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破想把手腕抽出来,但是对方抓得太用力,他只好咧着嘴说:“我,我跟沈怀走吧,好久不见,正好,叙叙旧。”
这才把手腕抽出来,轻轻甩了甩,痛感逐渐少些。
沈怀耸耸肩,勾唇一笑,大概是在向封际洲炫耀。
封际洲没有执意挽留,而是拍拍他的肩膀:“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老东西,你少碰他!”
沈怀一个箭步上来捂住闫破的肩膀,推着他往门口走去,出门前还不忘对身后的人竖个中指。
旋转门识别到来人,开始转动,一**热浪被送进云尚大厦,连吸到鼻腔里的热气都是烫的。
“跟我来。”
一出门,沈怀搭在闫破肩头的两只手就放下来,他沉默地穿过马路,朝怀致大厦的方向前行。
闫破看着他的背影,默默低下头跟在他身后。
怀致大厦楼前放着一对成年人高的瓷瓶,上面画着青色图案,青瓷瓶旁各站着一个身穿制服且笔直站立的保安。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沈怀和闫破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甚至不久前闫破还在负责这栋楼的快递工作,只是站点后来重新规划区域,把怀致大厦分出去,他就再也没来过,这两个保安也是在重新划区后上岗的。
跟着沈怀走上台阶时,闫破心里还在想——这么热的天穿成这样真的不会中暑吗?
却见两名保安则各自上前一步,朝沈怀鞠躬:“沈总好。”
其中一个保安鞠完躬后迅速打开旋转门旁的侧门,做出“请”的动作。
闫破跟在后面,尴尬地说:“谢谢。”
“不客气。”
沈怀把闫破带到三十九楼,这里只有一间会议室和办公室。
走过会议室的大门继续向前,在会议室的斜对面,两扇巨大的黑色木门上金色的字格外突出——一侧写着总裁办公室,另一侧是沈怀的名字。
推开门,得以看见这间办公室的面积,大概占据整层楼的三分之一。
办公室内陈设简单,空旷的像是还没添置完家具的样板间。休息区和办公区之间相隔一大段距离,犹如一道银河,把摆放整洁的实木办公桌和三张大小不一的黑色皮质沙发分隔开,可怜它们只能遥遥相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怀停住步子,身后的闫破还在四处张望,一不小心撞在他背上。
“不好意思。”
闫破不自觉后退,两个人之间隔了半步距离。
沈怀转过身,愤怒的神情在他眼珠里摇晃,他那双浓密的剑眉只是微微蹙起,在别人眼里却十分明显。他用质问的语气,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闫破实在搞不懂对方生气的点在哪里,他只是不小心撞到而已,又不是没道歉。
“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还是你看我不爽?那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
空旷的办公室像扩音器一般,把沉重的叹息声放大,那叹息声被复杂的情感裹挟,有的发怒、有的懊悔还有的惋惜。
“不,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以前明明不这样,”
沈怀解开西装扣子,一只手插在腰间,西装的一角被他的手别在腰后,似乎是被气得蒙圈了,他抬起手揉揉额头,终于想到自己要说什么。
他声音低沉:“你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直到这时,闫破才清楚对方的意思,但他说的对,确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才和沈怀认识时,闫破嚣张跋扈,一个人单挑职校三个恶霸,班里没几个人不怕他。沈怀得以安宁度过高中时期,完全靠他罩着。
他曾经疯狂地当全校师生的面说爱他,现在却连不小心碰到人都要道歉。
闫破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回过身,笑笑:“我还是我,一直都是,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我是,你也是。”
办公室的落地窗被擦得干净透亮,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抬头是林立的高楼和一望无际的蓝天,低头是穿梭的车流和步履匆忙的行人。
沈怀的屁股靠着沙发背,两只手撑在身后,他把外套脱了,白衬衫卷着半截袖子,领带工整的待在衬衫领口。
他透过玻璃望向远方,不知目光落在何处。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好。”
闫破没有反问,他怕某人要将那些陈年旧事全部翻出来,要将沉溺在过往的大海里的谜题一一打捞上岸。
沈怀抬起手,中指轻轻将眼镜往上推了推:“你和那只狗是怎么认识的?”
“狗?你是说封际洲?”
闫破看着沈怀的侧脸,这张脸褪去稚嫩后,原来好看的地方更好看了,不好看的地方都不见了。
他的回答简明扼要:“某天兼职回家的路上碰到他,他喝醉了,我把他带回家,他说让我去他那上班,给我安排住的地方。”
“你现在住在哪里?”
欣赏的神情在闫破的目光里泛滥,等对方侧过头时,他已经收不住,只好眨了下眼睛,随即指着不远处最高的一栋楼,说:“那里。”
“封家的酒店?”
“嗯。”
“你很缺钱吗?”
闫破被这话噎住,但转念一想,缺钱好像并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他给你什么条件?”
“为什么会好奇这个?”
“来我这里吧,不管他开什么条件,我只会比他多。”
闫破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怀的眼睛,他想透过那副细框金丝眼镜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什么。
只是沈怀别过眼神,声音又是平淡的听不出情绪,他探不出任何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从来到这里,一直都是你在问我,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吧。但是,”沈怀顿了顿,又说:“在你问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道歉,家里安排我出国,时间太紧,所以约好的那天我才没出现,希望你不要记恨我。”
沈怀是高二时转学到C市的借读生,高考需要回到本市参加。
高考前,闫破和沈怀两个人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闫破以为那天失约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想到对方也是一样。
原来他们早就两不相欠了。
闫破心底郁结的愧疚突然释怀,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两不相欠有什么好?偏要纠缠不清才有意思。
“是啊,你确实该不好意思,那天我从早上等到晚上,等了你好久呢。”
他愣愣地,不愿掩饰自己的失落,只当是为让对方相信,自己确实曾在约定的地点傻傻等了一整天。
沈怀扭头看向他,眼眸里浮现一刹那疑惑,随即轻笑道:“我可以补偿你,来我这里工作好吗?”
闫破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总得让我知道是做什么吧。”
“陈星河的助理,他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了。”
原来黄毛男临走前提醒沈怀别忘了的事情,就是这个。
原来他让自己来这里工作,是因为黄毛男。
闫破心底存有的幻想正在渐渐消逝,他安慰自己——其实断了线的风筝本就没有追回的必要。
“我,再考虑考虑,先不打扰你了。”
沈怀办公室的门装了门锁系统,进出都需要输入密码。
他把食指安在指纹识别区,只听“咔擦”响了一声。
“手机给我,想好给我发消息,”
两台手机都被他拿在手里,大概两分钟之后,其中一台手机才物归原主。
“给你转了两万块钱,今天从那家破酒店搬出来,找个干净的地方考虑。”
转账后,沈怀直接点了收款,如此,闫破也没再推辞,毕竟谁不喜欢钱呢。
两万块钱,够他搬去新城市立脚了。
这一下午,闫破的决心变了又变。他原本打算在封际洲那边工作一段时间,攒些钱再搬走,不曾想能遇见沈怀。
其实他自愿跟沈怀来公司,是以为对方这些年来始终没能忘怀,却不料没能忘怀的只有他自己。
临近晚高峰,路上的汽车渐渐多起来,刺耳的鸣笛声在马路上喧嚣。
暴躁的司机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大喊:“红灯过马路,你他妈不要命了?”
一只手扶住闫破的肩膀,把他揽到相对安全的另一侧。
封际洲没有像司机一样扯着嗓子大喊,但声音听上去很洪亮,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吼什么?你直行的灯还没亮呢!”
闫破回过神,和封际洲一起快步跑到马路对面。
封际洲长舒一口气,问:“你在想什么?差点让车撞了。”
“没有,就是没注意红灯,”闫破岔开话题,反问:“你怎么在这啊?这会儿不忙吗?”
封际洲抬起左手,把腕表怼到对方眼前,说:“这都快到下班的点了,怎么,我都干到这一步了,想早下班一会儿都不行啊?”
闫破挠挠后脑勺,笑笑:“也是,公司都是你家的,是我多嘴了。”
“走吧,今天不忙,我请你吃饭。”
闫破自觉这段时间已经麻烦对方很多,只想在临走前,能表达一下谢意。
于是他停住步子,尴尬地说:“要不我请你吧,但是有点远,我电动车没电了。”
从认识到现在,封际洲从来都尊重闫破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他点头:“好啊,反正你马上来这边工作就有钱了,就当是提前贿赂一下我这个领导。至于远一点嘛,也没关系,我开车去。”
今晚的风一阵一阵的,持续性微风,偶尔来一阵大风,吹得江水里的城市倒影摇摇晃晃,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光在水面闪烁,悠闲美好的光景引得岸边大排档的食客在石板围栏后拍照。
大排档旁,停着一辆黑色四座阿斯顿马丁。
闫破和封际洲坐在靠近围栏的位置,风被拍照的人挡住,有些热。
等餐的过程中,闫破坐在小马扎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车的前半部分。
“你这车很贵吧?”
“怎么了?”
封际洲顺着闫破筷子指的方向,回头看去,几个人正守着他的车头拍照。
他喝了口一次性塑料杯里的茶水,笑笑:“还好。”
闫破突然觉得自己把封际洲带来这里吃饭,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他低下头说:“对不起,这里是我送外卖的时候发现的,觉得挺香的,就带你来了,没问你吃不吃的惯,不好意思。”
此时正巧服务员端来一盘小龙虾,封际洲自然地戴上手套,拿起一只小龙虾,拧开虾头,用嘴巴扯出虾肉,一边嚼一边说:“太好吃了,这里风景也不错,下次我请公司的员工来吃。”
他又拿起一只小龙虾,问:“你刚才说什么?光顾着吃虾了,没听清,你不会怪我吧?”
闫破抬起头,看见对方怡然自得的样子,提着的心才放下。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
饭吃到一半,闫破切入正题,他端起盛着茶水的一次性塑料杯,说:“封际洲,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以茶代酒,敬你。”
封际洲也如此应和:“好,也谢谢你,愿意请我一个三十六岁的老年人来吃这么好吃的小龙虾。”
一杯茶,被闫破喝出白酒的架势,他喝完一整杯,吐出一口气说:“别这么说,你一点也不像三十六岁的人,我一直对你直呼其名,就是因为把你当同龄人。”
在封际洲拿出身份证证明自己的年龄之前,闫破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大,甚至在看到身份证的那一刻,他都还觉得是对方的出生日期上错了,但再怎么错,也不能错到超出十二年吧。
封际洲笑笑:“好,那就谢谢你愿意把我当同龄人。”
“不客气,”闫破舔舔嘴唇,抬眼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有个事情我需要向你道歉,之前答应去你公司,但是现在不能了,我得走了。”
封际洲的笑僵在脸上,沉默须臾,他问:“是因为沈怀吗?”
闫破没有说话。
封际洲又问:“他说你是他男朋友,不是在开玩笑吗?”
闫破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只说:“是因为我爸,我不想再替他还钱了。其实我早就该想明白了,但是一直以来,他总能知道我的位置,我才不得不花钱买安逸。那天晚上他踹了我一脚,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蠢得可以,反正横竖都是躲,大不了他发现的时候我再搬走就是了,起码那样我还能给自己留些钱。”
封际洲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现在的想法很正确,但是没必要非得搬走,我有办法让他找不到你。”
“不一样,我不想靠别人的帮助来维持我安静的生活,我想靠我自己,我想,攒点钱,半年之后出国,这样他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对话再次陷入沉默,封际洲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男人,直到对方抬起头时,他才用试探的语气问:“这半年留在这里,可以吗?”
似乎是觉得这样问不妥,他又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和你做朋友很开心,没有别的意思。”
封际洲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看了眼消息,突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说:“你会留下的,今天就这样吧,我送你回去,明天早上我去酒店接你。”
[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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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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