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东侧尽头,那扇紧闭着、雕刻着幽深魔纹的门扉之后。
空气凝滞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方才楼下鼎沸的人声、悠扬的乐声、甚至那几声清晰入耳的叩门与叫嚣,此刻都像是隔着厚厚的冰层传来,模糊而遥远。
只有他自己粗重到濒临破碎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骨头的巨响,震耳欲聋地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
谢翊背脊死死抵着冰冷坚硬的门板,仿佛要将自己整个嵌入其中。
他修长的手指痉挛般地抠抓着门板上凸起的魔纹,指甲早已劈裂翻起,渗出丝丝缕缕暗紫色的血珠,在深色的木纹上留下蜿蜒的、不详的痕迹。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要将冰冷的空气连同无边的绝望一同吸入肺腑。
“笃、笃、笃。”
那三声熟悉的、带着她独有的、不容置疑力量的叩响,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耳膜上,更烫在了他早已被恐惧和爱意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尖上!
清脆的叩响,清晰地穿透门板,也清晰地敲打在门外所有屏息凝视者的耳膜上。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于此,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沈家小姐亲自叩门,魔族的太子殿下,会开门吗?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来了!她来了!
她真的如她所言,来敲自己的门了!
谢翊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那只没有抠在门板上的手,瞬间就抬了起来,指尖距离门闩只有寸许!
指尖因为极度的渴望和冲动而剧烈地颤抖着,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爆发出灼热的光,仿佛要穿透厚厚的门板,将外面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
他想告诉她,他想她想得快要疯了!
想告诉她,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包括这条命!
想立刻开门,将她拽进来,吻去她唇边那抹让他又爱又恨的漫不经心!
“翊儿!你记住!魅族重现,神族必诛!你护不住她!你想让她因你而死吗?!”
母亲冰冷严厉,如同淬毒寒刃的话语,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尊威压,瞬间将他汹涌的爱意和冲动冻结成冰!
那只抬起的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无力地、颓然地垂落下来。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被活生生撕裂般的剧痛。
他猛地将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门板上,试图用那刺骨的凉意让自己清醒。
不行!不能开!
他死死咬住下唇,力道之大,瞬间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紫瞳中的光芒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在疯狂翻涌。
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落,最终蜷缩成一团,像一个被遗弃在寒冬里的孩子。
双生铃紧紧贴在他的锁骨下方,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属于她的悸动,那细小的铃声此刻如同最锋利的锯子,来回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痛苦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被瞬间涌出的泪水打湿,黏连成一片。
无声的呜咽在喉间翻滚,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腥甜。
他只能死死地、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汹涌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和嘶喊,连同那噬心蚀骨的爱意,硬生生地压回胸腔深处!
指缝间,暗紫色的血丝混着咸涩的泪水,蜿蜒而下,滴落在他玄色的衣襟上,洇开一朵朵绝望的花。
“笃!笃!笃!”
门外的叩击声加重了,带着一丝不耐的催促,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紧接着,是她清越而穿透力极强的声音:“谢翊,是我,沈云霜。”
这声音如同惊雷,在他死寂的世界里炸开!
谢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蜷缩得更紧。
他猛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她的声音,驱散这致命的诱惑。
额发被冷汗浸透,狼狈地贴在苍白的额角。
他死死咬住早已鲜血淋漓的下唇,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到极致的“嗬嗬”声,紫瞳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挣扎。
开门!让她进来!
告诉她一切!
告诉她他爱她胜过自己的命!告诉她他不开门是因为……
“若神族知晓她是魅族遗孤,她必死无疑!”
母亲最后那句斩钉截铁的判词,如同冰冷的绞索,再次狠狠勒紧了他的心脏!
所有的挣扎和冲动,在这灭顶的恐惧面前,轰然溃散!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颓然地、更深地陷入那片由他自己的绝望和泪水浸透的冰冷阴影里。
捂在嘴上的手更加用力,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的筋络根根暴起。
喉咙深处翻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被他强行咽下,每一次吞咽都带来五脏六腑被灼烧般的剧痛。
不能开……云霜,对不起……不能开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息一息地流淌。
门外的期待渐渐转为疑惑,再转为低低的议论和不解的骚动。
沈云霜脸上最后一丝笑意彻底消失殆尽。
那双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睥睨神采的明眸,此刻仿佛淬了寒冰。
她挺直脊背,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傲然。
她甚至没有再看那扇门一眼,目光扫过楼下无数张惊愕的面孔,最终定格在兰徵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
红唇轻启,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掷地有声,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向那扇紧闭的门扉。
“罢了。”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和解脱,仿佛甩掉一件微不足道的负累。
“太子殿下,可能我们之前有些误会。”她微微提高了声调,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被更多人听到,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冰针。
“云霜在此,谢过殿下这些时日的‘款待’与‘陪伴’,” 她刻意加重了这两个词,带着**裸的讽刺。
“陪我演了这一出好戏,气一气我那顽固的老父亲,倒也值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门扉,也穿透了门外无数双竖起的耳朵。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锁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翠微在楼下紧张地绞着手指,兰徵握着玉扇的手停在半空,眼底幽深一片。
门内,依旧毫无声息。
沈云霜顿了顿,唇边甚至弯起一抹极其艳丽、却毫无温度的笑容,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再次刮过那扇紧闭的门,如同看一件用旧了、即将被丢弃的玩物。
“现在想来,殿下你也没说过喜欢我。刚巧——”
她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残忍的轻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门内蜷缩之人的心脏。
“我对你,也从未动过心,不过一场各取所需的消遣罢了。你于我,只是个有点趣味的玩物。如今戏散场,正好两清。”
“玩物”二字出口的瞬间,门内的谢翊如同被万钧雷霆狠狠劈中!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紫瞳中所有的痛苦、挣扎、绝望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破碎的难以置信所取代!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捏爆!
一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冲上喉咙!
“噗——!”
一大口暗紫色的、带着魔息的心头血,如同绝望的喷泉,从他死死捂住的口中狂喷而出!
滚烫的血液溅满了冰冷的地板,也溅上了他死死攥在胸口的双生铃!
那黑色的铃铛瞬间被染成一片刺目的、绝望的暗紫!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每一次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沿着门板彻底瘫软下去,蜷缩在那片冰冷的、属于他自己的血泊之中,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只剩下破碎到不成声调的呜咽和呛咳。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灭顶的羞辱中沉浮。
云霜……玩物……原来……原来在她心里……自己只是……只是个玩物……
“砰!”
一声比之前沉重无数倍的闷响,伴随着门板剧烈的、仿佛要碎裂开来的震颤,从门内传来!
那声音,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绝望的撞击。
极其突兀,极其压抑。
紧接着,是几声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破碎的呜咽。
那声音短促而痛苦,仿佛濒死的幼兽在喉间翻滚,瞬间又被死死扼住,只余下门板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震动。
沈云霜腰间的双生铃,在这一刻灼烫到了极致!
那温度仿佛要烧穿她的皮肉,烙进灵魂!
尖锐的痛楚让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副冰冷无情的面具。
她不再有丝毫停留,决然转身。
暗处,一群杀手收回弓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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