下杯子，朝他感慨，“我还以为之前你说这小孩省心是因为不需要你自个儿管，没想到他是真省心。我来这么久，他甚至没有大声讲过一句话，跟严毅比起来简直是个天使。”
靳向原笑笑，看着不远处两个小孩。严毅正眉飞色舞地比划演讲着什么，而曲宁却只安静地听着。
“也是性格决定的，不能强求。”
程钰点了点头，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走吧，过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我也该回去了。”
两人慢慢走近，严毅的大嗓门逐渐清晰。
“……有那——么高！那——么宽！而且它还是暗红色的，超级无敌酷！比那些黑色的机甲不知道好看多少倍！真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下次我带你去……”
“在聊什么呢臭小子，光听你一个人叫唤了。”
“妈妈！”严毅惊讶地转头，“表哥你也回来了？”
他一股脑爬起来凑到程钰跟前，继续兴奋道：“我们在聊学校技术馆展览的新机甲！据说是很厉害的校友送的，特别酷！
“曲宁说他没见过，我就画给他看……你们看你们看，画得像不像？”
他说着把手里的电子屏举起来，他和曲宁刚刚在看的就是这个东西。
不得不说严毅是有点儿天赋在身上，画的虽然不够精致，但机甲该有的结构都有。他绘制的是去年刚退役的四代机甲，用来给初级学院的学生做教学展示正好。
严毅见靳向原在看他的画，问道：“表哥，你能不能也给我们送一个啊？我觉得之前你开的那架蓝色机甲看起来更高级……啊好痛！”
程钰给了他一个爆栗，“闭嘴，你以为机甲是玩具吗，说送就送？”
严毅哭唧唧地摸着额头，“好嘛……”
他们的互动落在了几步之外的曲宁眼里，靳向原刚出现时他就跟严毅一同站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严毅先一步冲了上去，他莫名有些情怯，倒不敢上前了。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捕捉到靳向原脸上自然而放松的神态，那是在面对他时从来不会出现的表情，曾经出现过的酸涩心情又蔓延了上来，将喜悦都冲淡了几分。
“对了表哥，你怎么不让曲宁去上学啊？”严毅忽然道，“他都这么大了，但是从来没上过学，然后我就说，那也太爽了，可以在家里睡大觉、拼机甲模型、玩一整天游戏……”
程钰忍无可忍：“人家才不玩游戏！”
“那倒也是。”严毅挠挠头，“所以我觉得他还挺无聊的，在家都没有什么事情干，只能发呆。表哥，不如让曲宁跟我一起去上学吧？正好我也有个伴，我还能带他去看那台超酷的机甲，嘿嘿嘿……”
靳向原并未直接回复严毅的要求，而是抬头看了眼曲宁。在他的目光下，曲宁有些局促上前：“先生，欢迎回来。”
靳向原随口道了声谢，问：“在家很无聊吗？”
曲宁很懂事地说：“还好。”
严毅：“哪有还好啊，我来了两天，你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发呆。”
“……”曲宁被拆台，有些羞愤地对严毅说，“我只是在思考！”
他少有这么鲜活的样子，靳向原笑了一声，说：“如果很无聊，小毅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下。”
曲宁懵住了，“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你可以跟小毅一起去上学。”靳向原道，“前提是每天回来过夜。”
程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你不是刚刚还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吗？”
连曲宁也意外地看着靳向原。他来了靳家后从来没有出过门，尽管没有人要求他必须留在屋子里，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允许离开这座庄园的。
“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靳向原手放进兜里，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的慌张，理所当然地说：“你就当他从现在开始身体好了吧。”
程钰面露无语，严毅欢呼，用手肘撞了下曲宁，挤眉弄眼道：“太棒了！一个月后新的学期开始，到时候咱两一个班，哥罩着你！”
“跟你一个班？”程钰挑眉，后一句话转向靳向原：“他没上过学，能得跟上吗？”
靳向原看向曲宁，等他自己回答。
曲宁原本还在神游天外，其他三人的目光让他回过神来，忙道：“没问题，我可以提前学习。”
靳向原：“先试试。”
程钰见曲宁本人和他的监护人都没有异议，耸耸肩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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