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霜瞥了他一眼,看着谢翊不顾背后皮开肉绽的伤,任自己为所欲为,心情着实不错。
月光照亮她半边脸,神情慵懒如常:“不生气了。”
语气随意,却像一道赦令。
因为她从未在意过。
她甚至恩赐般地,在他唇边留下一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
然而巨大的狂喜,却瞬间冲垮了谢翊所有的疲惫和屈辱!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紫眸骤然迸发出惊人的光亮,像瞬间被点亮的星河,纯粹而滚烫地望向沈云霜,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一眼里化作了尘埃。
他用力点头,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急切地保证:“我再也不说那种混账话了!云霜,你以后能不能对我好点?”
“好。”
“那三日后的牵缘会……”
“行了,”沈云霜打断他,似乎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我今日乏了,你回去好好养伤吧。”
“嗯,我一定尽快好起来!”谢翊用力点头,眼中的光芒亮得惊人。
水榭不远处,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榕树下。
兰徵不知何时悄然立在那里。
他看着沈云霜与谢翊最后言笑晏晏,看着她掌控他的喜怒,神态恣意。
心里,突然多了一些异样的感受。
* * *
沈府书房,灯火通明。
紫檀木书案后,沈文渊端坐着,眉心紧锁,看着坐在对面太师椅上,正百无聊赖用指尖拨弄着一盆兰草叶片的女儿。
她神情轻松,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散漫,仿佛三日后那牵动无数人心弦的牵缘会,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宴席。
“霜儿,”沈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打破了沉寂,“牵缘会之事,你心中……可真有定论了?”
沈云霜收回拨弄兰草的手,抬眸看向父亲,那双漂亮的眼眸在灯下显得清澈见底,却也深不见底。
她随意地“嗯”了一声,拿起旁边小几上剥了一半的甜橘,掰下一瓣塞进嘴里,含糊道:“想好了,就谢翊吧。”
沈文渊的眉头锁得更紧:“他?那魔族太子?你当真属意于他?”
他紧紧盯着女儿的脸,试图从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中捕捉一丝真实的情愫。
“属意?”沈云霜咀嚼着橘瓣,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她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最终无所谓地耸耸肩。
“也就还可以吧,不过,”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直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欲,“他好像更喜欢我一些,闹腾得也凶,烦得很。”
她想起谢翊那双总是盛满她身影、亮得惊人的紫眸,想起他卑微讨好的样子,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不过,也好拿捏。”
话语轻飘飘的,像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而非一个活生生、为她几乎付出一切的人。
“拿捏”二字,轻飘飘地从她嫣红的唇瓣吐出,落在沈文渊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未觉。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看着女儿那张肖似故人、却又如此陌生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天真的、近乎残忍的随意,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神族那边……”沈文渊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兰徵公子,风仪无双,性情温雅,又是你幼时旧识……”
“兰徵哥哥?”沈云霜打断父亲,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出声,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自然是好的,神族贵胄嘛。可就是太好了,好得像庙里的玉像,一丝错处都挑不出,看着就累得慌。”
她随手将橘皮丢回果碟,语气随意地像是在点评街边货摊上的玩意儿,“规矩太多,架子太大,不像谢翊……”
她顿住,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已足够明显。
沈文渊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着女儿,沉默良久,才缓缓道:“神魔两族,终究非我族类。神族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魔族戾气深重,行事乖张,视人命如草芥。”
“父亲所言极是,和我心中所想一样。”沈云霜的声音似乎又响起了,带着一种孩童般天真的残忍,随口点评着神魔两族。
“神族那些规矩,看着就累得慌。魔族么,仗着点天赋,看人总像看蝼蚁……”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神魔两族那层华丽表象下的特权与傲慢。
这些零星的、看似无心的吐槽,此刻听在沈文渊耳中,却像认同,他冷哼一声。
“是啊,二十年前那场……”
他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收住了话头,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忧虑和恐惧,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二十年前怎么了?”沈云霜问。
“罢了。你既心意已定,为父只望你,莫要后悔。”沈文渊不再说。
沈云霜并未深究父亲那戛然而止的话,只当他是老生常谈的担忧。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玲珑的曲线在寝衣下若隐若现:“知道了,女儿乏了,先去歇息。”
她转身走向门口,步履轻盈,像一只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所觉的蝶。
心里想着,或者明日,该把这个消息去告诉谢翊。
沈云霜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
沈文渊疲惫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窗外浓重的夜色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紫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书房外高大的梧桐树影之中。
夜罗刹紫发如瀑,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她那双深邃的紫眸,此刻正死死锁定着方才沈云霜离开的方向,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窗棂,仿佛要将那少女从里到外彻底洞穿!
方才书房内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耳中。
“好拿捏”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夜罗刹的心底,让她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森寒无比。
而他们父女二人随后那些对神魔两族看似无心、实则字字诛心的点评——“戾气太重”、“视人命如草芥”——更是在夜罗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零星的、带着厌恶的碎片,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骤然照亮了某个被尘封的、令人惊悚的猜测!
***
第二日清晨,天色还未全亮,魔族在岛上的行馆静得只闻虫鸣。
谢翊独自躺在寝殿的软榻上,翻来覆去。
臀腿间那冰冷麻木的异物感似乎还残留着,提醒着廊下那场隐秘的刑罚,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掌控的悸动。
他忍不住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碰触到挂在颈间的黑色双生铃。
指腹缓缓摩挲着铃铛表面冰润的纹路,一丝微弱的魔力注入其中。
“叮铃……” 清脆的铃音在他掌心轻轻震颤起来,带着一种微妙的期待和忐忑,传递向另一端。
“云霜,你醒了吗?”
只过了短短一息,仿佛心有灵犀。
“叮铃铃……” 他掌心的铃铛也发出了更为清晰的回应!
一道柔和的白光自铃铛表面亮起,迅速扩散,形成一团朦胧的光晕,光晕中,沈云霜倚在闺房窗边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似乎刚醒,还松松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寝衣,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肩头,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微湿的颈侧。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慵懒而优美的轮廓。
“怎么?”
她看着光晕中谢翊那张依旧难掩俊美、却带着几分傻气的脸,懒懒开口,声音透过铃铛传来,带着一丝被扰清梦的沙哑,却奇异地撩人心弦。
谢翊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方才所有的忐忑和残留的羞耻瞬间被巨大的甜蜜淹没。
他痴痴地望着光晕中她模糊又清晰的容颜,紫眸里的光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揉碎的星辰。
“没……没什么,”
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这镜花水月般的幻影,“就是……想你了。”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羽毛拂过。
光晕中的沈云霜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很浅,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谢翊心底漾开巨大的涟漪。
她没说什么甜言蜜语,只随意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窗棂,月光流淌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你等着,”她看着铃铛幻影中他亮得惊人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笃定。
“我今天会去看你。”
巨大的幸福如同烟花在谢翊脑中炸开!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坐起身来,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纯粹到近乎傻气的笑容,所有的伤痛、卑微都在这一刻被这句话彻底治愈。
他用力点头,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承诺的孩子,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好!我等你!我一定等你!我……”
他想说很多很多话,想倾诉他此刻满腔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和喜悦。
可光晕中的沈云霜似乎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睫低垂,带着一丝困倦的慵懒:“嗯,再睡一会儿吧。”
光晕闪动了几下,她的身影如水波般消散。
寝殿内重新陷入寂静。
谢翊却依旧紧紧攥着那枚温热的双生铃,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残留的气息和温度。
那句“我今天会去看你”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如同世间最美妙的仙乐。
他闭上眼,唇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苍白的脸上染着幸福的红晕,连背上臀上那些狰狞的杖伤,似乎都在这巨大的喜悦中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沉溺在这份虚幻的甜蜜里,全然不知,一场决定他爱恋生死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
甜完之后必大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好拿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