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沈砚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他等到夜深人静，护士完成最后一轮巡查后，悄悄溜出了病房。他知道这很危险，如果被抓住可能会受到惩罚，但他需要答案。
走廊里只有应急灯昏暗的光线，投下长长的阴影。沈砚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移动，心跳如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跟着直觉向前走。
在302病房前，他停下脚步。门上的小窗一片黑暗，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沈砚犹豫着，手悬在半空，不确定是否要敲门。
就在这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周凛站在门口，穿戴整齐，仿佛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没有丝毫睡意。
“我猜到你会来，”周凛轻声说，让开通路，“进来吧。”
沈砚犹豫了一秒，然后踏进了302病房。房间与他的那间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一点——墙上贴满了素描和绘画，有些是医院的场景，有些是想象中的风景，还有一些是...沈砚的肖像。
沈砚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那些画。有他坐在窗边的侧影，有他低头看手的姿态，甚至有一张是他睡着的模样——怎么可能？周凛什么时候看到他睡觉的？
“你...”沈砚转身面对周凛，既震惊又恐惧，“你为什么画这些？”
周凛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墙边，轻轻抚过一幅沈砚的肖像画，画中的他正望着窗外，眼神悲伤而遥远。
“因为你很美，”周凛最终说，声音里有一种近乎痛苦的 intensity，“在破碎中依然美丽，就像风雨中的蝴蝶，翅膀撕裂却仍在飞翔。”
这句话让沈砚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深刻的、几乎无法承受的认同感。周凛看见了他——真正的他，破碎的他，依然美丽的他。
“那天晚上，”沈砚突然问，声音颤抖，“你看到什么？当你...当你做那件事的时候？”
他不敢直接问“当你杀人的时候”，但周凛明白他的意思。周凛的眼神变得遥远，仿佛在回顾某个痛苦而私密的记忆。
“我看到一个错误，”周凛缓缓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深处挖出来的，“一个需要被纠正的错误。为了保护...某种纯净的东西。”
“保护什么？”沈砚追问，心跳加速。
周凛深深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现在还不够安全。”
“对谁不安全？”沈砚感到一阵挫败。
周凛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木盒。他打开它，里面不是更多的画或木雕，而是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得多的周凛，站在一幅巨大的画作前，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快乐。旁边站着另一个男人，手臂搭在周凛的肩上，两人笑得灿烂。
但最让沈砚震惊的是——那个男人看起来莫名眼熟，虽然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
“这是谁？”沈砚问，指着那个陌生男人。
周凛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悲伤：“一个相信我会成为伟大艺术家的人。一个为我付出一切的人。”他轻轻抚摸照片表面，“一个我未能保护的人。”
沈砚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同情。他看着周凛脸上的痛苦，那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此深刻，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发生了什么？”他轻声问。
周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有时候爱一个人意味着放手。有时候意味着变成他们需要的怪物。”他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砚，“你会为什么变成怪物，沈砚？为了爱？为了艺术？为了真相？”
这个问题悬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沉重而迫切。沈砚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想起自己对陆明远的爱，那份爱如此强烈，以至于失去后他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是变成怪物的一种形式吗？
窗外，月亮从云层后露出，月光透过铁栏杆洒进房间，照亮了周凛脸上未干的泪痕。这个发现让沈砚震惊——周凛在哭，无声地，几乎难以察觉。
在那一刻，所有关于疯子和杀手的传言都崩塌了。沈砚看到的只是一个破碎的人，承载着某种沉重的、痛苦的秘密。
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周凛脸上的泪水。这个举动大胆而亲密，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周凛抓住他的手腕，动作迅速但不粗暴。他的手指冰凉，紧紧环住沈砚的手腕，正好在疤痕的上方。
“小心，沈砚，”周凛低声警告，但声音里没有威胁，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关切，“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我不想回去，”沈砚勇敢地回应，直视着周凛的眼睛，“也许我厌倦了生活在黑暗中。”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一种奇怪的连接在他们之间形成——破碎者与观察者，患者与艺术家，可能性的凶手与确定的幸存者。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脚步声。值班护士的巡夜时间到了。
周凛立刻松开手，表情恢复平静。“你得走了，”他低声说，“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这里。”
沈砚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险行为有多危险。他悄悄溜向门口，但在离开前，他转身最后看了周凛一眼。
“明天？”他轻声问，不确定自己在问什么。
周凛微微点头，嘴角浮现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明天。”
沈砚溜回自己的病房，心跳如雷。他躺在床上，无法入睡，脑海中全是周凛的脸、他的话、他的画、他的眼泪。
周凛到底是谁？一个为了保护某人而成为怪物的艺术家？一个被误解的天才？还是一个精心操纵的精神病患者，正在玩弄他脆弱的情感？
沈砚没有答案，但有一件事他确定无疑：无论真相是什么，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回头了。
在302病房里，周凛站在窗前，看着渐渐发亮的天空。手中紧握着那张旧照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很快就结束了，”他对着黎明低语，“很快你就会明白一切，沈砚。我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看着我，就像今晚一样。”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照亮了墙上那些沈砚的肖像画，每一幅都捕捉到了那种破碎中的美，那种让周凛愿意付出一切来保护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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