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不该爱上的存在,可他无法控制自己心动。
可一旦爱上她,就像全身被灌满黑泥。
*
“你怎么又来了。”
依旧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篁铃蹙着眉头走过去,神情好像一幅被误闯领地的小兽,张开獠牙无差别攻击。
“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的地盘。”
听到这话,跟着他过来的侍从也不禁无语:
‘昨天才第一次过来,今天就成了他的地盘了?’
小霸王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无理。
要说来,这个地方地处于皇太子东宫和二皇子西宫的边界,由于两个皇子从小关系一般,因此双方都默契地不会向这边往来,两个宫殿的侍从也互相不太对付。
久而久之这块地界便成了皇宫少有的人迹罕至的地方。
但二皇子自从参加完皇太子婚礼之后,便总爱往这附近转悠,也不知为何。
现在看来,是对这块地念念不忘。
侍从们表示秒懂,却又不禁同情地莫名其妙触霉头的阿梵伽大人,真是可怜,谁敢抢这小霸王的东西,怕是几层皮都不够扒的。
宫里谁都知道,二皇子看上的东西,就算是弄死了也要拿走,更不准他人指手画脚。
但侍从们想过阿梵伽千万种反应,或恼羞成怒,或淡然处之。就是没想到,她只笑着递上装着蛋糕的纸盒。
“还担心篁弟今日不会过来了,现如今正好,我亲自烤了一批蛋糕,想给篁弟尝尝。”
第一次有人,是赶着来见二皇子的。
众侍从都不由心惊。
而作为当事人的篁铃更是仿若如遭雷击。
“你、你是来找我的。”
又来了,那股没由来的心跳声。
阿梵伽笑着点点头,但看着盒子的奶油蛋糕,声音却多了几分嗫嚅。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不太会用厨房…最终成型还看得过去的,也就这么一个…想让篁弟帮我尝尝味道。”
曾经堂堂一帝国战神,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不自信的神态。
篁铃眉头一皱,心里莫名有些不快。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但他没有问出‘为什么不让哥哥品尝’这种话上赶着不快,明眼人都知道她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亲自下厨意味着什么。
也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下人品尝‘这种毫无意义的话,所有人都知道东宫里的侍从训练有素,既然明知这是阿梵伽为了哥哥而做的蛋糕,哪敢觊觎主人的东西。
反正哥哥那种顶级恋爱脑,就算有毒估计也会笑着幸福地吞下去,事后再偷偷服解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因此,他最后只能反问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尝?堂堂一太子妃,连东西好坏都品尝不出来,也不怕别人耻笑。”
一出口还是熟悉的火药味。
这摆明说太子妃是土包子嘛。
侍从们再次冷汗直冒。
这攻击力,简直太强了。
显然阿梵伽也被戳到了心窝子,闻言只微微张开苍白的唇,却不发一语。
篁铃垂落在身侧的拳头一寸寸收紧。这时,反倒是阿梵伽身后的侍女站了出来,表情有些隐忍地说:
“回二皇子,其实是因为,阿梵伽大人……”
“没有味觉。”
略微颤抖的声线。
如同石子高高从悬崖坠向湖底。
但更让人在意的是,这个侍女说这话时,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心疼。
一瞬间,篁铃突然回想起差不多两年前的一幕——
那日,帝国战士们第一次在面对兽化军团的战役上获得胜利告捷,来不及脱下陈旧破败的盔甲,便匆匆赶往皇宫面见皇帝将此消息告知。
而皇帝体恤战士们连续征战数日未好好进食,便免去了诸多冗繁礼节,直接在皇宫摆设宴席,力所能及地准备美食好酒接风洗尘。
那次,也是篁铃第一次看见阿梵伽。
这个帝国的后起之秀。
据说,这次胜利大部分功劳都可以归结为她。
但她,只是区区一个乌鸦兽人。
而当时,帝国躲藏于主城的侯爵们、包括他,都并不相信这个结果,所有人都认为只是运气、巧合,再说了,一场胜利所能代表的东西实际很有限。
守旧的贵族更是恶意满满,想给这个年轻的将领一点下马威,而手段便是用那惯用的、称之为上等阶级那一套——
他们故意给她单独准备了一杯号称名醉的’百年国酒‘,声称一口难求,并以玩笑的口吻让她说出其中滋味,本意上只是想调侃她并没喝过什么好酒,说不出什么所以然,让她出丑,更让她明白,她根本无法融入他们的阶级。
却未想到,阿梵伽不仅精准描述出酒的前中后调,更连它的制作方法都颇有见地。轻轻松松打了那些所谓上流阶级的脸。
那时的篁铃还忍不住嗤笑。
这个人虽然出身卑贱,倒还生了个贵族们会特意培养的敏感舌头,恐怕这嘴叼得很,也不知道以往那些粗食是怎么咽得下口。
可如今却说——
这个人,没有味觉?
不可能。味觉在两年前没有消息,那就是…
篁铃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的女人,但女人神情却毫不在乎。
不如说,如果不是他的表情这般惊讶,她可能也不会缓声开口,但话语间仍在像在说别人的事。
“大概是一年前,我跟岚泷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圈套,知道我们的身份后,他们把我和岚泷关在笼子里决斗,谁输了便服下他们新研发的毒药。”
她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丝庆幸,“幸好,你哥哥当时没事。”
篁铃心口蓦然涌起一种揪痛感。
她就这么喜欢哥哥吗?哥哥没事,恐怕是因为她放水了。
那些人给她下的毒药,怎么可能只是让她失去味觉这么简单。
恍然间,篁铃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真切切地为了帝国付出了无休止的三年牺牲。
尽管她现在看起来完美无缺,但那些她曾经失去的、或轻或重的一部分,都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自觉的,篁铃忍不住吼出声。
“在你看来,我就这么好骗吗?”
阿梵伽一愣,眼睁睁看着少年的眼角泛出旖丽的红晕。
“不、我并没有这么觉得。”阿梵伽连忙否认,神情有些茫然。
却见,怒气冲冲像只凶兽的少年直直走来,一把抢走她装着蛋糕的盒子,神情盯着她咬牙切齿地咬了一大口。
倏尔,就好像吃进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两眼一睁,双手捂着嘴,喉结艰难地传入了吞咽的动作,看得所有人胆战心惊。
“真难吃。”篁铃丝毫不给脸面地锐评,盯着她的眼眸莫名还有些委屈。
“我怀疑你是想毒死我。”
“……”
阿梵伽只能尴尬地咳了一声。
周围众侍从纷纷露出诧异神情。
能让完美冷静的阿梵伽大人露出这种失态的表情,二皇子还是头一个。
但……能让二皇子露出如此委屈巴巴的表情,阿梵伽大人也是头一个。
“篁弟,你没事吧。”阿梵伽关切道。
篁铃也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夸张,但他怎么可能会承认,于是反倒翘着鼻子冷哼道:
“哼,你以为我会像哥哥一样,吃你做的毒物都能假装面不改色,接着做事后偷偷服用解药这种事吗。”
“……”
这流畅得好像真的发生过这种事的说辞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篁铃再次为自己不小心说出心里话而懊恼。
真是可恶。
但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在阻止这个女人继续做饭祸害他人而已。
本来……
只祸害他一人就够了。
念及此处,篁铃顿时又捕捉到什么戳心挠肺的点,望着无言以对的女人,唇齿间刀刀见血。
“话又说来,你好歹也是帝国鼎鼎有名的上校,现在,怎么变得跟寻常的女人一样,为了讨丈夫欢心,硬生生变成这幅模样。”
“啧……”他眼角嫌弃地掠过女人身上洁白的衣裙,恶毒地吐出四个字。
“真不相配。”
不知,是说阿梵伽配不上这样的裙子,还是说,她不适合穿这种轻飘飘除了美丽毫无作用的装束。
可无论是哪种,阿梵伽难得都有一种久违的、隐秘的——
被认同感。
自从被囚禁在皇宫以来,阿梵伽的衣食住行都被岚泷全然掌控着。
他在竭力把自己装扮成应该有的太子妃的模样,端庄、美丽、听话,他想抹去帝国战神阿梵伽,因为他害怕她的强大。
倒不至于说他胆小如鼠,只是因为他怕自己失去她,他希望她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哪也不去。
这种爱,沉重得令人窒息。
但某种程度上说,她和岚泷是一类人,都有极强的控制欲,以及亲手捏造心爱之物形状的癖好。
可令他意外的是,在这扭曲的皇宫之中,在贵族们都热衷于玩起‘养宠物’那套,居然还有篁铃这样的,和他哥哥全然相反的存在。
阿梵伽凝望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少年,眼底掠过一丝缱绻的暗光。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随之发出一句问询。
少年不耐烦地抬眼直直看向她,却在这一刻,有如被星火灼烧一般扫开视线。
“不喜欢……”他发出一声极浅的呢喃,低到仿佛只是将气流带出了喉头,但嘴唇毫无传声的痕迹。
这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就像他鼓鸣般的心跳声也只能自己听见一样。
他没看女人,但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雪白的颀长身影。
军装、盘发。
和一柄肃杀的长剑。
他曾经深深为之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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