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没好事。”老彼得只是淡淡举起另一个酒杯继续擦拭。
“我们都知道迪明戈不可能是凶手。”弗西突然凑近吧台，对着老彼得低声说，他似乎和老板的关系比较亲近。
“我们需要找到真正的凶手，这案件肯定不像他们宣称的那样简单。”艾西露朝老彼得诚恳说道。
“这位小姐也在帮我探查，她受上面的命令来调查。”弗西的手指向艾西露，“那些治安官纯粹是在诬陷他，迪明戈在你酒馆表演时可给你这带来不少人气。”
老彼得喉头微动，轻哼了下，“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小姐，如果你能撬得动那堆拿钱办事的治安官的话，我倒是愿意提供下帮助。”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那天发生的故事。
“那天酒馆刚开门不久，还没有多少人到这里，有些工人的下班时间会晚一些。
迪明戈和他的几个陪同就来到这里了，问我预定好的包间。”
老彼得伸出手指，“呶，就是那个角落里的房间。”
艾西露顺着方向看去，那是吧台对面斜角处的地方，被高屏风挡住了，留着一扇出入的门，看不见房间内的状态。
当天事情的细节，估计只有身处包间的人才知道。
“迪明戈的同伴去了包间，他自己就留在吧台点了杯酒喝。”老彼得转向弗西，压下眉头，“我提醒过酒钱的问题，那小子说还是记你账上。”
“咳咳，明天我来把之前的酒钱结了……今天没带多少。”弗西只得低头喝酒，避开了老彼得咄咄逼人的目光。
“还有调酒时摆在桌面的那瓶顶级修道院利口酒。”老彼得已经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夸张起来，手中的绸巾几乎要把玻璃杯擦出火花。
“我的珍藏，还有酒柜里的好几瓶，拿来招待他，结果呢？全喂给地板喝，为了搞到这些好酒，我和拉赫勒修道院的教士搞好关系……”
“抱歉。”艾西露举手打断了老彼得的滔滔不绝，用笔敲了敲刚刚记下的内容，“您刚刚说的是迪明戈留在柜台了吗？”
老彼得瞟向艾西露的笔记本，轻咳一声，放下了擦好的杯子，恢复紧绷的表情。
弗西朝艾西露打了个手势，感谢她帮忙避开了越来越长的账单。
“对对，他在那里喝着酒……”老彼得略微思考，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当日的回忆，开始以他的口吻继续讲述。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贵族就推开门，在门口争执了一下才进来，迪明戈倒是立刻招手让那个贵族过来，他叫那个贵族赫斯珀。
当然后来我们都知道，那个是凡登的小儿子。只是当时，我没想明白这个凡登家的贵客，怎么会来我的酒馆。
赫斯珀说为了表达诚意，没有带武器和侍从进来。
我看他就是太年轻，当盖斯利的儿子，不知道要招多少仇恨。他们俩没闲聊什么，立刻就去了包间继续谈他们的生意。
我在这里继续调酒，招待客人，那个时候客人就渐渐来了。
我把酒杯从柜台底下取出时，突然听到包间那边好像有阵骚动。
等我看过去的时候，包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那个小个子的吉姆，打开后门跑了出去，我以为他们在包间里面吵架了。
迪明戈突然也跑出来，他那时候，手上沾满了血，我吓了一大跳。
结果他跑到柜台前，叫我马上叫医生，他声音特别大，其他客人也被那些血吓到了。
我估摸着门外的侍从也听到这里的声音，酒馆门就被他们踢开了！”
说到这里，老彼得顿了一下，忽然变得咬牙切齿。
“我那扇杉木门可比他们年纪还大！那些走狗踹起来倒是轻松，不知道我保养它们花了多少！这些血气冲头的毛小子们永远都不知道这间酒馆继承的历史，不仅仅是金钱……”
“那你可记得向凡登家要账。”弗西举起酒，向老彼得敬了一杯。
老彼得瞪了弗西一眼，从激动中恢复了冷静，显然凡登家没有迁怒于酒馆已属万幸。
“哼。总之，那群端着枪的家伙，一进来，看到那些血，就开始朝迪明戈射击，我的天，我头顶的这盏吊灯当时就直接碎了！”
老彼得夸张地用手指向他头顶的那盏银镶边球形灯。
这个吧台上吊了一排这种样式的灯，只是他指着的那盏好像新了很多，没有发黑和划痕。
“后来我花了二十枚银法币找工匠又定制了个，这些都是成套的，我盘下店之前就已经在这了。这间店里的每一个细节，我都好好修复过了，要保证他们维持在百年前的历史美感……”
“老彼得，先谈谈后来发生了什么吧。”弗西不失时机地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不知道为什么，艾西露觉得老彼得谈起这间酒馆时紧绷的脸就放松许多。
“当天，啊，灯，是的，灯碎了后，迪明戈好像就明白什么了，他转身就往后门跑。
那些侍从还在边跑边射击，把我的桌子，酒桶，射得稀巴烂……我一边喊让他们不要开枪，一边躲到柜台下面了，我可没办法对付他们，只有那些士兵才能用枪。
我躲在下面可什么都没看到，听到后门又被那些家伙踹开，估计去追迪明戈了。包间那边又有喊叫声和枪响，侍从们似乎看到被刺的主人，直接和包房的人动手了。”
老彼得说完，喘几口气平复刚刚的激烈言语。
“我的杉木门又一次被踹开了，我从柜台偷偷看过去，不知道那些治安官从哪里得来的风声，今天居然这么快就赶到了。
治安官们一进来就冲向了包间，那时候酒馆客人们早就跑光了，只剩下几个醉倒的酒鬼。”
“治安官和包间的人打起来了？”艾西露问。
弗西在一旁忽然发笑，嘴角带上讽刺，“报纸说，治安官在处理双方火并后的调查工作。”
老彼得摇摇头，“迪明戈带的几个人，都死了。”
“杀人灭口？”艾西露脱口而出，后半句话声音吞回喉咙，“他们其实是把证人都……”
弗西灌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将空酒杯拍到桌上，“侍从们声称是新光派先动的手，是场蓄谋已久——针对商会的——报复性袭击。”
艾西露愤愤不平，“这完全是草菅人命，连凶手的证据都没有确凿。”
老彼得在一旁冷笑，“就算事后调查是误杀，商会的赔偿和威胁总会让剩下的人闭嘴。”
他又接着讲述剩下的行踪。
“之后治安官清点现场，找到我，让我跟着他们去治安局，然后我就上了他们的马车，跟那些打着鼾的客人们一起。
我去了治安局被他们问话，当然我也是有自己的靠山。第二天我就出来了，满城都是凡登幺子谋杀案的消息。
你们看过报纸吧，迪明戈手上沾血，还有逃离现场，只有侍从们的证词，凶器也没找到。可不就成了头号嫌疑人。”
老彼得突然压低身子，对着艾西露他们说道：“照我看，就是那群治安官拿他当替罪羊，把真正的凶手给包庇了。”
“包庇凶手？被谋杀的可是盖斯利的儿子……”艾西露瞪大了眼睛。
“你不懂吗？想要瓜分盖斯利权力的人有很多，他们动不了盖斯利，但是只要干掉他的继承人……”老彼得没有接下去，他的意思很明显，等盖斯利一死，最后迟早会旁落到他们手上。
“只差了一步，他们没能干掉迪明戈，不然第二天的新闻就是凶手当场击毙。”弗西在一旁闷声说道。
“你……没有把这些告诉商会？”艾西露握在手中的笔不断搅动着，背后的凶手远比之前更复杂。
“小姐，我可不爱淌浑水。虽然我有庇护人，你可不能保证想要掐死你的家伙是不是更强呢？更何况这些斗争，王城经常上演。”老彼得讲述完，背又挺得笔直，继续拿起他的杯子擦拭起来，仿佛刚刚那些讲到激动的话语，不是从他这里发出。
弗西饮下了最后一杯酒，他的话是对老彼得说的。
“那么，该聊聊真正的凶手，吉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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