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空旷安静的顶层公寓，顾砚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昂贵的意大利沙发上。西装外套也被脱下，随意搭在一旁。
房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细微的运行声。晚宴上那些虚假的笑脸、恭维的话语，尤其是最后与父亲和那个女人的短暂照面，都像一层油腻的污垢，粘附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他径直走向浴室，打开冷水，用力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稍微驱散了一些心底翻涌的燥郁。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笼罩着阴霾的脸。水珠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眼神冷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忽然，镜中人的表情微微凝滞。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不久前扶住南宫耀腰侧时的触感——纤细，柔韧，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的温热。
还有南宫耀猝然回头时，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近在咫尺，睫毛上仿佛还沾着宴会厅璀璨的光点。
以及……他撞进自己怀里时，那一瞬间袭来的、干净又阳光的气息，与他周围所有令人作呕的虚伪味道都不同。
顾砚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他当时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在看到南宫耀身形不稳的瞬间，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将那人拉回自己领域内的触感，意外地……并不让人讨厌。
甚至，那一瞬间掌控和保护的感觉，在他冰冷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细微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这陌生而扰人的画面和感觉。但南宫耀笑着对他说“太好了，你来了我就不无聊了”的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那种全然信任的、带着点依赖意味的语气……
顾砚猛地睁开眼，眼底恢复了一片冷然。
他转身走出浴室，不再去看镜子。有些东西，不该去想，也不能去想。
另一边，南宫耀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却有点睡不着。
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晚宴上的画面。最后定格的，是顾砚突然出现的身影，和他扶住自己时，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嘶……”南宫耀把脸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不就是被同桌扶了一下吗？篮球场上磕磕碰碰比这厉害多了，他也没当回事。怎么这次就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顾砚的手箍在他腰上的力度，还有他说话时气息扫过耳廓的感觉……现在想起来，竟然让他耳朵有点发烫。
他当时心跳好像真的漏了一拍。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顾砚平时太冷了，所以突然靠近才让人觉得冲击力特别大？
南宫耀试图用逻辑解释自己的异常反应。对，一定是这样。就像一块冰突然烫了你一下，你肯定会印象深刻。
他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上柔和的星空顶灯。
今天的顾砚，确实和学校里很不一样。穿着西装，气场强大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可他又精准地找到了自己，陪他在角落“躲清静”。
而且……他后来好像看到他父亲和继母了？顾砚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背影看起来格外僵硬和疏离。南宫耀想起关于顾家的一些传闻，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那个总是冷冷清清的同桌，好像活得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一种混合着好奇、一点点心疼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在南宫耀心里悄悄滋生。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顾砚的聊天界面。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他发的搞笑表情包，顾砚没回。
鬼使神差地，他打字发送： 「同桌，今天谢啦！[龇牙笑]」
发完他又觉得有点傻，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刚想撤回，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顾砚的回信简单到极致： 「嗯。」
南宫耀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嗯”字，刚才那点纠结和莫名的情绪忽然就散了，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果然还是那个惜字如金的冰山同桌。
但这次，他好像能从这一个字里，想象出对方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却依然回复了他的样子。
他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似乎平复了一些，很快便沉沉睡去。
而城市的另一端，顾砚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龇牙笑的表情包，和那句充满南宫耀风格的感谢，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最终，他没有再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放在床头。
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
但他心底某个角落，因为那条突然闯入的消息，似乎也悄然亮起了一瞬微光，驱散了些许长久以来的冰冷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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