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吃完这顿饭，沈怀打算直接回A市，只是没想到这场饭局会以闫破醉酒为终。
他在餐厅附近订了一家还算得上舒适的酒店，随后抱着闫破离开了。
服务员一路跟着他们到房间，帮忙插上电卡后才离开。
沈怀则抱着闫破，直到床边才轻轻将其放下。
他扯开领带，随手扔到桌子上，两只手插在腰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闫破的手机响个不停，沈怀不耐烦地四处寻找，视线最终定格在闫破的上衣口袋上，他俯下身子，想将手机从对方的口袋里拿出来，才刚碰到手机一角，他就被突然坐起来的闫破搂住了腰。
对方将脑袋靠在他腹部，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对方脑袋上，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抚摸。
电话是陈星河打来的，沈怀自作主张接了。
“闫破跟我在一起。”
电话那头的陈星河情绪明显变化，像是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
“为什么不把他送回来？”
沈怀轻哼：“你想做什么呢星河？想让闫破做你男朋友？”
陈星河：“少胡说八道！我只是担心他！”
沈怀：“不必担心，他跟我在一起就是最安全的。”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到了床的另一侧，而后又对怀里的人说：“好了，好好休息，明天就回去了。”
闫破抬起头，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看着沈怀，声音也不似平常般冰冷：“你呢？你要走吗？要去哪里呢？”
沈怀揉揉他的脑袋，笑笑：“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好不好？”
闫破闻言，长久以来堆积在心里的委屈突然决堤似的，他将头埋在沈怀腹部，埋怨道：“你骗人，你根本就不听我的，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你怨我，怨我没有赴约，怨我骗你，对不对？”
事实上，沈怀确实怨着闫破，从他被迫出国那天，他心里就一直怨着闫破，在和闫破重逢之前，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闫破抱有半分期望，即便是重逢之后，他也怀着报复闫破的心思，可那些戒不掉的习惯又该如何解释呢？
失眠的夜里，沈怀无数次问过自己，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怨恨的人，却又夜夜出现在他梦里？为什么关于那人留在他身上的所有印记他都还完整保留着？
可这些问题的答案他明明都知道，只是他一直藏在心底，不愿翻出来而已。
爱着一个明明活在世上，却又杳无音讯的人，如同怀揣着一瓶毒药，明明自己知道那有多致命，但还是不忍丢弃，最终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沈怀闭上双眼，试图将六年来快要将自己吞噬的孤独感忘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无所保留的心疼怀里的人。
他温声道：“你看，你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又怎么能明白你呢？”
闫破紧紧搂着沈怀的腰部，眼泪浸湿了沈怀薄薄的衣衫。
“可是我问过你，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觉得我活的很辛苦，我想听的话，你从来都不说给我听，如果你还爱我的话，又为什么会这么折磨我？”
闫破突然放开沈怀，跪坐在床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祈求似的道：“你怨我不让你碰我，我都给你好吗？我能给的都给你，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沈怀眼神里透露着几分疏离，在床头灯微弱的光芒下，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可是我呢？失去联络的这几年，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他转身背对着闫破，声音却还是那般温柔：“你清醒了，我在隔壁留了房间，有事情随时来找我。”
闫破已完全丢了自以为的体面，事到如今，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完完全全从心一次，哪怕是强迫，也要将这段关系留住。
于是，他跳下床，从身后抱住沈怀，紧紧贴着沈怀的后背。
“别走，互相折磨下去，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闫破，你清醒一点！”
沈怀转过身，本想将闫破推开，却被一个猝不及防的吻打乱了他所有谋划。
下雨了，这雨来得不合时宜，潮湿的气息将整座C市包裹起来，密密的雨点落在地上，不久就形成了浅浅的水洼。
雨越下越大，豆粒大小的雨珠砸在街道两旁的树木枝叶上，压得它们低下了头。
雷声和狂风不约而同地席卷而来，裹挟着尘埃、颗粒或者树叶，撞击在玻璃上，噪音吵得人彻夜难眠。
但好在这雨只是下了一夜，充当着C市清洁工的形象，第二天醒来，这座城市又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
闫破是被闹钟叫醒的，醒来时，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周围干净整齐，没有一丝杂乱。
他的衣服已经被送去洗过，叠好的衣服静静在沙发上候着，桌子上还有一份早餐。
现在是早上十点钟，由此可见，这个闹钟绝对不是他自己定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定闹钟的习惯。
早餐还是热的，可能是某人为了催促他吃早餐，特意定的闹钟。
只是少了那个人的踪影，他没有什么胃口再享用这份早餐。
目前，沈怀的电话是无人接听的状态，闫破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
无奈之下，闫破只能以最悲观的形式判断沈怀此刻的处境——可能早上着急回A市，路上出车祸了。
早餐他只吃了三分之一，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碌，忘了自己和于女士的约定，为表示歉意，他又给于女士打了一通电话。
对方应该已经身处菜市场了，电话接通时，那边的声音嘈杂纷乱，于女士的声音也格外提高了几分。
“我也还没想好时间，不如就明天吧，明天你能回的吧？”
闫破习惯性地点点头：“好，可以的，明天我能回去。”
这场活动结束，陈星河工作室的所有人都有两天的休息时间，闫破也不例外。
一行人赶到A市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闫破把陈星河送回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住处。
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又一刻也没闲着的缘故，闫破总觉得身上乏累的很，他给自己定了半小时后的闹钟，本想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漱，没想到一睁眼已经是六点钟。
他赶忙去浴室冲了个澡，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打车往圣人山的方向去了。
彼时，于女士已经到了山顶的道观，见闫破匆匆赶来，她只是出于礼貌寒暄了一番。
“来了，工作很累吧？”
闫破乘索道上山，又爬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山顶，为了赶时间，他几乎是跑着一连越过几层台阶才赶过来。
眼下，他累得说不出话来，两手扶着膝盖，低着头缓了一会儿才说：“还好，就是行程有些赶。”
于女士没有回应，点燃三炷香，手捧着在道观前跪着拜了几拜，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大概是关于杨光的各种祈祷罢了。
随后，她上前几步，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又拜了几拜，虔诚无比。
两人在山头防护栏前的石凳上坐下，于女士才开口问起：“你叫，闫破来着，对吗？”
闫破点点头：“对，闫破。”
于女士坐姿端庄，黝黑的皮肤下，是一张令人忽视了的精致的脸蛋，她笑笑：“今天小光不在，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希望你，少见小光，最好干脆直接不见。”
闫破问：“为什么？我们只是好朋友啊？”
于女士看着闫破，眸子里像映着一池波澜不惊的水：“如果你们只是好朋友，你就不会这么问了，你知道小光是谁，我也知道。”
闫破本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撇开所有关系，在于女士面前装傻充愣，却不曾想对方竟是这样直接的人。
他舔舔嘴唇，心下想尽了所有伪装的方法，最终还是坦诚道：“嗯，但是我们之间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我做不到明知他就在我身边，却还是要假装不知道，不认识。”
于女士从容的声音里又透着斩钉截铁的鉴定：“我可以带他去别的城市生活。”
闫破对此感到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多一个人来照顾杨光，来为她分担压力，她却要着急赶走这个人。
“为什么？你宁愿带他搬走，也不想让我以朋友的关系陪着他？去别的城市说起来简单，可是杨光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呢？”
于女士：“小光是我倾尽家产养大的孩子，我自然会想尽办法保护他，别的就不用你来操心了，那天你留在家里的钱，我给你带来了。”
说着，她翻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闫破手里。
闫破愣了一会儿，接过信封后，仍旧不死心地说：“我听你的不见杨光，但这些钱你可以留着，就当是陌生人捐赠的呢？”
于女士摇摇头：“穷人不能志短，日后你只要不来打扰小光，就是对他最好的关怀。”
在踏下台阶之前，她突然停住步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愤怒地转过身子，回到闫破身边，道：“几年前你们在小光生病的时候抛下他，你们一家人，除了带给小光一身病，还给了他什么？上天眷顾他，让他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可偏偏这个时候你们又出现，难不成非要小光死在你们手里才肯罢休吗？你放心，就算我死，我也会想办法让他活着，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的命！我求你，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她眼里噙着眼泪说完这番话，随后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闫破觉得胸口闷闷的，脑袋里像有数以万计的蚂蚁在啃咬。
他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目光空洞地看着来往的香客。此刻，他就像一个瓶子，仿佛全天下所有痛苦不安的情绪皆由瓶口灌输给他，而最苦涩、最生硬的那部分融合在一起，硬生生堵在瓶口，让他的所有痛苦和不安既无法压制，也无法倾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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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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