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捞起手机,又回到刚才出来的有着两道门的浴室。我在浴室里给楚知珩回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
楚知珩大概是还在机场里,周围人声嘈杂。
“还不睡呢?”楚知珩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
我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嗯。”
“欢迎回来。”又补了一句。
“怎么,突然给我打个电话来说这么一句,要给我接风啊?”楚知珩声音带着浓重的笑意,有种调侃的意思。
“……这么晚怎么可能给你接风啊,过两天吧,明天我有些事要做。”
楚知珩问:“工作?”
我下意识否认:“不是。”
奇妙的停顿。楚知珩那边半晌没接话,不久后,他周围的噪音一下子消失了。我思索了一下,大概是进了车里。
楚知珩一刀见血:“你和方正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映云?”
“你怎么……”怎么会发现呢?楚知珩上次回国还是两年多前,那次去接风的时候我带了方正临一起去,介绍我的男朋友给发小认识。
“你骗得过我?”楚知珩反问。
我想狡辩,脱口而出:“我没有。”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程映云。”楚知珩不容我掩饰,又来一句。
我张了张嘴唇。楚知珩一直以来都这样,一旦他认定的事情,他人就算再据理力争,软磨硬泡,他也很少改变自己的想法。往不好听的说,楚知珩这人相当偏执。
我叹了口气。
其实我或许也想找一个出口,让我拧成一团的情绪得以释放一小部分。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有时候坦诚也需要勇气。我抿了抿嘴唇,做了个笑脸出来,好像这样做能让我的语气变得轻松一些。
“真的没什么……明天下午我申请早退吧,请你喝个下午茶?”
“你把我当我妹哄呢,还喝下午茶。喝个咖啡算了,改天有空再吃饭,”楚知珩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强硬,“就这么定了。”
“好吧。”
楚知珩笑了一声:“挂了,明天见。”
我坐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等面前摆着的热摩卡冷却下来些再喝。
坐落在写字楼里的咖啡厅有一点不好,大落地窗没有什么挡光的效用,夕阳的那点光线都无比刺眼。
我眯了眯眼睛,远远地看见一辆灰色的阿斯顿马丁DB11在路边停下来。驾驶座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漂亮的男人。楚知珩长得像他原本是模特的母亲,他母亲是中法混血,他也就因此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五官完全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只是这么久没见,觉得他好像又有些说不明白的变化。
他大步流星进了咖啡厅,点了单,径直往我坐着的窗边位走过来。
我调侃他:“我还以为你在拍海报。”
“发什么疯,”楚知珩瞥了我一眼,不以为然,“时差没倒完,我困得都要死了。”
“跟我改时间不就好了。”我下意识用手指在咖啡杯的手柄上摩挲了一下,杯把手靠近里侧的地方温热,靠外侧的却是冰冰凉凉的。
楚知珩弯了下嘴角:“一改两改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麻烦,还不如狠狠心把时差倒过来。”
咖啡厅的员工把他的意式浓缩端过来:“先生,您的双倍意式浓缩,请慢用。”
“等一下。”楚知珩一个手势拦下他,“给我三个方糖,没有的话糖包也行,要两包。”
咖啡厅的员工眼睛里闪过一时惊讶,大概没想到会有人点双倍的意式浓缩还要加致死量白砂糖的,我从惊讶的末尾觉出一丝尴尬,但很快那员工就又拿着托盘点了下头。
“好的,马上给您送过来。”
“你这么喜欢喝甜的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个拿铁?”我实在没忍住,问楚知珩。
“那不一样好吗,”楚知珩一挑眉,瞥了我一眼,“我只是喜欢甜的,又不是喜欢奶味。”
这么说完,他却又端起我还没晾凉的摩卡,一下喝掉大半。
“——难喝。”楚知珩评价。
难喝就别喝啊。我哑然失笑。
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试图从楚知珩那得到一个答案:“这次回来是……?”
我和楚知珩认识,最早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楚知珩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哥,本来应该和我这种普通家庭搭不上边。然而一次工作的合作下,我父母认识了楚知珩的父亲,发现两家都有一个同龄的儿子,后来我和楚知珩才熟络起来些。
可惜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不再和家里往来。意外的是,楚知珩和我之间的联系一直都没断过。
“毕业了,老头子叫我回来。”楚知珩言简意赅。
楚知珩高中的时候就被他爸送去A国留学,大学毕业之后又工作了两年,前两年又读了个硕士,我本来以为他或许就一直会呆在A国。
其实这会儿我应该觉得高兴才对,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回国,也就意味着身边多了个偶尔能见面的朋友,理应是该庆祝的好事。
我想是发现方正临出轨,让我很难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在整日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呆太久,指甲的边缘显得非常干涩,泛白的死皮有些翘起来.我想要把那些倒刺给扯掉,一用力却将好端端的皮肤给撕扯开来。
指缘瞬间泛红,被流淌出来的血给填满了那一丁点的沟壑。
“你做什么呢?”耳边飘来的话显得有些无奈。
楚知珩站起来,走到我的椅子边上来,他拉过我的手,拿了湿巾把那点血迹擦干净,又用一张干的纸巾按在那上面。
“自己压住。”
我照做了。
“映云,抬个头。”
我有些迷茫地扬起下颌,看向楚知珩。
楚知珩:“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我知道这不怎么礼貌,但我不得不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楚知珩在问我什么。就好像所有他的声音都像散掉了的一条珍珠项链,再组合起来势必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突然间全身的力气都离开了我,我蜷缩进咖啡厅的座椅里。写字楼的咖啡厅座椅并不舒适,座面没有任何缓冲材料,坐久了多少有些硌人。
我怔怔地看着楚知珩,过了会儿,我把我面前的摩卡推向楚知珩:“你喝吧。”
楚知珩大抵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他下意识“哈?”了一声。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个请求。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去餐厅的路上一路通畅。我很清楚这条路很快就会迎来下班的高峰期,堵满一溜的红屁股车。
我坐在楚知珩的那辆DB11里,显得有些局促。
十分钟前楚知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把我塞进车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往那家观景餐厅的方向驶去。
方正临在车上拨了个电话。
“二层的桌位吧,”楚知珩在电话那头说。
“行,就那桌。”
“嗯行,我等会儿就到。”
他挂了电话,然后转头和我说:“安排好了。”
我纠结了半晌,吐出一句:“……抱歉,麻烦你这种事。”
我没有直接向楚知珩坦白方正临出轨的事,只是请求他是否能帮我订到梨苑今晚的餐位,这显然是个强人所难的请求,可楚知珩竟然只是打了个电话就解决了。
我思索片刻,又道:“如果是取消了别人的预定的话,要怎么赔偿,让我来付这个钱吧。”
楚知珩在红灯前停下来,瞥了我一眼:“我妈是梨苑的股东,有个空桌留下来专门给她偶尔吃饭的。你还担心这种事?”
万恶的资本主义……我在心里腹诽。
“好。”
楚知珩把车停在地下二层,再坐直通顶层的电梯上楼。
也许是因为电梯运行速度太快,我有些耳鸣,楚知珩在这中间好像对我所说了什么,可我没听清,直到电梯门打开,我咽了口唾沫。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楚知珩摇摇头:“没什么,你听错了吧。
“哦……”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默默跟在他身后进了梨苑。
我不是第一次知道梨苑有二层,梨苑是跃层结构,有个旋转楼梯可以从一层上去,只是二层的预约向来比一层要更难,我也是第一次上来。
楚知珩轻车熟路,不用工作人员指引,便在一张圆桌边坐下来。
时间还早,离梨苑的晚餐时间还有约莫大半个小时。
楚知珩看向在一旁等待的服务生:“先上两个茶吧。又看向我:“果茶和花茶,你要哪个?”
我愣了一下,难道就没有别的选项了吗?
“要果茶吧。”
楚知珩给了我一个“还算识趣”的眼神:“再要两份Canele……先给上。”
楚知珩又问服务生今天有什么食材可以做,他在有的选择里挑了两种不同的海鲜和肉类,又指定了做法,中间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服务生刚才他说的那种做法是给我的那份的。
太讲究了,我都不知道原来梨苑是可以接受烹饪方法的指定的,之前每次来,服务生向我和方正临都说的是他们只提供主厨套餐。
楚知珩这样一套连招下来,我一下子觉得梨苑好像变成大排档。想到这里我低下头笑了一下。
“嗯?”楚知珩偏过头来,“不满意?”
“怎么可能。”我摆摆手。
甜品和茶一起被服务生端上来。楚知珩一口塞了一个Canele,然后又抿了一大口果茶。
我也用叉子插了一个,咬了一口。好吃是好吃,外皮很脆,里面却是有弹性的柔软,就是相对有些甜。我吃了一个就没再下口,只是一直注意着楼下——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在一层的餐位坐下了。
我虽然不知道方正临和那个小安究竟会坐在哪里,但万幸的是楚知珩定的这个二层的位置视野太好,一层的动静尽收眼底。
一旦方正临真的出现在这里,我必然能注意到。
我过于专注,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楚知珩又喝了一口茶之后,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知珩终于启唇,声音透着一丝不确定:“程映云,你是不是……”
可就在这一时刻,我的耳鸣又再度袭来。我知道原因是什么,我死死盯着楼下——视线停留在的地方,方正临搂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腰走进梨苑。
男大学生穿着低腰牛仔裤,腰上还挂着一条浅金色的腰链,看着很性感,走动时叮铃铃地响。
方正临和昨天穿的差不多,成套的西装,领带上还缀着领带夹。
像是被抛进冰河里,我手脚失温。那领带夹是我半年前送他方正临的生日礼物。我工资不算高,一个天然祖母绿的领带夹就是我小半年的奖金的全部了。
或许是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以至于楚知珩都发现了不对劲。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也看见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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