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冷气开得很足,阴森森的感觉把闫破整个人都腌透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封际洲的眼睛,突然觉得很陌生。那双桃花眼怪怪的,宛如一只心机深沉的狐狸。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左右,闫破喉间上下翻滚,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声音:“能别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吗?”
封际洲突然低下头,身子开始抖动,笑声渐渐变大:“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他拍拍闫破的肩膀,安抚道:“好了,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这样跟你开玩笑了。”
闫破从嘴巴里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庆幸自己没有直接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我刚才差点就想打你了。”
封际洲驾驶车子驶入一条水泥路,一边看着前面的路况,一边说:“就算你真打了我,也是我活该,非要跟你开这种玩笑。”
闫破想起封际洲刚才的眼神,摸摸自己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问:“到底是要去见谁啊?”
车子停在菜市场一旁的空地上,封际洲熄火后,侧头看向他,说:“你是不是有个兄弟?”
闫破停住摩梭手臂的动作,愣了几秒钟,呆呆地抬头,看着封际洲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封际洲打开手机相册,把最新的照片调出来,递给闫破,又说:“你看这个孩子,我觉得和你很像。”
照片是在菜市场里拍的,主人公是猪肉摊的小男孩和一个女人。拍摄者大概是站在远处,用手机放大画面拍的,所以导致画面并不清晰,但其中男孩的面容大致可以看出和闫破有几分相似。
在闫破看照片的过程中,封际洲解释道:“你出院以后,我怕闫庆春再找你麻烦,所以一直让人跟着他。跟踪他的人发现他经常来这里,找这位猪肉摊的大姐,然后被这位大姐拿着刀赶跑。这张照片其实是上周末拍的,那时候还不确定闫庆春来这里的目的,直到昨天晚上,有人给我发消息,说他是来找这个男孩的。正好今天是周六,那个男孩应该会在这里帮忙,所以我才带你来这里。”
闫破把照片放到最大,看了好一会儿。同时,他也在脑海中把关于弟弟所有的事情重新串联了一遍,他想——其实当年并没有找到尸体,所以,弟弟也确实有可能还活着!
他紧紧攥着手机不舍得放手,眼睛里的渴望止不住要溢出来。
他用另一只手抓着封际洲的肩膀:“他在哪?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封际洲却似乎有些担心:“我可以带你去看,但是闫破,你要答应我,要先冷静下来,就算那个孩子真是你弟弟,他现在的妈妈也不会让他跟你相认的。如果你现在直接闯到人家面前,恐怕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
闫破使劲点头:“好,我一定冷静下来,你带我去!”
封际洲拧开一瓶水,递到闫破跟前,温声道:“先喝口水,喝完我们下车。”
“好,”闫破接过水,喝了一小口,急切道:“喝完了,现在走吧。”
封际洲无奈地笑了,拧好瓶盖后,又把水放回原处,他的动作缓慢,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
“下车吧。”
车门解锁的一刻,闫破赶忙把门开到最大,一脚踏在地面,却又被一股力量拉扯回来。
封际洲无奈地说:“你要拉着车进去吗?”
闫破才发觉自己没解安全带,他尴尬地说:“哦,不好意思,没给你弄坏吧?”
他低头草草看了眼锁扣的位置,然后直接解开了安全带。
封际洲:“不会坏,但是我还是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闫破已经关上车门,走到封际洲身旁,他眼神里充满坚定,举起手,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冰箱都没我冷静!”
封际洲拍了下闫破举起的手,走在对方前面带路。
“你那是OK,不是保证。”
临近菜市场的入口,鱼腥味扑面而来,封际洲抬手用食指贴在鼻尖,继续往前走了两步,指着脚下的水洼提示道:“小心坑。”
“好。”
菜市场的各位摊主都已就位,大部分在还在忙着上架新鲜货品。
路边鱼盆里的大鱼扑腾了两下,水溅到闫破的裤脚上,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小伙子,新到的海虾,新鲜着呢,可以看看。”
海鲜摊的店主嘴里叼着烟,捧着一只手掌大小的龙虾,趁机向闫破两个人展示。
闫破朝店主笑笑,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他跟着封际洲的脚步,穿过海鲜区和蔬菜区,油腻的肉腥味渐渐占领他的鼻腔。
“这个市场好大。”
封际洲脚步放缓,和闫破维持在一条横线上,说:“这里地方偏一点,但是个大市场,很多餐馆都来这里进食材。”
“哦,”闫破点点头,四处张望着,问:“那个摊子在哪啊?”
菜市场嘈杂的声音将闫破猛烈的心跳声掩埋,只有那双闲不住的眼睛可以证明他此刻有多紧张。
不等封际洲开口,这双眼睛就自动落在墙角处的猪肉摊上。
这家摊位上有两个人,一个是瘦瘦高高,留着卷卷的短发的女人,她穿着红色短袖,细长的胳膊被袖套护住,一只手抓着铡刀把手,另一只手固定排骨,手起刀落,一扇肋排被分成了两半;另一个人则是照片里的男孩,他和照片上一样,穿着高中校服,现在正翻着一块里脊肉和摊边的客人介绍。
远远看去,那男孩的相貌和闫破有六七分相似。
耳边的尘嚣统统散去,闫破的眼中只有摊上抓着里脊肉的男孩,他无意识地迈开步子,想跑过去,却被封际洲抓住胳膊。
“你干嘛?”封际洲把他扯回原地,严肃道:“你这样直接过去,想好要说什么了吗?还是说要直接质问他到底是不是你弟弟?”
闫破甩开封际洲的手,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他莫名想要逃避封际洲的目光。
“我,我说我要买东西啊,这不就是卖东西的地方吗?还要我怎么说?”
封际洲换了一副柔和的神情,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吓到他们。这样好吗?你跟我过去,就站在我旁边静静看着可以吗?”
见对方如此,闫破倒觉得该不好意思的是他自己,他刚才的语气也有些冲。
他点点头,跟着对方走到猪肉摊前,按对方说的,就静静在一旁站着。
“老板,这块排骨帮我称一下。”
“哎,马上!”
女人把铡好的排骨装进红色塑料兜里,两只手顺手就在围裙上擦了。
她走到摊前,看了看封际洲,又看了看闫破,突然愣住。
“怎么了?我朋友脸上有东西吗?”
封际洲问。
闫破闻言下意识地擦了把脸。
女人笑笑:“没有,小伙子长得很好看。”
她低下头,一边抓起封际洲指定的排骨,放在电子秤上,一边闲聊:“你们不常来吧,感觉第一次见你们。”
“对,听说这边的东西新鲜,专门过来的……”
见封际洲和女人聊起来,闫破才放心把视线放在男孩身上,却发现对方似乎已经看了他好一会儿。
“你好。”
男孩露出开朗的笑容,眉眼间有几分闫破的样子:“你好哥哥。”
闫破心头一颤,稍后才意识到对方只是看他年纪大些才喊的哥哥。
“你今年多大啦。”
他的声音小小的,生怕旁边的女人发现自己。
男孩两只手压着猪肉板,想了想,说:“十五岁。”
闫破的心冷了一大半——他弟弟被带走的那年十岁,到现在应该是十六岁。
他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杨光。”
他的笑和他的名字一样。
闫破还想和杨光多说几句话,但这时封际洲已经提着称好的排骨走过来,并搭上他的肩膀。
“走吧,朋友。”
封际洲使着力气,强制揽着闫破和他一起往前走。
闫破笑着和杨光告别,脑袋却忍不住一直转回去看人家。
他看到女摊主和杨光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便被封际洲拉着拐了个弯。
回去的路上,闫破一直看着车窗发呆。他在想——既然杨光的年龄和弟弟对不上,为什么闫庆春还会来找他?而且弟弟被带走的时候已经十岁了,至少应该记得自己叫什么才对……
他越想越不明白,眉毛就要拧成一根麻花了。
“今晚去我家。”
封际洲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把闫破的思绪拉扯回来。
“去你家干嘛?”
封际洲:“买那么多排骨,不吃浪费了,你来下厨,让我看看你的手艺如何。”
“哦。”
闫破的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
封际洲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抬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发丝,许是见他没有抵触,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守着他们家楼下的垃圾桶了。”
闫破懒懒地捋顺被揉乱的头发,抬眼看了下旁边满面正气的男人。
“和垃圾桶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痴汉。”
“想什么呢?我是说找点有价值的东西拿去测DNA。”
闫破恍然大悟,整个人坐得笔直。
“我怎么没想到?”
他当即从头顶扯下两根头发,送到封际洲跟前,道:“谢谢你封际洲,我请你吃饭,你放心,这次绝对不吃大排档了!”
封际洲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接过闫破的头发,放在胸口处的衬衫口袋里,珍宝似的轻轻拍了拍,笑道:“你先做好这顿排骨就好了。”
“好的封总!”
说话间,闫破感觉自己屁股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下车前,他的手机落在车座上了。他从屁股下面拿出手机,解锁后看到十五条未接来电,还有九十九加的微信消息。
闫破一惊——难道手机号被追债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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