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居然蠢到自己缴械。
多米恩最先想到的是这个。
“对不起，我……我并想杀你，我以为是普通的野狼。”对方又愚蠢地举起双手，脸上只是真诚的笑容，“所以，我们能谈谈吗？”
“你去白之城做什么？”他觉得更蠢的是自己居然放下了剑。
帝国的圣职人员为什么孤身一人想去往白之城？
“神，神指引我前往，把这个送到白之城。”卡尔边回答，边伸手摸向腰间的小包，还好这个一直随身携带。
神……多米恩终于感觉到，刚刚的那股力量，和白之城的心脏，恐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巧的瓶子出现在眼前，他微微眯眼，想要确认。
瓶身的材质……像银质，但是他能看清上面流淌的光辉，奥利维罗把它称作铋钋银。
“那是神创造的材料，会沁透神辉。”奥利维罗曾指着思辨塔高台上的银链说着。
多米恩在授权典礼后，便可以看到那些在材料上流动的光。
这个瓶子，还有刚刚的感觉，难道他带着的是神的心脏……多米恩心中暗惊，刚刚的力量，或许来自瓶子。
多米恩没打算询问，白之城需要心脏……这个新的力量却不请自来，他有些怀疑。或许老师们有办法，刚刚那股强劲攻击性力量，他勉强才抵御一半，现在力量好像失力退却了，果然它也只能坚持一段时间。
眼下最好的选择，可能是去求助老师，可是除了伊佐尔德，老师们不会离开白之城。
如果干掉人类，抢过瓶子，自己带到白之城附近，半路又被这个东西袭击该如何应对？
似乎用人类身体和拉远距离，可以减少来自这个瓶子的影响。
带着这个家伙，让他拿着瓶子。如果出现问题，就远离。
实在不行，可以干掉他，把瓶子埋起来，等着伊佐尔德来处理。
多米恩已经在心中列好了方案。
“我是卡尔·圣克莱帝。”卡尔大方地伸出手，面带邀请之色。
多米恩没打算握手，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人类礼节。
他只是朝着回城的方向，前进了十步，这个距离应该安全点。
他转过身对着卡尔命令道：“跟着我。”
卡尔看着他的举动，略微有点尴尬地放下手，随即点点头，牵上茉莉的缰绳，想要快步追上多米恩。
多米恩抬起剑，剑尖指向卡尔，喊了句“不要靠近，保持这个距离。”
确保卡尔已经明白与他同行的要求后，多米恩满意地转向荒野。
身后传来略带紧张的喊声，“你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显然距离令卡尔不得不提高声音。
多米恩沉默地迈动脚步，脑海中盘算着先观察一段时间。
他不打算把名字告诉随时要丢掉性命的家伙。
“嗯……叫您巫师可以吗？”对方似乎还有礼貌地询问，在得到自己沉默回答后，身后便只剩下马蹄和脚步声。
石滩很快被甩到身后，大地又被枯萎的浅浅灌木和苔藓取代。
人与马的身影开始在褐黄色土地越拉越长，北境白日短暂，太阳已经快要落至山峦。
在多米恩的行程中，大多数时间，身边只有原野的风声和自己踩过地面的声音。
现在他后面多了不时尝试挑起话题的声音。
“请问白之城还有多远？”
……
“天快黑了，我们是不是该开始找露营地了？”
……
“那个……巫师先生，您不吃晚饭吗？”
……
回答疑问的只有前进的脚步声。
多米恩手搭在剑柄上，脚步沉稳地踩过已经略有冻结的土地。
简直像只鹦鹉，他脑海里出现了这句话。
多米恩只记得缪斯盖特曾经这么评价过他，“叫只音武来，咒言都比你学得快。”
他并不知道什么是“音武”，他后来问过狄莫亨里。
狄莫亨里指着书上五颜六色的钩嘴大鸟说道：“这词念‘鹦鹉’，只在卡俄涅拉的热带海岛密林区域生存。”
狄莫亨里得意地摇晃脑袋，“缪斯盖特这么评价你，是因为她曾经在那些岛上修行过。”
老师还在讲着他保留的八卦：“她创造新的咒言吟唱完后，附近的林子鹦鹉很快就学会了她的歌，日夜在她身边叫着新学会的咒言。”
多米恩没在现实中见过鹦鹉，不知道那些鸟如何模仿声音，但它们肯定比自己唱得好。
狄莫亨里没放过向他灌输知识的时间，“现在偶尔作为珍奇异兽，会被带到帝国驯养，不过它们很难适应气候。”
“旧时哈坎特卡的贵族不屑于那些重复曲调的鸟，他们更喜欢驯养‘雾喉兽’，产自南方绯塔林区域的胆小生物，它们模仿起来能让人真假难辨。据说它们会在雨林中，用雾气模拟旅人声音引诱迷途者。几十年前就因为战争，焚毁了大片雨林，这些基石生物也销声匿迹。”
现在身后的这个人类，大概和缪斯盖特修行时的鹦鹉差不多。
声音很动听，就是太聒噪。
“已经越来越冷了，晚上……”
如果回答问题能让他闭嘴的话。
“今晚在这里休息。”多米恩停下脚步，靴子划拨几下地面，干燥，平坦，足够作为睡觉的地方。
说罢已经坐到地上。
“这里？”卡尔勒停马，面带迷茫，露宿不是应该选择背风，靠近水源地，再收集一些干燥枝条作为防潮垫，还需要架起篝火，保持温暖。
可是巫师看起来已经打算席地而睡，连晚饭都没有准备的意思。
巫师们热衷苦修之道，看来这位巫师已经是抵达高尚境界的修习之人。
卡尔只好自己动手，他先向巫师打了个招呼，“我去收集点篝火木材。”
他转身向最近的矮灌木走去，这附近只有这种灌木枝条，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一晚上。
巫师远远坐在他附近，皱着眉头，“睡觉需要这么麻烦吗？”
“晚上气温很低，如果没有篝火，可能会失温。”卡尔默默拾着干燥枯枝，还在犹豫晚饭要不要邀请巫师吃，万一巫师是素食主义者……
他的耳朵里传来歌声，他转过头，惊讶看到冷面的巫师，居然在哼唱歌谣。
巫师的嗓音很低沉，声音在空旷原野飘荡，比教堂的圣颂远要神圣空灵，仿佛那是由圣洁音符谱曲，神灵语言作词。
像受到神的感召，卡尔望着巫师的脸，不可思议，周身氛围比夜晚温度更低的人，居然能唱出这种纯净的歌。
多米恩注意到卡尔的视线，忽然有点耳根微烧的感觉。
可恶，为什么在人类面前唱这种守护系的咒言。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结巴，停下咒言，刚刚唱词差点忘了，最后结束部分是升调还是降调来着？不管了，大概效果会稍微差点。
毕竟他不怎么用这个温域结界，以他的体能，过夜的方式通常是找个舒坦地方倒头就睡而已。
卡尔注意到以巫师为中心环绕的区域内，空间似乎有略微扭动。
很快卡尔感到有如阳光洒落，空气吸进肺腔不再冰冷刺激，仿佛在看不见的圈内，气温升到了宜人的状态。
更奇异的是，围绕他们的透明围墙外，冰晶沿着墙壁开始凝结。
卡尔观察着那些逐渐生成的雪白晶体，在温暖的区域外，环绕一圈居然开始洒落雪花。
“这就是……咒术？”他伸出手指触碰，墙外的部分气温比刚刚骤降许多，指尖竟有被寒风刮削的刺痛，急忙收回了手。
“别碰。”巫师注意到他的举动，手微抬一下又放了回去，“是代价。”
卡尔只在书本描述中看到过咒术的奇妙，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不同于科技的力量展现。
原理是什么？他一时竟有些好奇，可惜面前的巫师大概不会为他讲解。
“最好呆在圈内。”巫师已经背过身去，准备躺下，“跨过交界处容易冻伤。”
卡尔放下枯枝，区域内的枯枝大概不够燃起篝火，没法用汤锅炖煮晚饭了。
幸好他还有小型的基石加热器，他取下马背口袋中的小铝罐，装着早上剩下的豌豆炖肉，这种天气，最好用热食保持体温。
罐子内的肉汤被加热到咕咚冒泡时，卡尔已经掰好了面包块。
现在天色完全黑了，卡尔点亮灯放在脚边，他看向远远躺在地面的身影，快要和灯光外的黑暗融合到一起。
出于礼貌，他还是盛了一碗走过去。
“巫师先生，您要不要吃点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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