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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凡人之躯

时间在极致的心焦与绝望中被无限拉长。静室内,唯有映雪周身那金蓝交织的光晕稳定而持续地亮着,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宁静的烛火,顽强地对抗着四周无形的毁灭洪流。

他小小的身躯已经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同时输出并精密控制两种本源力量,维系一个道基尽碎、濒临形神俱灭的存在,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与力量。

但他没有放弃。那双异色瞳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凝着冰晶与泪珠,全副意志都倾注在双掌之下那具迅速冰冷破碎的躯壳上。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玄尘体内那疯狂溃散、反噬自身的毁灭性能量乱流,在映雪不惜代价的治愈之力持续涌入下,渐渐被强行抚平、导顺。虽然无法挽回那断裂的道根与崩毁的修为,却奇迹般地将那最后一线生机,从那万丈深渊的边缘,死死地拉扯了回来!

逸散的光点和冰屑渐渐稀少,最终完全停止。

那令人心悸的崩溃性波动,平息了。

玄尘身体最后一次剧烈的痉挛过后,彻底软倒下来,呼吸虽然极其微弱,却不再是之前那般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停止,而是变得悠长而……平凡。

映雪周身的金蓝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他再也支撑不住,小小的身体一歪,软软地倒在一旁,陷入了力竭的昏迷。但他那双小手,依旧无意识地、紧紧地抓着玄尘的衣袖。

死寂再次降临。

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斥着毁灭与绝望的死寂,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带着巨大虚脱与茫然的死寂。

青垣和莫渊几乎同时扑到近前,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玄尘时,猛地顿住动作,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是用那种极度恐惧又夹杂着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神,死死地盯着。

玄尘静静地躺在那里,银发依旧沾染着血污,却不再枯槁,反而隐隐恢复了一丝润泽。肌肤上的可怕光泽变幻和血管凸起都已平复,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他看起来……完好无损,甚至有一种奇异的、脆弱的静谧。

但……

不同了。

彻底不同了。

曾经那萦绕周身、令人敬畏又痴迷的磅礴灵压与冰寒道韵,消失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此刻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最纯粹、最干净的……凡俗气息。

就像一个沉睡的、只是长得过分好看的……普通人。

然而,在这具已然凡俗的躯壳之内,却依旧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一颗心脏,流淌着温热的血液,维持着悠长的呼吸。

莫渊颤抖着伸出手,极其小心翼翼地探向玄尘的腕脉。指尖触及的,是温热的、柔软的皮肤,其下脉搏平稳,却……再也感知不到一丝一毫的仙元或妖力流转。丹田气海处,空空如也,只有一片破碎后的死寂。

道基尽毁,修行尽废。

他……真的成了一个凡人。

莫渊的手无力地垂落,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空洞瞬间淹没了他。成功了……映雪成功了,保住了师尊的性命。可是……可是……

另一旁,青垣的蛇瞳同样剧烈收缩着。他与玄尘之间的那道本源感应……断了。不是减弱,是彻底消失了。再也感知不到那与他同源的力量,那令他痴迷追逐的冰冷气息。眼前的玄尘,对他而言,陌生得像一块从未雕琢过的璞玉,干净得……让他恐慌。

他下意识地想要催动妖力去探查,去确认,去试图重新连接那断掉的感应。

然而,就在他极其细微的一丝妖力即将触及玄尘皮肤的刹那——

“唔……”昏睡中的玄尘无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不适的呻吟,那凡俗的躯体竟本能地抗拒着这股外来的、强大的异种能量,微微瑟缩了一下。

青垣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所有力量,妖瞳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近乎无措的慌乱。

他碰不得他了。

哪怕是最细微的妖力,对这具已然凡俗、失去了所有力量保护的躯体而言,都可能是无法承受的负担与伤害。

莫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尝试着渡入一丝最温和的仙元,结果同样如此。玄尘的身体对他们两人的力量,都产生了本能的、强烈的排斥!

他们……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用自己的力量去触碰他、标记他、甚至……滋养他。

他们被彻底地、无情地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唯一的例外是……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昏倒在旁、却依旧紧紧抓着玄尘衣袖的映雪身上。

是了。只有映雪。只有这个同时拥有他们两人力量、却又完美融合创造出全新治愈之力的孩子,他的触碰,他的力量,才不会引起玄尘这具凡俗躯体的排斥。

是映雪,在最后关头,不仅保住了玄尘的性命,似乎还用那奇特的治愈之力,微妙地维系住了玄尘这具躯壳最基本的……“长生”状态。

道行尽失,仙法皆无,妖力不存。

但身躯……似乎依旧保持着某种程度的不朽,不会衰老,不会因岁月而腐朽。

这或许是那场治愈留下的唯一“馈赠”,也是最大的讽刺。

他拥有了他们最初渴望他能拥有的“长生”,却是以这种最彻底、最决绝的方式——成为一个拥有无尽寿命,却手无缚鸡之力、脆弱不堪的……凡人。

青垣和莫渊僵立在原地,如同两尊被遗弃的雕像,望着榻上那静谧沉睡的容颜,心中翻涌着滔天巨浪。

悔恨、痛苦、后怕、茫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庆幸人还活着的慰藉,最终都化为了无尽的空洞与无措。

他们争夺的,毁灭了。

他们渴望的,远离了。

他们最终得到的,是一个冰冷的、凡俗的、一触即碎的结果。

而唯一能靠近那结果的,竟是被他们逼着亲手造成这一切的孩子。

静心崖的风,从未如此刻这般,冰冷彻骨,又空荡得令人心慌。

玄尘在沉睡,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累了。

映雪在昏迷,小手紧握,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赎。

而两个罪魁祸首,只能站着,看着,被永远地放逐在那道无形的界线之外。

光阴荏苒,静心崖上的日子,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节奏缓缓流淌。曾经剑拔弩张、妖气仙光碰撞的紧绷感,如同上一个纪元般遥远,被一种近乎平凡的宁静所取代。

玄尘醒了。

不再是那个清冷孤绝、背负着登仙执念或妖化恐惧的静心崖道者,只是一个……醒来后需要喝水、会感到饥饿、会觉得冷的凡人。

最初的虚弱与茫然过后,是一种近乎新生的……无措,随即,是一种奇异的、万载岁月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沉重的道基、磅礴的力量、纠缠的因果、他人的执念……所有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一夜之间,清零了。

他变得“轻”了。轻得仿佛一阵山风就能吹走,却也轻得……自由。

映雪成了他与这个“新世界”之间唯一的、温柔的桥梁。

孩子力竭昏迷一日后便醒了,第一件事便是跌跌撞撞地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到玄尘唇边,那双异色瞳眸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恐与失而复得的小心。

“师祖……不,父亲。”映雪改了口,声音很轻,带着试探。是玄尘在意识模糊时,抓着他的手,喃喃着“别再叫师祖了”。

玄尘就着他的手,啜饮着温热的水,那简单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竟让他空洞的胃部感到一丝真实的熨帖。他抬眼,看着映雪紧张的小脸,极其缓慢地、有些生疏地,弯了弯苍白的唇角。

“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

从此,静心崖上多了一对奇特的“父子”。

映雪极其细心地照料着玄尘的一切起居。他会用那双能调和两种本源力量的手,为玄尘煮最清淡却温暖的粥;会在他觉得冷时,抱来厚厚的毛毯,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会在阳光晴好时,搀扶着他到崖边晒太阳,指着云海变幻,讲些稚嫩却有趣的见闻。

玄尘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他失去了神识,目力与听力也退化至凡人水准,看不清极远之处的仙鹤,也听不到云海深处的风雷。但他却能清晰地看到映雪说话时睫毛的颤动,听到他清越声音里细微的、快乐的起伏。

这些细微的、曾经被他完全忽略的感知,此刻却无比鲜明地涌入他的世界,带着一种陌生的、鲜活的生命力。

他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凡人。

学习品尝食物的滋味,而非分析其蕴含的灵气多寡。他会因为映雪偷偷摘来的、崖下一种极酸的野果而皱紧眉头,也会因为一碗炖得烂熟的、加了蜜的灵薯羹而微微眯起眼,露出享受的神情。

学习感受温度的变化。会在夜半被冻醒时,下意识地裹紧被子,向身边温暖的小火炉靠近些(映雪总是坚持睡在他外侧)。也会在午后的阳光下,被晒得昏昏欲睡,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甚至……学习表达情绪。

万年来,喜、怒、哀、乐于他而言,皆是需要摒除的“杂念”,是阻碍登仙的“尘埃”。如今,它们却如同破堤的洪水,汹涌地回归。

他会因为映雪笨拙地烤焦了灵鱼而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清浅,却真实。笑声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怔了一下,随即是一种奇异的释然。

他也会在某个夕阳西下的黄昏,看着天际绚烂却短暂的霞光,毫无预兆地落下泪来。泪水温热,滑过脸颊,带来一种酸涩却又畅快的体验。映雪安静地陪在一旁,用小手指极轻地替他擦去眼泪,没有问为什么。或许孩子懂得,有些眼泪,不需要理由。

他甚至会在一次重感冒、头晕眼花鼻塞难受时,像个孩子一样,裹着被子,鼻音浓重地、带着些许不曾有过的任性抱怨:“难受……映雪,头疼。”

不再需要维持师尊的威严,不再需要顾忌道者的清冷。他可以脆弱,可以抱怨,可以展现最真实的不适。

映雪便会紧张地忙前忙后,用温热的毛巾敷他的额头,笨拙地哼着不知从哪学来的、调子奇怪的安神曲。

青垣和莫渊依旧在崖上,却仿佛成了两个沉默而痛苦的影子。

他们被无形地排斥在那份逐渐升温的、平凡的温暖之外。

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

看着玄尘披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小板凳上,看映雪用最基础的术法催生一株凡俗的花卉,在那花朵颤巍巍绽放的瞬间,玄尘眼中迸发出的、纯粹如同孩童般的惊喜光亮。

看着玄尘因为尝到一种新发现的甜莓,而满足地眯起眼,甚至下意识地舔了舔指尖,那动作自然又诱人,却与他们无关。

看着玄尘在午后的暖阳下,枕着映雪的腿安然入睡,呼吸均匀,面容宁静柔和,仿佛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已被时光抚平。

那些曾经他们穷尽手段也想得到、想独占的注意力、情绪、甚至脆弱……如今,如此自然又慷慨地,全部给予了那个孩子。

而他们,连靠近都成为一种奢望。他们的力量,他们的存在,对于那具凡俗的躯体而言,都已是过于沉重的负担和惊扰。

嫉妒吗?痛苦吗?悔恨吗?

自然是蚀骨灼心。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的茫然。

他们亲手将月亮拉下了凡尘,却发现,月光照耀的,不再是他们。

玄尘却似乎在一天天变得……鲜活。虽然失去了力量,脸色却逐渐红润,眼神也不再是死寂的空洞或疯狂的绝望,而是沉淀下一种平静的、专注于当下生活的光采。

他依旧会看着手背上那几片无法祛除的蛇鳞发呆,但眼中不再有恐惧,只是一种淡淡的、仿佛看着他人故事般的疏离与好奇。

他甚至开始跟着映雪学习认字——不是道法典籍,而是映雪从山下找来的、讲述凡间趣闻的话本。偶尔遇到不认识的字,他会微微蹙眉,认真地询问映雪,那专注的模样,竟有几分像他当年教导莫渊功法时的神情,却再无半分清冷,只有全然的、属于“学生”的纯粹。

静心崖的雪依旧在下,却不再冰冷刺骨。

崖上多了炊烟,多了笑语,多了凡俗的烟火气,也多了……一个逐渐学会哭、学会笑、学会闹、学会感受这红尘万丈的……凡人玄尘。

他不再是任何人的执念,不再是任何力量的容器。

他只是他自己。

万年来,从未如此刻这般,真切地……活着。

而那两个曾搅动风云的存在,只能沦为这静谧画面的背景,咀嚼着自己种下的苦果,在无尽的悔恨与遥望中,试图从那平凡温暖的光晕里,汲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慰藉。

地狱依旧,却开出了一小片属于玄尘和映雪的、温暖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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