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
魔太子,这名字如雷贯耳,沈云霜自然听过。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点这么准,竟把他误当做小馆。
但沈云霜还是漫不经心说道,“那又如何,当时我问你是否自愿,你说‘是’!我问你是不是能接受我的方式,你还是只说‘是’!现在又来赖我?简直可笑!”
“我赖你?”
他几乎是吼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般的控诉。
紫瞳中燃烧的怒火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昨天我误穿了反话衣,所以才说了三次‘是’!每一次都是因为那该死的衣服!”
“反话衣?”沈云霜瞬间明白了昨晚他的反常,继而冷笑道,“既是你昨晚穿了反话衣,那你今晚又来找我做甚?”
她眉锋一挑,带着恶劣的笑,“难不成魔太子昨晚被我干.爽了,今晚还想求着被.干?”
干?
她昨天说“弄”,今天说“干,都是极具侮辱性的字眼,放作以前,谢翊早就割了她的舌头,可偏偏,对她下不去任何手。
“你胡说什么?你睡完我就走,转头又去睡别人!现在还要拿这些词来羞辱我!沈云霜,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滚烫的、带着魔息的气息扑面而来,手腕上的剧痛让沈云霜倒抽一口冷气。
她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开他铁钳般的手。
他那双漂亮得惊心动魄的紫眸此刻蒙着水汽,眼尾染着绝望的飞红,那份混杂着暴怒、委屈、痛苦和近乎卑微的质问,竟让她心底某处被狠狠撞了一下,升起一股陌生的烦躁。
“放手!你弄疼我了!”她厉声喝道,终于用尽全力甩开了他的手,手腕上已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泛着青紫的指痕。
她揉着手腕,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就算你不是小倌又如何?就算你穿了那劳什子反话衣又如何?谢翊,昨夜是你自己闯进我的包厢,是你自己穿错了衣服,是你自己说不出‘不’字!这一切的阴差阳错,难道是我的错?”
她站起身,樱色的薄纱随着动作滑落肩头,露出更多暧昧的痕迹,在摇曳的烛光下格外刺眼。
她逼近一步,毫不退让地迎视着他受伤野兽般的眼神,声音清晰而冷酷,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的刀子:
“现在不妨告诉你,我来此只为寻乐。睡过便是睡过了,何必认真?你易怒,冲动,情绪不稳,像一团随时会爆炸的烈焰……”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痛苦扭曲的俊脸,没有丝毫动容,只剩下清晰的厌烦。
“这样的你,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一场露水姻缘,天亮就该散了。你怎么说也是魔族太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像个被抛弃的怨夫一样,苦苦纠缠?”
谢翊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仿佛被她的字字句句狠狠击中,“露水姻缘……散了……”
紫瞳中的火光骤然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冰冷。
她的话,比最锋利的魔刃还要残忍,将他所有炽热的、孤注一掷的情愫,连同他仅存的一点骄傲,彻底碾得粉碎。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被活生生剜去的剧痛。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厌烦的脸,看着她肩头那些属于别人的痕迹……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又被强行咽下。
所有的愤怒、控诉、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堵得他几乎窒息。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绝望和冰冷,如同黑水涧最深沉的寒泉,瞬间将他灭顶。
原来……在她眼里,昨夜那场让他魂牵梦萦、蚀骨焚心的纠缠,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时丢弃、连回味都嫌多余的“露水姻缘”。
而他所有的悸动、不安、卑微的期盼,都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沈云霜……你真是,好的很!”
谢翊最后深深地看了沈云霜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糅合了心碎、绝望、自嘲,还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灰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沉重地踏过地上的屏风碎片,走出了这片让他尊严尽失、心死如灰的包厢。
看着他失魂落魄、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背影消失在门口,沈云霜揉着手腕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烦躁地抓起酒壶,再次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异样。
***
魔族行馆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带着喜气的压抑。
厅堂中央,摆放着十数个巨大的、覆盖着红绸的紫檀木箱笼,隐隐透出珠光宝气。
夜罗刹端坐主位,指尖捻着一份朱红色的礼单,正细细核对着。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宇间那丝连日来为儿子操办提亲事宜的、罕见的柔和尚未完全褪去。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夜罗刹抬起头,看到儿子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紫罗兰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再无半分神采。
玄色的锦袍上似乎还沾染着些许灰尘,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打垮的颓败气息。
“回来了?”夜罗刹放下礼单,眉头微蹙,“提亲的时辰快到了,去换身……”
“不用了。”谢翊打断她,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空洞的眼神掠过那些刺眼的、盖着红绸的贺礼。
那喜庆的红色,此刻在他眼中,如同淋漓的鲜血,是最大的讽刺。
他只觉得一股毁灭的冲动直冲头顶,烧灼着他最后一丝理智。
“母亲,”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夜罗刹,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这些……都撤了吧。”
“什么?”夜罗刹眸光一凝,声音陡然转冷。
“我说,撤了!”谢翊猛地提高了声音,嘶吼着,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最后的悲鸣。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狂乱的光,几步冲到最近的一个箱笼前,那里面隐约可见一对流光溢彩的深海玉如意。
“她算什么?!她沈云霜算什么东西?!”他嘶吼着,带着无尽的屈辱和心碎,猛地抬手,狠狠一挥!
“哐当——哗啦啦——!!!”
沉重的紫檀木箱笼被他蕴含着狂暴魔息的一掌直接掀飞!
箱体在半空中碎裂解体,里面价值连城的玉如意、赤金头面、鲛绡云锦……
如同垃圾般被狂暴的力量撕扯着、抛洒出来,狠狠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玉器碎裂声刺耳欲聋!赤金饰品扭曲变形!
流光溢彩的锦缎被魔息撕裂成破布条,如同破碎的蝴蝶般纷纷扬扬落下!珠玉宝石滚落一地,在光洁的地板上弹跳、碰撞,发出清脆又杂乱的悲鸣。
整个大厅,瞬间被一片狼藉的、象征着富贵与求娶之心的“贺礼”所覆盖,只剩下刺目的狼藉和死寂。
谢翊嗓音嘶哑,“她凭什么?她怎么敢?”
夜罗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儿子站在那片昂贵的废墟中剧烈喘息,看着他空洞的紫眸里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她脸上的最后一丝柔和彻底消失,重新覆上万年不化的寒冰,眼神冷锐如刀锋。
“谢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穿透一地狼藉的脆响,敲打在谢翊早已麻木的心上。
“我魔族的太子,何时沦落到需要跪着去求人的地步了?”
她缓缓站起身,深紫色的华服裙摆拂过地面散落的珍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那目光里没有半分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冰冷。
“既然她没那个福气,那便……”夜罗刹冰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的话语尚未落定。
“先别。”谢翊倏尔出声。
他看向雕刻着狰狞魔兽图腾的朱漆大门,在满厅死寂的狼藉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在干什么?
易怒冲动,情绪不稳!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谢翊死寂的心湖之上。
他猛地抬头,空洞的紫瞳骤然收缩,死死盯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眼底瞬间翻涌起震惊。
他想起今日从沈府回来,主动去净魔泉,忍受着洗魔蚀骨之痛,只为晚上与沈云霜碰面,解开误会之时,不让她受自己魔气所扰。
可误会解开了,也彻底踏碎了他最后的尊严。
她说他易怒冲动,情绪不稳!
他现在的暴怒仿佛正验证了她所言,如果……如果他改了呢?
想到这里,谢翊眼底再次燃起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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